“好了不说了,我带路也带到了,教授您和您的这些学生还有落脚地没?要是没有的话就来我护林所过过夜,就是那地方房间不多,怕是要您和学生几个挤挤了。”
老乡姓李,叫李山头,他做的是护林员的工作,从前被淹没的宁丰镇也在他的工作范围内,谁叫这些年来由于没什么人的缘故,反而叫这里长了许多树木,还吸引来不少野生动物寄居。
吕教授看了下天色,虽然还早,不过下午三点多,但是上山下山一来回下来,也得个把小时,到时候天也得黑了,本来是想在邻村找老乡的房子租几天住,但现在李山头提出这个,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因为护林所他认识,前几年和助手来这里研究民俗的时候他就住过,就在山腰里,一条柏油浇出来的山路特别显眼,只要沿着路走半小时就能到。
于是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学生们,顿时大家都有些喜悦,至少不用再走许多山路,翻山越岭去邻村找地方住了。
位于山区就是不大方便,大巴车下来以后,他们走路都走得腿脚酸痛了,还好没有女生穿高跟鞋来,否则那更是噩梦。
“今天咱们就先在这附近旧址熟悉环境,不要心急,哪怕没什么发现也没事,注意我们是研究课题来的,而不是探险,接下来要注意的安全事项我再重复一遍,至少两人一小组,不能脱队,不要离开彼此视野,也不要靠近危房危楼,一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记住了吗。”
“记住了,老师。”
一众学生异口同声,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户外的研究了。
一个个都带着专业的摄像机,绘图册笔记本等工具,有备而来。
众人解散后,大家当然不会跑多远,也就是这周围,吕教授身边的学生最多,树林是不会去的,要是碰到野生动物就完了,看起来就很快要倒塌的房屋也不可能进去,他们也就走几步,找已经坍塌的废墟,用小铲子等工具挖掘几下,瞧瞧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
“白薇薇,你不是和赵晨霞他们一组?怎么跑我们这儿了?”
邵远龄有些无语的看着白薇薇腻在这儿不走。
“你不知道吗?在车上的时候我就和真真商量好了,我进你们组里,咱们三个人一块,不行吗?”
“好吧,我的确不知道。”
邵远龄脾气不算强硬,用网络流行语来说就是个草食系男子,对白薇薇这种人更是没办法。
“我说了要照顾真真的,这里那么偏僻,让真真跟着你这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男人我怎么能够放心?”
白薇薇说这话的时候全然忘了不久前才看到乔真那惊人的力气。
邵远龄叹了声气,无奈接受这个事实。
反正他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人家说的也没错,他的体质在男生中也算瘦弱了。
“我们现在去哪儿?要不跟着他们一块挖泥巴?”
邵远龄提议道。
“我随便啦,反正不能走太远,真真你看呢?”
乔真没啥意见,她也没信心能在第一天就把宁丰镇的秘密个挖出来,反正这一次活动有五天,时间还充裕着。
更重要的事,带着这两个队友,她不好施展啊。
于是三人从包里拿出各自的工具,找了块土质松软的地方挖掘下去。
这一个小时基本上就是大家聊天扯谈,土也只挖出一个浅坑,再往下就挖不动了,因为被挖开的土壤下面都是碎石和砖块。
“啊!大家看我发现了什么!”
忽然,一个女生的尖叫声响起。
原来就在距离乔真她们直径不过一百米的山坡下面,有学生在砍灌木的时候,发现灌木丛下面有一口枯井。
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活,纷纷赶去,吕教授她们也到了,先是拍了照片,然后再一点点用镰刀和铲子把枯井周围的植物给祛除。
不多时,露出的井口边上,还找到两块碎裂的石板,看形状应该是早前立在枯井旁边的石碑。
“这是什么字?小篆吗?”
“好像是,不过太模糊了,我只认出一个井字。”
“废话,我也认得出。”
吕教授认真的摩挲了会儿两块拼凑起来的石碑,上面的文字已经很模糊了,只能依稀看到第三个字体是个小篆的井字。
吕教授思考了良久,这口井位于宁丰镇旧址的村口处,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不可能是什么没有名字的野井,他记得自己曾在当地的县志上好像见过有口井的描述,只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
乔真旁观了会儿,想了想,把笔记本从包里拿出来。
“老师,我之前在图书馆里找过宁丰镇的资料,这口井好像是叫烈女井。”
她递来的笔记本上,有字体娟秀的笔迹记录着这么几行字。
宁丰烈女井,刘氏宗族之私刑口,浸入猪笼,以处置失节失贞之妇人。
“我觉得这口井很熟悉,然后想起来我在图书馆见过有它插图的乡野笔谈,这里是我记下来的一些内容,还有插画,我找了管理员复印下来的,还比较清晰。”
笔记本翻过一页就是一张黑白照片,那正是在还未遭遇泥石流的宁丰镇口,矗立着的井上刻着云纹,一旁也立着块石碑,烈女井三字清晰可见。
“的确,我也记起来了,当年在县志上看到过,乔同学,没想到你做的准备工作也那么详尽,恐怕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图书馆里了吧。”
吕教授点点头,他有些高兴也有些欣慰。
这么用功的学生即使是他也见的不多,不过是来一次户外实践,都做了这么多的功课。
而其他人听见烈女井三个字,都下意识的觉得不怎么舒服。
“这就和贞节牌坊一样吧?”
“呸,比贞节牌坊还可恶!知道浸猪笼吗,这就是,把所谓的不贞洁的女人私刑处死,太愚昧了!”
就是男生也连连皱眉。
“这就是封建余孽啊,我觉得这井被埋了挺好的。”
“是啊,教授,咱们还得研究它不成?”
烈女井已经干了,从上面看下去一点水也没有,现在最有价值的不是井本身,而是破碎的石碑。
这石碑最少也有点文物价值,毕竟也是有两三百年的历史。
抬手看了看手表,吕教授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先集合,去护林所吧。”
之后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声音也慈和道。
“这本笔记本可以借我看一下?我觉得里面有些东西很有价值。如果这次研究有所成果,这里面也有乔同学你的功劳,我向你道谢。”
他倒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这个女孩子。
乔真只有微笑,显得她更加谦逊了。
博得吕教授的好感是必要的,在大学的这段时间里,吕教授给她的印象最好,她也有计划想读个研究生,无疑,吕教授就是她的选择。
至于临时搭上的邵远龄,白薇薇等人。
她就当做是她的朋友啦,说起来虽然喜欢她的人很多,可她能接受的朋友并不多。
如果要帮忙的话她会伸一把手,不过主要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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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护林所内。
几座二层小楼组成的院落,包括李山头在内还有五名工作人员,他们都是护林工人,在这大山里一干就是十多年。
李山头叼着自己的旱烟,靠在走廊上,但里面却没有点燃烟草,另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来到李山头旁边。
“老李,怎么你还睡不着?”
李山头把旱烟放下,点头说:“不知怎么的,这心里慌,砰砰直跳的。”
“我瞧你是见咱们这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所里热闹起来了,才不习惯的。”
“或许吧。”
“嗨,你还别说,这又不是什么时节,怎么大学校里的教授学生就爱来咱们山区里闲逛?”
“你不懂,人家这叫户外实践,做学问,做研究的。”
“研究啥?那土里埋的镇子?那有啥好钻研的,反正土里一盖,啥都没有,就几栋破房子,破屋子,咱们还不是去看过好多遍了,别说值钱玩意儿,就连破铜烂铁也没有。”
“你看你这就是没文化人说的,是你懂还是人家老教授懂,行了,你快去睡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嘿,老李你啥时候也咬文嚼字了,行,我不说了好吧,你也早点歇息,别再退休之前落下毛病。”
中年男人一出来就吹了一脑袋的冷风,冻得哆嗦了下,赶快回了房间。
李山头这里又剩下他一个人。
手里的旱烟捏紧了,他确实没什么困意。
但这不是精神,而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叫他不敢睡下去。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就好像......好像三十年前,那半夜的暴雨来临前,他也是这么的睡不好,夜里跑出来乱逛,结果,那夜里过后,他一家子六口人,他的父母,兄弟,还有才两岁大的小侄女,全没了。
他想,也许是错觉呢?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吧。
可惜他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无法思考潜意识深处的警告。
如果他可以听见他直觉的声音,那一定是。
“快跑!快跑!快跑!”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更新都会保持最少4000+,小天使们么么哒!
第83章 母子
“妈, 我想了好久了,咱们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不然迟早咱们母子两个都得被爸给吃了。”
他这么问着自己的母亲, 但他听到的还是一个老婆子呼哧呼哧像是在大喘气的怪异声音。
他叫李继国, 四十七岁, 职业是出租车司机,带着自己的老父老母从家乡跑到城里来讨生活。
只不过他们这一家子搬家的频率可比一般人快多了, 几乎半年就得搬一次, 每次还得换个城市。
李继国也是没有办法, 可这个“家”只有他一个头脑还算清醒的,要是放着他的“父母”不管的话, 非得闹出大乱子不可, 到时候肯定得牵连到他, 不管躲哪儿都逃不掉。
白天, 是他的父亲休息时间, 一般这个时候他是不会跑出来作恶, 李继国能够感觉稍微松快点, 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就在这正午时分,窗外阳光正好,只不过被家里窗帘都遮挡在了外面,不会留一丝光钻进来,同时家里这座小平房里也不会开灯, 只点了几只蜡烛发出微弱的亮度, 勉强让室内的能见度达到昏暗, 而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这个程度。
李继国他盘膝坐在浴室的瓷砖上, 潮湿闷热的空气和浴缸里不明血色液体的腥臭气味混杂在一起,叫人稍微闻到一些, 就会有生理性厌恶的反应。
不过他是习惯了的,或者说他每天这个时候就要到浴室里坐下来,和他生病的老母亲聊聊天。
只不过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说话。
没有语言理解能力的母亲只会发出破风箱的喘气声。
“妈,这次我是来真的,今天咱们就离开,我都联系上能帮咱们的人了,咱们去国外,飞机票已经买好了,我就不信爸还能隔着太平洋游过来找咱。”
他猛地站起身来,赤着脚踩上浴缸,将花洒打开,流出热水器里的清水。
然后用手在满是深红色液体的浴缸里摸索了两下,找到了塞子,一下子**。
而后,浴缸中满满的不明液体很快就流了下去,只见水位退下后,露出一具干瘦的蜷缩着的老人身体。
李继国用毛巾把老人身上残留的粘稠的红色液体擦拭掉,再用清水冲洗干净。
这具身体,还并没有完全恢复成一个人体的样子。
只有上半身算是完整,皱巴巴的皮肤贴着骨架,脸颊凹陷下去,同样发皱的五官扭曲的不行,完全一副半成品。更骇人的是她的下半身盆骨以下,还只是一团猩红的篮球大小的肉块,肉块上长有十余条手指粗细的触手,当接触到清水的时候,还不适应的抽搐了几下。
不过李继国还是面无异色,他不会嫌弃浴室里的腥臭气味,自然更不会嫌恶还没有“长好身体”的母亲。
“妈,我给你换衣服,等下您戴好口罩,再坐上轮椅,外面的人看到您就不会感觉害怕了。”
他要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会对她说一遍。
就像他还小的时候,走路,喂饭,穿衣,每一步路都有母亲扶着,每一口饭都经由母亲的手,每一件穿好的衣裳都是母亲缝制。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多好啊。
虽然吃不饱饭,总是挨饿,是不是还有脾气暴躁的父亲打骂,但他总有母亲保护着,他的童年乃至少年,都依靠着他母亲那瘦弱的脊背。
他很少回忆以前的事,因为对他来说那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那样,时间过去的太久,三十多年足够是一个人能活到的半生。
一边想着从前他也是有美好的回忆的,一边他的心也觉得有些热乎起来,热起来好啊,热起来后,就觉得舒坦,就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个人。
收拾好母亲的衣服,给她戴好口罩把脸遮住,搀扶着她坐上事先就备好的轮椅上。
然后,他还是得做足离开之前的准备。
走进父亲睡觉的房间里,他蹑手蹑脚的,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这房间不大,但即使点着蜡烛都看不大清。
李继国拎着汽油桶,就在门口以及走道上洒上了汽油。
室内昏暗一片,只能模糊的看到床的位置上仰躺一具同样是干瘦却又畸形的老人身体,只不过这具身体有着八条蜘蛛般的手与腿,腹部还高高隆起,堪比待产孕妇的肚子。
而他的面貌比母亲更要非人,如果说母亲穿好衣服,戴口罩帽子什么的还能看出个人样,那这个“东西”光凭他毒虫一样的肢体,脸上生有恶瘤的巨大肿块,还有高耸的肚子,就足够不用特效也能去恐怖电影里面客串怪物角色。
其实也用不着客串,他本来就是怪物,他是,母亲是,李继国知道自己也是。
只不过他稍微走运一些,还能保持常人的样子,只不过每每到达夜晚也会忍不住腹部想要吃人的饥饿,他渴望人的血食,也幻想偷偷摸摸的吃个乞丐,流浪汉也不会有人发现,可每当饥饿感涌现,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他都会去撞墙,或自残,把自己弄晕过去,等醒过来就不饿了,反正他和母亲一样,成为怪物后,身体恢复能力十分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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