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备马。”
乌宴特有的低沉嗓音中带着早起的沙哑, 勾了勾唇角, 抬臂由丫鬟为他套上外衫。
“本王骑马去。”
“是。”
闵行后退着出门,站在门外, 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还好, 王爷没太在意。
远处的柳柒郎,望着闵行从乌宴房间出来,眼中带出了些许笑意。抚了抚自己的袖口,没在原地停留, 转身离开。
此时, 皇宫里。
“娘娘, 消息已经透露给臻王了, 如果没意外的话,这两天他就会动手的。”
静嬷嬷的话音一落,孙沁正在挑选发簪的手顿了一下,脸上就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他不是不愿意临幸本宫吗?他不是不愿意本宫生下皇子吗?那本宫倒要看看,这次他怎么保下那个贱.女人生的孽种!”
“娘娘?”
静嬷嬷脸上有些慌乱。
“您,您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您不是想要臻王帮忙拿到皇长子的抚养权吗?”
“呵。”孙沁端庄秀美的面上划过一丝冷笑:“本宫怎么可能会去养那个贱蹄子生的孽种?本宫要养也只会养自己的皇子!”
“那.......那您跟臻王那么说.......”
“嬷嬷不会真的以为,本宫说什么乌宴就会做什么吧?他不过就是想利用本宫来得到宫里的消息,然后好想办法对付夏渊和皇上。既然如此,本宫为什么就不能反过来利用他?”
“若是直说,让他帮本宫杀了皇长子,他必然会以此做要挟,来让本宫帮他做更多的事。还不如说本宫想养皇长子,再顺便透露给他皇长子的行踪。”
孙沁站起身,望向泰清宫紧闭的大门,满目仇恨。
“以他的性格,必然不会将本宫一个后宫无权的皇后放在心上,只会按他自己的想法来做事。而他,肯定比本宫更想让那个孽种死!”
静嬷嬷立即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对于一个有反心的异姓王来说,什么情况对他谋反最有利?答案绝对是皇帝无子啊!
不要问静嬷嬷为什么那么确定乌宴想谋反,因为太明显了啊!不谋反他联系后妃干嘛?不谋反他打听皇帝的私事干啥?吃饱了撑的啊?
静嬷嬷忧虑地望着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孙沁看出了她的纠结,直接问道:“嬷嬷想说什么?”
“娘娘,谋害皇嗣那可是大罪啊!被查出来是要诛九族的!您太冲动了!”
孙沁抿嘴一笑:“本宫可没明说要谋害皇嗣,就算将来皇上查到本宫头上,本宫说的也只是想要抚养皇长子。谋害皇长子那是乌宴自己的事,跟本宫有何关系?”
“本宫也只是被乌宴给利用了而已。大不了就是禁足的时间久些罢了。”说到这儿,孙沁的声音冷的就像冰渣一样:“对于本宫来说,禁足还不是常事吗?有什么好怕的?”
静嬷嬷默然。
*
自从昨日柳园毅亲自登门提亲,成老祭酒的心情就变得极为复杂。他没敢先跟成老夫人说,而是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将自己的思绪好好捋了一遍,然后一大早就将自己闺女叫到了书房。
“玉淑啊。”
成老祭酒捋着自己胡子,长叹一口气。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再骂闺女也没用了,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才是正理。
“以后,你有什么想法?”
成玉淑低着头,静默不语。
“昨日,那个常宇青的父亲上门了,跟老夫谈了一下你们俩的婚事,说是想这几天就把你俩的事儿给定下来。”
成玉淑坐在那里捏着帕子一动不动。
“你跟爹说实话,你与玉衡是不是没有一点可能了?”
一句话问的成玉淑红了眼眶,头低的更很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
“哭什么?跟爹说说你的想法。”
“女儿想出家.......”
“胡闹!”
成轼立即吹胡子瞪眼,拍的桌子“嘭!”地一声。
“是你说看上了那个师爷非要跟玉衡和离!现在和离了你又说出这种话!你是要气死我啊!!!”
成玉淑只是掉眼泪,又不说话了。
“那个常宇青他爹,是柳园毅你知道吗?”
“嗯。”成玉淑点点头。
“唉........”成老祭酒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既然你知道,那你必然也知道柳园毅的风流是跟他的才气齐名的,红粉知己遍天下。你不能被那个师爷三言两语就给哄住了,那柳园毅的儿子,必然也是个花心的。爹怕你以后受苦啊!”
若是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看,能跟名扬四海的柳居士做亲家,那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是若从一个父亲的角度看,女儿嫁给那种处处留情的花心大萝卜,哪里有嫁给夏渊那样的痴情种幸福?那是要受苦一辈子的啊!
成玉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擦了擦眼泪,抬起头:“若是柳家派人来提亲,爹你不用管。女儿会跟宇青成亲,但这桩亲事与柳家没有半分关系。”
刚刚说的出家,不过是一时的赌气话。若是她真的出家了,相公的名声必然更不好听了吧?而且,相公一直都想看她过的幸福,若是她嫁给宇青,相公肯定也就放心了。
“什么叫与柳家没有半分关系?”成轼皱眉,柳园毅的儿子成亲怎么可能跟柳家没有关系?
成玉淑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端庄静好的模样,若不是眼眶的红晕还未褪,根本就看不出刚刚哭过。
她望着自己父亲的双眼,真挚地说道:“爹爹和娘亲只有我一个女儿,而我也想将来能在父母膝下承欢,侍奉二老颐养天年。”
“所以,女儿会跟宇青商量,让他入赘成家。”
什么?!入赘?!
成老祭酒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让大晋名士柳园毅的儿子入赘他们家?!开什么玩笑?!
“别瞎说!柳氏公子怎么可能入赘?”
那柳家人都傲得鼻孔朝天,恨不得拿脚后跟看人!尤其是柳园毅,更是清高就差没有天天吸风喝露水了!
他宁愿相信他女儿跟夏渊复合,都不相信柳园毅的儿子能入赘!
“他姓常,不姓柳。”成玉淑淡淡地说。
成轼呵斥道:“他与家中赌气,你一个还没过门的女子跟着凑什么热闹!”
这话要让柳家人听到怎么得了呦!这还没过门呢,她若是就把夫家人给得罪了,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呦!
“今日宇青来了,女儿会与他说。”
成老祭酒简直是要操碎了一颗慈父心。
“还没三媒六聘,他来了我也不会让你们见面!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柳氏那种大宗,最重名声。和离再嫁的名头已经够不好听了,绝不能再让女儿在德行上面有污点!
成玉淑抬头望着她爹:“我想见,就一定能见。”
“你你你......”成老祭酒气的胸口疼。
他以前那个文雅贤淑的女儿去哪儿了?!
这才嫁去夏府几年,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一点都没了以前的温良恭顺!竟然还学会跟父亲顶嘴了!太.....太不懂事了!
若是夏渊知道了成老祭酒的想法,一定会笑嘻嘻地眨着眼跟他说:快来夸夸我!都是我教的!
第111章
夏府,海棠苑里。
一身居家长衫的夏渊, 隔窗望着院子里温馨的父子互动, 皱眉不语。
“老爷,臻王来了。”夏二进屋小声禀道。
夏渊瞳孔迅速收缩了一下, 立即转身更衣。
赵迎望着步履急促的夏渊从一旁走过,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扭头望了一眼身旁的常春。
常春一接收到主子的眼神儿,立马懂事儿地远远跟在夏渊身后。
“臻王可进府了?”
夏渊边走边问道。
身后的夏二立即回复:“没有,依旧在门口。”
她点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
来到府门口,夏渊深吸一口气,挂上灿烂的笑容,提着衣摆出了门,做出殷勤的模样。
“不知臻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乌宴高大魁梧的身躯危居于马背上,勒紧缰绳望着态度谦卑的夏渊,嘴角挂着没有情绪的微笑, 并没有要下马的意思。
过了片刻,他才低头俯身于马背之上,盯着削瘦的青年, 不疾不徐地说道:“小渊, 本王最近可是有些不高兴啊.......”
夏渊脊背微僵。能让她如此忌惮的人不多, 自从幼时开始, 她对乌宴,就是有些怕的。可能是小时候记忆太深刻了,导致她将忌惮刻到了骨子里。
若是不见面还好,只要见到乌宴,她就忍不住心里发毛。
“不知是何事让王爷不高兴?”
夏渊定了定神,拿出自己最擅长技能:装傻。
“呵呵.......”乌宴嘴角的笑容略微带上些许冷意。他在伸出手,只说了两个字:“上来!”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盯着他的手,有些慌乱。
“夏尚书,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低哑的声音宛如毒蛇在耳边嘶嘶,久违的危机感浮上心头,本能地前进一步走到马前。
想起在江南时跪坐在他旁边,宛如被掌控一般的柔顺姿态,夏渊脑海中警铃大作。
“乖。听话。”
眼瞅着夏渊犹豫着就要抬手的时候,得到消息赶来的赵迎,快步出门,一把将她拉到身边。丝毫不在意身边人的眼光。
赵迎抬眸望向马上的男子:“臻王爷。”语气淡淡地说道:“能在这里见面,还真是巧啊。”
“陛下?”
乌宴眯着眼瞅了瞅两人,又望了一眼夏府的大门,眼中透露出些许玩味儿。
“果然很巧。”
衡量了一下,翻身下马,他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臣乌宴,叩见陛下。”
“免礼。”
虽然他瞧不上小皇帝,但是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谢陛下。”
起身后,他看向小皇帝拉着夏渊的那只手,语气中带了些别的味道:“没想到,陛下竟与尚书大人关系这般亲密。”
夏渊立即甩开了赵迎的手,想到刚刚的情形。她后怕地捏了捏拳头又松开。
“呐,王爷这话说的没毛病,陛下与下官可是自幼相识的兄弟,关系自然是好的。”
赵迎瞅了瞅她,没说话。
有赵迎在,夏渊的底气足了些,加上没了乌宴刚刚刻意制造的压制,她便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
“不知王爷这大清早的来下官府上,可是有事?”
乌宴没回答,反而说道:“夏尚书不请本王去府里坐坐?”
“哦哦哦!”夏渊一拍额头,笑道:“是下官糊涂了!陛下、王爷,快快请进。”
赵迎又顽固地拽住夏渊的袖子,转身走在前面,夏渊挣了几下没挣开,只能勉强地笑着,跟他并肩走,心中却是一片GG。
丫的,知不知道现在是打BOSS的时候?!能不能注意点形象?要点你皇帝的脸好吗?
乌宴跟在他们后面,望着两人的互动,眸色深沉。
“不知臻王今日来夏府何事?”
到了客厅,未等夏渊开口,赵迎便问道。
“可是为了你前两天进宫找朕说的那事?”
乌宴皱眉,刚想说话,便被夏渊抢先了一步。她明白小皇帝的意思是让她先声夺人,于是接到:“臻王跟陛下说的事儿?”
她佯装不解地望向两人:“什么事啊?”
什么事?还用问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乌茂轩的事儿!
臻王脸上依旧是看不出情绪的微笑,张口:“是.......”
还没说出来,又被赵迎一本正经的截了过去。
“就是前段时间传出谣言,说夏卿家你绑架世子、烧毁臻王良田一事!”
说到这儿,赵迎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夏卿家,这事儿可是你做的?!”
“臣冤枉啊!!!”
夏渊立马哭丧着脸开始喊冤。
“臣与世子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何苦要绑架他呢?!而且,王爷的良田被烧毁时,臣已经到了京城,哪里有那个本事□□去漳州啊!”
两人一唱一和,念作俱佳的表演,让乌宴常年勾起的嘴角放了下来,面上常年挂着的微笑渐渐消失,眸色愈发深沉。
“这无风不起浪,若是夏卿家没做过,这件事又怎么会牵扯到你的头上?”
赵迎依旧是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说这话时眉毛都没抖一下,绝对的公平公正。
“那天臻王进宫还跟朕说,要朕将你治罪呢!”
“陛下,臣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臣发誓,若臣知道臻王世子现在在哪儿,却故意隐瞒不报。那就让臣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反正我确实是不知道!人是柳柒郎藏的,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赵迎面上浮起一层薄怒,瞪了夏渊一眼,这次是真生气了!
好端端的发那种誓干嘛!也不嫌晦气!
他望向乌宴:“不知臻王可有什么想说的?”
“臣......”
结果,话还没出来又被夏渊给打断了。
“陛下!王爷!你们若是不信我,大可以搜,在我府上随便搜!若是有一点的蛛丝马迹,下官就甘愿受罚!”
赵迎扭头,望着她:“夏卿家,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朕今日真的搜出什么来,你可就不能再狡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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