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雅头皮一麻,心头咯噔跳了下,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长歌抬眸,目光徐徐扫过一种贵女,慨然道:“诸位姑娘的礼不如一并交到何姑娘手中,裴四姑娘及笄礼当日,由何姑娘一同转赠,方显姐妹们的团结情意和何姑娘的玲珑心思,如何?”
忽然就被安排下了苦差的何姑娘:“……”
正要说什么,如梦方醒的一种贵女们碍于骑虎难下,已经格外团结地朗声道:“是,遵娘娘命!”
长歌端庄一笑,功成身退。
何雅扔了缰绳,垂死挣扎厚着脸皮又跟了一步,讪笑道:“娘娘将自己的马赠了,自己如何回去?还是且先将马儿骑回去吧。”
长歌停下脚步回头,慈爱地看着何雅,道:“何姑娘果真周到,但你这担心却是多余了,我与秦王殿下共乘一骑又有何妨?”
自然是妨,妨人的眼!
“怎敢如此委屈王爷王妃?我等姐妹正要回京,不知可否斗胆,邀娘娘屈尊暂乘臣女的马车?”何雅见时陌从始至终虽无言语,大手却一直紧紧握着长歌的手,那无声守护的姿态刺得她眼睛疼,恨不得立刻让这两人分开。
长歌怎会不明白何雅居的什么心?似笑非笑看着她,正要说话,耳旁却忽地淡淡落下一记清冷的声音,透着不耐:“本王缺马车吗?”
随即,长歌只觉腰肢骤然一紧,跟着自己便被那人揽进了怀里,她靠在他温热有力的胸膛,被他带着轻点足尖,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了马上。
时陌拥着她,居高临下道:“诸位姑娘自行回去吧,时光还长,本王与王妃要去别处转转。”
声落,他轻夹马腹,两人绝尘而去。
何雅望着两人的背影,身侧拳头攥紧。
耳边,不知是谁浅薄,在那里聒噪——
“哇!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秦王殿下果真名不虚传,惊世的容颜风华呢!”
“好看有什么用?皇位还不是别人的……”
“皇位有什么用?一心人才是最重要的!没见方才他的目光片刻不离他的妻子?还特意屏退众人,带着她出城游玩,放眼京城,谁家夫君有这份贴心?”
“真是应了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女子这一生,若能嫁得秦王殿下这样的良人佳婿,还羡慕什么天子啊?”
“……”
……
远离了贵女们的视线,时陌便放缓了速度,让马儿以自在的速度在草地上慢行。
长歌靠在时陌怀中,以一个向后向上的高难度姿势仰头去看他,入眼只见得他凌厉的下巴。
倒是时陌忽地垂头,一时四目相对。
长歌眉眼一弯,笑道:“别生气啊。”
时陌静静看着她。
长歌赖着他,道:“我将你送我的马儿随手送人了,你心里若是不舒服,那便再送我一匹吧,两匹也行,多少我都不会拒绝的。”
时陌挑眉,忍俊不禁,手指轻点她的鼻尖,无奈道:“你还敢不敢更赖皮一点?”
长歌望着他吃吃地笑。
她用这个角度去够他,没一会儿就腰酸脖子疼了。扭着身子又想更转向他,又想扭回去自己坐好,一时很是挣扎。
“共乘一骑果然很委屈……”她嘀咕道。
声落,身子陡然一轻,整个人便被他双臂抬着转了个身。她原本坐在他怀中,此时却是面对着他,两人四目相对。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势……实在暧昧,长歌想到什么,忽然很害羞。
时陌却极为自然地将她搂进怀中,像寻常一样抱着她。
两人一时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时陌主动开口:“你心中可会失望?”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令长歌笑了。
她依偎在他怀中,头靠在他的心口处,听他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跳亦荡漾起来。
她含笑反问:“我失望什么?”
“这江山,从今往后将会是时照的江山了。”
“嗯,时照该谢谢你。”长歌轻声道。
男人挺拔的身躯微微一震。
长歌抬眸凝视着他的眼睛:“不过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慕家的将士。”
时陌一窒,半晌,他问:“你知道?”
“并不难猜到。”长歌轻轻一笑,“这场战役的胜利让时照成了神一样的传说,智计无双、用兵如神、决胜千里……一切溢美之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百姓仰望他,天子仰仗他甚至要封他为太子,他身上的光芒太盛,以至于让人忘记了,他其实真的只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初次上战场的人。
”
“初次上战场的时照可能熟读兵书,也可能以悬羊击鼓声东击西之计釜底抽薪,以过人箭术重伤北燕皇帝慕容城。但别忘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他知道军中有细作、知道景王陷阱的前提之上。那问题来了,一个初次上战场的时照怎么就能在千军万马之中一眼认出了谁是景王的奸细?还能在短短时间内东西景王的所有计划?”
长歌抬眸,温柔似水地凝着时陌:“这个陷阱,其实是你发现的,是你派人告诉了时照,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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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凌晨3点,我明天上午还有课……嘤嘤嘤真的是拼了!
第87章
长河郡地处大周以北,与燕境接壤,是大周北境的第一道屏障。慕容城若想挥军南下直取中原,长河郡便是他不可越过的第一战场。多年来,北燕发动大大小小战役无数,但此处太守从前是慕瑜手下的人,等于是慕家在守着这座城池,慕容城与慕家交锋从来讨不着好处,是以多年野心一直难遂。
自去年慕瑜交回兵权,朝中势力便一日日走向微妙的局面。不仅是京中各方势力暗中重新洗牌,便连这长河郡这边境之地也难以幸免。先是长河郡太守被软禁,再是慕家的几名直系将领或意外或暗杀相继死去,而后大权彻底旁落。
长河郡几十年来固若金汤的城墙开始从内部分崩离析。
眼见着就要轰然倒塌,这个时候,晋王时照却带着七万大军前来驻守。
慕容城去年一仗败北实则损失惨重,此时长河郡的城墙到底还没有自己倒下,这个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战机。他原想静观其变,先探一探这位晋王的虚实,不想这时,他却收到一封密信。
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与其等着长河郡的城墙年久风化,不如里应外合,强力摧毁。
这就有了葫芦谷一役。
然后溃败。
然后丢了三座城次,并他自己大半条命。
“北燕御医束手无策,慕容城至今没醒过来,殿下百步穿杨,想那慕容城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长河郡衙署内,探子回报晋王自北燕探回的消息。
时照身着黑衣,金冠束发,端坐上方案后,身姿如松柏清润挺拔。他闻言头也未抬,运笔批复底下将领呈上的文书。
待批完,方淡道:“继续探。”
探子方出,又有人进来报:“殿下,无猜将军回来了。”
时照提笔的手一顿,而后重重放下笔,双眸幽暗:“进。”
不久,无猜风尘仆仆进来。
他先向时照跪拜行礼,而后起身,迅速将京中局势回禀,说起景王最终只是被软禁宫中,脸上颇有不愤之色。
时照对此却并不在意,反是急声追问:“你此行可曾见到秦时月?”
无猜神情微微黯然,垂头道:“见是见到了,只是……”
时照双眸微眯:“只是他不愿归顺本王?”
无猜舌头打了下结。
时照心中明白过来,置于案上的拳头紧紧收拢。
无猜见照忙道:“殿下莫要动怒,想这秦时月年纪轻轻坐上了禁军统领的位子,来之不易,自是要好好珍惜他的荣华富贵。如今虽说陛下有立殿下为储君之心,但这时站位,于他而言到底还是有风险,他想要谨慎多保几年的荣华富贵也是有的。”
时照一言不发,面沉如水。
无猜又劝道:“这秦时月关键时刻能够弃暗投明,向殿下揭发景王通敌卖国的奸计,助殿下建功立业,说明他也是一条活得明明白白的汉子。如今不过是明哲保身,实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日后殿下登基,秦时月自然也就对殿下俯首称臣。”
时照闭眸,久久未说话,整个人异常的样子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噩耗。
“殿下……”无猜小心翼翼地出声,“可是有何隐忧?”
时照唇角扯出一抹自嘲:“只怕本王登基之日,秦时月便如同今日的镇国公,该告老还乡了。”
无猜震惊:“他这是为何?若不是也有意归顺,这一役他又为何要背叛景王,襄助殿下?”
“背叛?”时照冷笑,“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这个秦时月,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景王的人。既根本不是他的人,又何来背叛?”
“不是景王?”无猜瞪圆双眼,“难道是昱王?”
时照看了无猜一眼,眸色冷冽:“若是昱王,他若知道时景通敌卖国勾结慕容城,早就在宣政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发了。以群臣压力逼迫天子当场下旨要了景王的命。”
无猜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猛然间想到什么,不禁倒吸一口气:“那秦时月岂不是……”
“是啊,秦时月就是时陌的人。”时照淡笑一声,神情清冷而自嘲,“当日秦时月忽然送信给本王,本王便若有所悟,只是自欺欺人不敢相信罢了,这才命你回京试探他。如今看来,他果然是时陌安排在时景身边的人。这样也就能说通,为何去年北燕与西夏联手攻打长河郡,秦时月围魏救赵,却让时陌回了朝。原来这两人早就提前谋划好了,其后一切不过是里应外合。”
无猜震撼莫名,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既惊讶又叹服,及至最后又露出茫然之色:“若秦时月果真是秦王手下的人,那么向殿下送信想来也是得了秦王授意,但问题却是,秦王为何要襄助殿下?他与殿下从前争……他与殿下一直也是竞争的关系,说到底,与昱王、与景王又有什么不同?”
时照抿唇不语,拳头握得更紧。
无猜正眼巴巴等着他解惑,不想时照沉默许久,却是看向他道:“你再回京一趟,替本王寻个人,前来一见。”
无猜:“……啊?”
……
“我早该想到的,自最初你得到葫芦谷的消息便云淡风轻,一点都不担心。我以为你是对时照有信心,其实你是对你自己有信心吧,你早已将消息告诉了他,你知他会应对,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也不必我担心。”
长歌静静看着时陌:“为何不告诉我呢?我还平白生了你一通气呢,可委屈?”
时陌松松环抱着她的腰,以额头轻抵她的,笑道:“怎会委屈?你生气不过一时半晌就自己想通了,如此贴心善解人意,为夫心头不知道多甜。”
长歌噘嘴,似嗔似娇睨了他一眼:“不许甜言蜜语,你还未告诉我,为何不肯提前告诉我?”
“难道你怕我会拦你?”长歌挑眉。
不是没可能啊,瞧瞧方才那些贵女,个个都以为她要为皇位的事和时陌闹,一副睁大了眼睛等看好戏的样子。
“难道你同她们一样,当我贪恋权势?”长歌想想就好气,气得无意识嘟起了嘴。
时陌见她娇俏的脸因为生气微微泛红,一双樱唇微微撅着,一时心旌神驰,往前一凑,便偷了一口香。
正在生气的长歌:“……”
喂,谁要和你秀恩爱啊!
“那难道在你心中,我也同那些浅见的贵女一般,会自以为是地误解你?”时陌含笑反问。
长歌:“……谁要和你耍嘴皮子啊。”
他轻叹一声,忽收拢手臂,将她按在自己胸前,低声道:“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对我失望。”
“我怎会……”
长歌刚要反驳,便被时陌打断:“但我会。”
“你自小生长在慕家,看着你的父亲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威风凛凛从无败绩,定会以为世间男子皆是如此强大。若是你的夫君最终却败在了时照手上,你纵然不会失望,我却会觉得有愧于你。你原本,当得到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长歌心中一疼,轻声道:“嫁给你已经是这世间最好的事了,我从不贪心,更不贪恋那个位子。更何况,并非是你败给了时照,而是你主动成全了他。”
时陌修长的手指轻缠起她胸前垂下的一绺青丝:“是啊,若是尽力一战方败,尚有风骨气节犹存,但我如此,却无异于不战而败。我是男子,若与时照这一争终究要败,我自是希望自己的妻子当我是力有不逮而败,而非主动相让,将江山拱手交给时照,不战而败。”
“长歌,我也是要面子的啊。”他似笑非笑道。
长歌:“……”
长歌听他前面的话,心头还颇觉感触,直到他说出最后一句,长歌只觉头顶仿佛有一只乌鸦嘎嘎叫着慢悠悠飞过。
秦王殿下……你真的好意思说你要面子?
您没脸没皮的事做得可还少?
行吧……既然他要让她这样以为,她便信吧。
长歌不说什么,只是抬起头。两人咫尺距离,她毫不费力轻轻往前,便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男人的薄唇略有些清冷,她抱着他的腰,一点一点地描绘亲吻。
马儿此时行至一棵树下,参天的大树枝繁叶茂,微风徐来,吹得满树的树叶发出哗哗声,仿佛羞怯于有情人香艳的一幕,在迫不及待地东躲西窜,非礼勿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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