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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造反的未婚夫——阿淳

时间:2020-01-23 09:35:26  作者:阿淳
  “五姐,这便是那个阳佟无,你瞧,他可半点事都没有,大夫都说了他只是自己没睡足罢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阳佟无立马回神,吓得抬了起头。
  果然,那撞了他的少年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
  狐裘女子训到一半的话止住。
  转过身来。
  阳佟无也终于瞧见了这位传闻里美若天仙的卫夫人的模样。
  容貌确实十分出众,鹅蛋脸,秋波眉,一双眸子生的尤其好。
  面容身形都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秀雅。
  只不过稍稍高挑了些。
  但也不知是不是心底已经有了几分偏见,阳佟无并不觉着这卫夫人是如何的美若天仙。
  不过也就是中等偏上的颜色罢了。
  他怀着这样的念头,规规矩矩行了礼,态度极谦卑。
  毕竟商人向来地位低下,一旦惹恼了权贵,只有死路一场。
  “你就是阳佟无啊。”
  卫夫人往他这边行了几步,敛着眉目,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面色淡的很。
  甚至还有几分迁怒。
  阳佟无低着头不敢多嘴。
  “问你话呢。”
  “是......是,小的便是阳佟无。”
  “你倒是真是个人才。”
  祝宜臻拧着眉,似笑非笑,“好好的行人道不走,非得在大军回城之时横穿马路,幸而昨日是亭钰行在前头,才让你在将军府睡了个安稳觉,要是骑兵真的冲过来,你能不能保住这条命还难说。”
  阳佟无一下愣住了:“行人道?”
  “道路两侧有专门的行人道,中间的大道只供车马行驶,这是元庆府的规矩。”
  “怎么,你入城之前,都没看城门口贴着的告示么?”
  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
  “卫珩。”
  还没来得及转过身,他就看见前方的卫夫人极其镇定地先开了口,“我与你商量个事。”
  “没得商量。”
  “我有孕了。”
  祝宜臻面色不改,“大夫说,倘若我心情不好,思虑过重的话,腹中胎儿就会保不住。”
  “......”
  “五姐!”
  红衣少年不可置信,语气震惊,“你方才说了个什么玩意儿?”
  “你闭嘴。少在这里大惊小怪的,祝亭钰,你这么大个人了,也该稳重一点了。”
  “我没听清。”
  身后的男声十分平静,“祝宜臻,你方才说了个什么玩意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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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我说的不是一个玩意儿。”
  祝宜臻蹙蹙眉,语气严肃,“我说的是一个胎儿。”
  “一个胎儿。我自己怀的那种。你明白吗?”
  整个靶场一片寂静。
  卫珩静静地凝视着她,面色不变,眼睛微眯着,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至于旁边的祝亭钰,他已经吓懵了。
  他和五姐是龙凤胎,同年同月同日生,前后差不到一个时辰,如今是一模一样的年纪。
  从小到大,五姐会说话,他就会说话,五姐会走路,他就会走路,五姐开始识字,他就开始识字。
  五姐说她有孕了,那感觉,就好像他也有孕了一样。
  单从心理年龄上来说,祝亭钰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怀了个孩子时会是怎样的场面。
  好在他吓懵了不要紧,在这种时刻,最关键的得是他姐夫卫珩的反应。
  卫珩......
  ——卫珩没有反应。
  他就像往常无数次听到前线传来急报时一样,只是微微沉了眉,沉吟着不说话,面上甚至看不见半丝波澜。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让下属们战战兢兢,捉摸不透。
  可宜臻不是他的下属。
  甚至约莫是他实在太久没开口,祝宜臻已经恼了。
  她冷笑一声,拧着秀气的眉毛:“卫珩,你也不用这样犹犹豫豫的,反正你要也好,不要也好,这都是我自己个儿的孩子!”
  “我没说不要。”
  卫珩终于开口了,嗓音有些哑,语气却淡淡的,“平誉,你去请石大夫来,就说夫人被诊出喜脉,怕弄错了,让他再来探一探脉。”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拿这样大的事儿来骗你吗?卫珩,在你心里头我就是这样的人是不是?”
  卫夫人满眼的不可置信,“卫珩,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是没想到,我满腔的真心真意,竟换回来这样的冷待和猜疑,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与你。”
  卫珩没说话。
  “也不能全怪姐夫。”
  一旁震惊了许久祝亭钰终于回过了神,下意识接了句,“姐夫他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主要还是五姐你前科太多了。”
  “祝亭钰,你究竟是谁家的?”
  少年耷拉下脑门:“你上回为了逃出府,还骗我说是因为姐夫和王厨娘的女儿在外头私会,你一定要去捉奸。”
  “......”
  祝宜臻哽了哽。
  “那是你好骗。”她想了想,道,“你好骗我才觉得逗着你好玩儿。你看卫珩,他戒备心这样重,我什么时候骗过他?”
  “卫珩,你自己说,是不是?”
  卫珩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但是给她面子,没说话。
  “我知道了。”
  祝宜臻恹恹地垂下眼眸,“反正说到底,你们就是都不肯信我,我让石大夫再诊一次就是了。”
  其实祝亭钰说的完全没错。
  卫珩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祝宜臻这个姑娘,天生有股倔性,一旦想做什么,基本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倘若她对上的是旁人还好说,偏偏她对上的是卫珩。
  卫珩是什么人物,任凭你是巧舌如簧还是诡计多端,到他面前都没什么用处,除非是他同情心泛滥,否则天塌下来都动摇不了卫将军的心志。
  那祝宜臻有什么法子。
  她只能胡编乱造走歪门邪道了。
  .
  “你先领他去书房等着罢。”
  离开靶场前,卫珩看了全程不敢动弹的阳佟无一眼,对身边跟着的仆从吩咐了这么一句。
  那仆从低头应是,没再跟着他继续往内宅去,只往前行了几步为阳佟无指路:“阳先生,这边请。”
  卫府的外书房离靶场并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实际上,卫府的格局在外人瞧来,实在是布置的有些怪异。
  外书房就在靶场边上,另一边则是内宅的围墙,围墙上打通了一扇小门,进出极其的方便。
  哪有高门府宅里,将书房和靶场放置在一处,还半点不避内宅的。
  而进了外书房后,阳佟无才更觉得惊讶。
  外书房极大,内里没有任何隔断,三面都置着高高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一眼瞧去都不用细数,便知道上万本定是有的。
  不过让他惊讶的不是这丰富的藏书,而是书房内的装设。
  两张桌案,一张朴素又干净,仅有笔架和摊着的一本书。
  另一张却琳琅满目,从笔海到香囊到胭脂什么都有,杂乱地摆放在桌案上,中间还有一幅才画了几枝树干的寒梅图。
  那桌案旁还有一张美人榻,榻上置有白狐毛毯,一只家猪样式的花布枕头,几团绣线,一只不知是罩眼睛还是罩口的厚布条,还有一件明显是女子款式的外衫。
  阳佟无心里有些猜测,却又因这个猜测觉得有些震惊。
  毕竟这是外书房不是内书房,倘若也可以随意允许女子进入,甚至许她独占一方桌案和唯一的一只美人榻的话,那只能说明,卫将军对这位女子看重或是疼爱的很。
  他试探性地问了句:“卫夫人也常来这书房么?”
  领他过来的下人为他沏了壶茶,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那就是了。
  虽然,那位卫夫人瞧着并不如何貌美无双,脾性似乎也不是极好,但她在卫府的地位一定极高。
  最起码在卫将军心里的地位一定极高。
  对于一位当家主母,这便已经十分够了。
  而就阳佟无走南闯北这么些年的经历来说,如此疼妻子,并对妻弟也爱屋及乌的人,大多都不会是冷心冷肺,手段残暴之人。
  他心底有了数,稍稍松了口气,也不敢随意乱看,只捧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哪里触了规矩。
  毕竟在这种地方,不知者才是大罪。
  就像方才他们说的行人道,来西北之前,阳佟无完全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
  结果到头来,他被人撞了,反而成了他自己的错。
  真是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
  书房的门是敞开的。
  阳佟无坐在最外头的一只靠背椅上,这椅子的样式有些新奇,坐的极舒服,莫说是他这样的商户平民,便是与他往常在高门府邸里见到的那些,也都不一样。
  不过经过这么几日的见识,他也多少有些习惯了西北的不一样。
  他甚至觉得,就算自己此刻在卫府里瞧见了鬼怪,他都不会觉得有多么稀奇了。
  “你先出去罢。”
  正当他陷入越发凝结的思绪之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淡淡的一道声音。
  原是卫珩过来了。
  面色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看不出他究竟听到是什么样的消息。
  不知道他嫡妻是不是真的有孕了。
  在这样的时刻,阳佟无自然是来不及细想这些,连忙起身行礼:“卫将军。”
  “坐罢。”
  男人微微颔首,在他面前坐下,倒也没多寒暄什么,直入主题,“听说你是黎州人士?”
  “是,小的祖籍是在黎州。”
  “你上次回祖地是什么时候?”
  “也......也不久,两三月前才回过一次乡。”
  “黎州如今怎么样?”
  阳佟无斟酌了片刻:“还算太平。有祝大人管着,外头的流民进不了城,酆王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整个西南,黎州算是最安稳的地方了。”
  其实主要还是托了地势的福。
  黎州那样的地方,里头的人难出来,外头的人也难进去,地势崎岖,七拐八绕,流民们或许还没到城门口,就先饿死在山路上了,注定无法大规模攻城。
  但除却流民,对黎州虎视眈眈的还有南疆的酆王。
  他一直按兵不动,主要还是投鼠忌器,不敢真的惹怒了朝廷。
  可黎州和南疆相隔如此之近,冲突是免不了的,这些年死在酆王手底下的无辜百姓,也不知有多少了。
  这些,阳佟无并不敢说的太细。
  毕竟如今管着黎州的父母官是祝明晞,也就是卫太太祝氏的父亲,卫珩的岳丈。
  他如何敢在卫珩面前谈论他岳丈的坏话呢。
  好在卫珩居然完全没有纠缠这个。
  只是淡淡点点头,继续道:“我这里有个忙,可能需要你帮一把,听闻你是黎州昶县人士......”
  阳佟无是第一次与这样大的人物朝着面说话。
  难免忐忑紧张,又有些说不出的豪情和得意,连应声的嗓子都哑了。
  不过很可惜,他才唯唯诺诺应了不到半刻钟,就被下人的禀报声打断了。
  “夫人,夫人方才突然腹痛难耐,她说她不想再请大夫来瞧,只想见您。”
  ——这是小半时辰前,有丫鬟敲开了书房的门,战战兢兢向卫珩通传的话。
  卫珩叹口气:“夫人为何腹痛?”
  “夫人说,是她方才睡午觉的时候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自己亲手养大的骏马被抓走凌迟处死了,夫人说那马儿死前连一根草都没吃到,叫的极凄惨,她醒来后还难以忘怀,越想越不安,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腹痛难耐......”
  卫珩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卫将军,其实说到头,也是小的没长眼,入城前,竟没去瞧城门口的告示便大喇喇在街面上行走......怨不得夫人和祝公子的,我这便再去给夫人赔个礼......”
  阳佟无解释的有些语无伦次,一会儿“小的”一会儿“我”的,只听出了他的慌张和不安。
  说起来,他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商队首领了。
  以往到王府上与郡王对饮时,都能谈笑自若,落落大方,偏偏在卫珩这样一个才及冠的小子面前,失了稳重。
  这不怨他。
  许久之前,宜臻就曾对卫珩说过:“卫珩,你晓得吗,我听许多人偷偷说过,说你实在太吓人了些,从与你一打照面起,他们就立马拘束起来,就连说句玩笑话,都要斟酌许多次才敢说出口。”
  “我之前还听见陈副将与我讲,当年他面见圣上,都没有这样紧张的。”
  卫珩淡淡笑了笑,问她为什么。
  “也不知晓是为何,你明明也不凶狠,长得也不吓人,卸了甲衣束了玉冠,再笑一笑,远远望着就像个极好商量的良善君子。”
  小姑娘想了想,“但是再凑近了一瞧,就让人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卫珩继续问她为何,她却只摇头,说自己也不明白。
  但其实宜臻是有点儿知道的。
  因为卫珩眼睛里头没有情绪。
  下属们向他禀报政事时,长辈们与他嘘寒问暖时,同僚们敬酒讨好时,美人眉目传情之时,他的眼睛里头都是淡淡的,毫无波澜的,仿佛在瞧着你,又仿佛只是透过你瞧你后边儿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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