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到一个月,季玉良已经成了这一小段河堤上说话最管用的民夫了。
妇人们在夸,季四也在发消息自夸,对着他洋洋得意发过来的话,林晨实在无话可说。凭良心说,这方面大概真是天赋,比她可强多了。
半晌她都没回话,季四吹了半天牛,一看还没消息回来,连发了好几条:“说话啊?”
“人呢?”
“我厉害不?”
“哎你们回去,那些小媳妇老娘们的,有没有夸我?”
“给点反应啊,我学以致用你不开心啊?”
屁个学以致用,纯天生的,林晨暗暗地呸了一口,心里好嫉妒,她学得可比他久,要有这种天赋点,大学也不会被坑了一次奖学金。
没奈何,只得懒洋洋回了一句:“挺厉害啊季小四。”
“别叫我季小四,我都十七了。”季四强烈抗议。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给他加上了一个林晨好久没见过的企鹅自带表情,低头眨眼脸上飘起两坨红的那个。
把林晨看得呆了一呆,怀念了一番水群的日子,这才回复:“那叫你什么?”
那边空白了一会,突然跳出个同系列的星星眼表情。
“系统你抽风啊!”林晨先拉出客服骂了一句。客服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买的是最便宜的通话工具,系统还没完全修复,只能用意识转化为文字交流,不能语音和视频。但是系统福利,为宿主补上标点与心情,不用谢我。”
谢屁!
还用企鹅的表情,说,你们有什么内幕,是不是企鹅开发的系统?
客服不理她了。
季四那边的消息来了:“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叫我名字么,叫名字啊。”
“季玉良?”林晨后来跟他们熟了之后,跟着鹊儿叫他季四,叫得太顺口了,不是讲正经事的时候都不叫名。现在陡一叫出来还有点别扭。
季四那边却狂点头:“对对对,叫名字。不过我们那么熟了,你叫声玉良会死啊?”
不会死,可是很奇怪的样子,还是叫季四、季小四顺口。
“还是季四顺口。乖,姐姐不叫你小四总行了吧。”小少年长大了,林晨懂,小孩子最喜欢拿自己当大人,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当孩子看。
季四也确实不能当小孩子看,这货简直人精,要不是他们熟,又有利益关系,她还有个神秘光环加身,林晨都怀疑自己说不定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一排省略号。
又一排省略号。
三排省略号。
最后季四回了她:“好吧,季四就季四,反正别叫我季小四了。”
不知怎地,林晨读出股没精打采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她脑补。
不过她还是安慰了他两句,无非是姐知道你长大了哈,不是小四了,我会让鹊儿也不这么叫你。
对了,还要叫鹊儿别拿季四当小孩子,气起来还要扒裤子打。虽然认识这么久了也没见真打过,但这话说出来就很伤面子了。
季四现在要面子,不能这么损伤他的威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知秋一叶扁舟”,灌溉营养液 +1 2018-04-04 03:26:37
第32章
托季四的福, 林晨和荀鹊儿的日子好过多了。虽然大家要做的事都很多,其实并不能分担多少。但是打饭时那个负责分饭的多给一勺汤,洗衣服时林晨手脚慢, 旁边的人帮她洗两三件, 小事累积起来, 人还是轻松得多。
这些都罢了, 更重要的还是另一件事。
林晨受系统的累,也托系统的福。这些天她做了出娘胎以来都没做过的苦活、累活。
倒春寒的天气, 手在冰凉的水里搓着又脏又臭的衣服。天气渐渐转好之后,阳光虽没有夏季的酷热,但整天在外劳作,仍然让人吃不消。有些城里来的妇人,肌肤很快也变得像其他村妇一样又黑又粗了。
唯有林晨, 手不生疮,肤不皴裂, 日照不黑,风吹不黄,除了偷偷吃东西的机会太少,人难免瘦下去之外, 竟还是一幅娇小姐的模样。
对她的议论当然少不了, 但因为季四的原因,她被附近的妇人们保护起来,外人若要说三道四,免不了受这些泼辣妇人们的推搡斥骂。
而随着季四的经营, 这些“外人”也渐渐变成了自己人, 就更没人说她的闲话了。
季四这么给力,林晨也没闲着。她干了一个月的活, 发现官差确实管得不严。因为这些人都是按村子编队征发的,知根知底,并不怕她们跑掉。
既然这样,一起困在这干活就太傻了。因为要干完活才能去城里做事,彼此还有竞争,城镇虽大,可哪有那么多缝补的活计给她们做。所以实在没多少人能挣到钱,第一批来的人与她们这第二批人也因此矛盾重重,就算季四在那边招揽到一些第一批来的民夫,消弥了不少敌意,但妇人们毕竟并不全与那些男人有瓜葛,这种矛盾仍然存在于女人之间。
林晨搓搓手——我一个现代人,全行业导师,本科生,预备役研究生,将来说不定还是博士生,总不能输给一个古代半文盲,毛头小子,自己的学生,吧。
她也要干点什么才行,不然真是白来这一世了。
林晨先找了鹊儿,让她去找同村人。她毕竟外来的,鹊儿本乡本土,又是都知道的季四的没过门媳妇儿,说话比她管用。
“你跟她们说,洗衣服烧饭的活,其实我们村十个人的份,有五个人就能做完,就是累一点,时间更久一点。”林晨一边搓着被臭汗浸透的衣服,一边细细交代,“但是省下五个人可以去城里,支个摊子卖蛋饼,也可以去城里,赊些针头线脑的去乡下卖。”
鹊儿有点迷惑地看着她,有点听不懂。林晨不得不再解释得明白一点:“我去看过,这个江阳城比南县热闹多了,人多闲钱也多。我们南县的蛋饼自己不稀罕,在这却没见过,应该有人会买。”
至于跑乡下卖货,林晨打算自己带人去。就她在季村的见闻,离南县这么近的季村,一应事物仍然要依靠货郎下乡带来,或者季四这样的人去县里时带回来。
明明是一条不错的财路,但这年头有头脑有胆子走街串巷的并不多,货郎也往往父子师徒相继,在各乡有熟人才做得起来。
林晨则是琢磨过,她不怕,背后有金河岸边上千的民夫在呢。虽说民夫被看得严,不像她们这么随意,但是季四跟看守他们的官兵都打上交道了,只要不逃跑,少数人真要出来走动走动也不难。
如果有刁难她们的,就靠这些汉子们用拳头说话了。
鹊儿咬着唇,搓衣服的动作渐渐慢下来。就在林晨以为她不敢,还得再劝几句的时候,鹊儿把衣服一摔,恶狠狠地说:“行,我去跟大伙说!”
这么爽快?
林晨还挺惊讶的,毕竟鹊儿一向都反对季四在县城讨生活,虽然性子外向爽朗,却不是特别胆大敢干的人。
鹊儿看见她目光,也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这么多人,你也不好老拿吃的出来。上次去看小四和玉荣哥,他们又瘦了,玉荣哥还病了一场,要不是小四能借到钱,命都要没了。现在我们还欠着大家的债没还,唉。”
穷则思变,鹊儿被季玉荣这病一吓,也到了思变的时候。
有她振作起来主动串联,再有玉宏媳妇帮腔,季村来的妇人很快就被说动了,准备跟着林晨试试。
最后留下来完成她们共同活计的是六个人,因为没本钱,摊子先没支起来,人全跟着林晨,到城里专做这生意的店里赊了针线头油碎布之类的小玩意,往周边村子里兜售。
几个村子跑下来,就不用赊帐了,能买的东西也多了起来。油盐酱醋什么的都可以往乡下买,同时收乡下的鸡蛋果子蔬菜什么的,拿到城里来卖。
中间难免风波,但没闹大,季四找了几个最壮实的汉子出来给她们撑腰,乡里无赖欺软怕硬,知道他们后头还有无数民夫之后,立马怂了。
春天过去的时候,季村的蛋饼摊已经开始营业,而她们这个小团体也在迅速扩大。
人多虽然没那么多生意可以分,但能做的事也多了。林晨组织了一批人到城里收衣服缝补浆洗。过去这些人各做各的,独个儿去,根本没法收衣服来洗,人家哪敢信任,所以只能收到零星的缝补活计。现在成了规模,有人专门去收衣服,有人专门浆洗缝补。客人问她们来处,往河堤那边一指,都是被征来烧饭洗衣的妇人,官兵看管着住在一处,要找人方便得很。
那些有闲钱的人家,还有专门收旧衣的店铺,就很乐意把活给她们做了。
还有各种吃食摊,零嘴儿,只要能插一手的,林晨都不嫌弃,挣一个钱是一个。
挣来的钱,林晨作主,与留下干活的妇人们均分,大家手中都有了点闲钱。独身来的往往攒着带回家,有家人在堤上干活的妇人则是换了吃的用的,给男人们送去。
林晨其实是有点私心的,她实在不想洗衣服了。现在总算得遂心愿,一切上了轨道之后,她就闲了很多,借着带人在外面挣钱的机会休息休息,也就有心思想想自己的任务了。
这出了季村,亲眼看见外面的情况,她对这个国号为宛的王朝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现在她们挣钱的江阳城虽然不是省城,但也是次一等的繁华大城,有头脑的话挣钱很容易。但是林晨带人在乡下跑,很清楚地看到乡下生计之难。
尽管她们带的货都能卖出去,可那都是必需品,把周边村落都跑了一遍才算卖得干净。那些村子里来买的妇人也都是家境稍好的,更多的人只能眼巴巴看着。后期林晨已经把重点放在了城里,乃至别的县城,乡下只去收货,不怎么去卖货了。
甚至有人来问她们要不要买孩子,更是直接把自家女儿牵过来,只要换粮食就好。
林晨打听过,这还是去年这一段河堤没有垮的结果。现在季四他们的活也只是把河堤加高加固。沿着河往下游走,那一片才叫真惨,听说淹了之后到现在还不能住人,附近的城市不能容纳那么多难民,朝廷的赈济不足,侥幸活下来的人只得往远方乞食,恐怕尸骨都不能还乡。
就这世道,她想让季村发展起来,真正是做梦。就算她烧出玻璃做出水银镜,恐怕也会让权贵抢去。就算权贵不抢,不知道哪天有人造反,一把火就烧干净了。
所以,林晨也只能穷则思变了。
“要让季村富起来,就要让这个国家稳定发展;要让这个国家稳定发展,只有两条路。”她在意识里整理着思路,“一条是我自己,或者找个代理人一路往上爬,爬到能决策的位置,大刀阔斧的变法图强。”
这条路,她连想都觉得牙疼上火,简直难到姥姥家了。
别说她能不能找到这么有才的代理人,就算有,这个大宛王朝的破房烂瓦也没有办法焕然一新,只能修修补补,勉强维持。
风一吹就会倒,而这风什么时候吹,谁也不知道。可能老天来一次灾情,就是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迟早把这破屋子刮得稀巴烂。
“所以只有另一条路了。”林晨叹了口气,打开跟季四联系的界面,叫他:“季玉良,我们造反吧。”
那边呈现出诡异的空白,加省略号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正在忙,或者在睡觉,没看见。
林晨正要关了界面等等再说,就见那边浮出现一个巨大的狂喜的笑脸,加一个握手的表情——不用说,系统自作主张给加的。
“我们真是太有默契了!”季四回复她。
林晨呆若木鸡。
“不是,等等,你让我静一会。你也想造反?”林晨混乱了,她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还长着反骨呢。
虽然季小四在她看来点满了古代农民起义首领的天赋,但她真没觉得他现在就有造反的心思啊。
毕竟他才十七啊!除了当河工这回,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南县。
毕竟季村的日子还过得下去,毕竟当民夫的日子被他经营得还算可以,毕竟大宛还没有发生过席卷一地的起义,只有被扑灭的各地农民饿极而生的反抗。
季小四,这个十七岁的,在林晨眼中离成年还差一岁的毛头小子,这就想造反了?
组织了很多语言打算说服他的林晨,真正的混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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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她想造反, 是因为她的任务现在看起来,只有造反一条路可以完成。
造反,上位, 以天子之尊扶植一个小小的季村, 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么。
至于条件她也想过。首先是这世道本来就适合造反, 这条路难是难的。虽然世情适合造反, 但是林晨也是经历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学过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的人。
从陈胜吴广起义到诸雄并起再到楚汉争雄, 及至最后刘邦胜出,这就是典型的造反者群雄逐鹿的路线图。
这一过程在后世不断复制。绿林赤眉起义成就了刘秀的光武中兴;黄巾起义造就了三国乱世,归一于晋;元末红巾军起义给了元朝沉重一击,最后朱元璋突出重围,以布衣登上皇位。
即使明末最后在北京城没待得住的李自成, 也是接了高闯王的班,又是继陕北一系列农民起义之后才渐成规模。当然最后还是叫后金占了便宜。
出头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个时候造反, 很可能只能给后人当垫脚石。可这个时候不造反,林晨不知道这把火什么时候能烧起来,万一老天爷眷顾,十几年风调雨顺, 大灾隔上七八年才来一回, 谁知道这个大宛还能不能续上七八十年的。
到时候她这一世的身体再能保持青春也没用啊,系统会判定她寿命到期,任务失败的。
林晨的打算是这样,季四本来就有人脉基础, 再说服他存下造反的念头, 趁着治理金河的机会拉到一批家乡遭灾,心情不满, 志同道合的人。
回乡后先等等,看有没有出头鸟先反了,顺便串联同党,建立中坚力量,到时振臂一呼,先占县城,再与其他义军汇合,慢慢打天下。
实在没出头鸟,看什么时候有了大灾,也咬着牙硬上,拼一拼再说。
这是林晨打的如意算盘,想了十几天,主要想怎么分析给季四听,说服他听自己的。
哪知道,不用说服,季四自己就打算干了。
林晨太震惊乃至于说不出话了。季四却欢喜非常,只觉得林晨与他心有灵犀,太有共同语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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