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真的是太有共同语言了。季四兴奋之下把自己的谋划叭啦叭啦地全跟林晨说了一遍,居然跟林晨想得差不多。
而且他已经着手开始做了,简直不要太有行动力!
林晨震惊得多了之后也麻木了,问他下面具体什么打算。
季四那边浮现出一个嘿嘿笑的表情。
“你不是说,你除了三个名额之外,还可以收不用你那个什么系统的学生么,说那样考试过关的人也能给你挣分。”
“我说过么?”林晨不记得了,大概是闲聊的时候提到,没想到季四还记得,“是这样没错。不过难度太大,我要人学的东西你也知道,对你们这个时代来说没什么用,还很奇怪。”
“怎么没用。”季四好像想讲什么,又没说,只说了他的打算,“堤上活太累了,不过挤一挤还是有时间。你下次过来我带你看看,给你收一批学生,万一真有人能完成你的要求,不是白赚的么。”
林晨觉得他想太多,就堤上这些汉子,文盲至少占了十之七八,可能还说少了。没系统直观呈现在眼前的教材还有名师视频课程,就靠人教,想出个学霸?
简直比造反上位还难!
不过人家季四一片好心,这类学生收不收的无所谓,没压力,随他好了。
“行啊,我下次来看看。你有本事说服他们当我学生就行。”林晨无谓地应了。
“那你准备好上课啊。”季四很开心地叮嘱了一句,林晨脸一垮。
她忘了,还真不是无所谓的,她得备课。
“我给他们上个教育学?”她觉得教育心理学挺难的,政治更不好提,只能上这个了。
结果季四那边又出现一排一排又一排的省略号。
“当然是上政治啊!”他说。
这回轮到林晨省略号了。
季四回了一排省略号,然后回复:“要不你来完成一下拜师的流程,我继续上课?”
敢情他已经开始上课了,林晨真是服了,这行动力也没谁了。
“好吧。”说这两字时,她有点惭愧。
很快就到了探望的时间,这次鹊儿没去,因为轮到她带人到乡下收菜,她只托林晨给季玉荣带件她淘来缝补过又洗干净了的衣服去。
“小四上次给他带过了,玉荣哥身上那件这次恐怕破得补不了了,你捎给他。”
林晨啧啧,古人真是麻烦,都这么明显的心里惦记着人了,鹊儿还认真把自己当季四的未婚妻呢。
啥时候才看破解决这事啊。
一路就想着这个,林晨到了河堤上。这时天已经黑了,汉子们吃完饭,只有少数精力充沛的还聚坐在一块吹吹牛以作消遣,多数已经回自己的铺上睡了。
季四那儿却很热闹,大通铺上坐了二十多人,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
季四没出来,是另一个汉子在外面等着,把她带进来的,门口还有人望风。
那人匆匆说了几句,告诉林晨,他们住的这间屋子调换过人,现在住在里面的十个人全是自己人,旁边两间也多是自己人,很安全。
进去的时候坐铺上的人只回头看了看,见是自己人领进来的,有人还认识林晨,知道她是跟季四一起的,于是都没作声,有的跟她点点头,就转过去继续听季四说话。
林晨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听他说。
季四在说这世道,说农人之苦,说城中贫民之艰。他生于农村,熟悉县城,对两种人的生活都有了解,说起来不时触着听者的伤心事,一个个饱经风霜的男人,不时地抹着眼睛,偶尔发出一两声喟叹和赞同。
这就是季四上的政治课?林晨觉得有哪不对,可是又有哪非常对。
到底对还是不对,她都茫然了。
季四讲得告一段落,严肃起来,拍拍手,叫了声林先生。
林晨保持着茫然,空白着表情站起来,在众人眼里就是特别端凝严肃,加上她这与众人迥异的一身白嫩肌肤,不由得令人敬畏,一时屋内静悄悄的,只二十多双眼睛随着林晨由后走到前方。
林晨不是师范专业的,被这么多人盯着多少有点不自在,这时候就当自己在参加演讲比赛,只是不讲话而已。
端着架势冲众人点点头,季四在一边道:“这是我的先生,我懂的道理都是她教的。林先生虽是女子,却是在山中随高人长大,学问极高。大家一起拜了先生,平时就由我代授吧。”
得,他编起谎来真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个小表情还特真诚,庄重之外又带三分崇敬。
天生的影帝,林晨觉得简直了,上一世要是把季四给她,肯定上手就是学霸,都不用学。
编的这谎还挺有讲究。山中高人,林晨用余光一扫坐着的众人,看那恍然大悟的表情,那迅速转为崇拜和期盼的眼神,用脚丫子想她都知道,季四编的这个瞎话有多少脑补空间。
这是故意引导人们把她往神仙高人的方向去想啊,难道起义要走白莲教的路子?
林晨打了个寒颤,在众人“见过林先生”的齐声低呼下再次点头致意,保持神棍的缓慢步伐回到后面,重新坐下,仍然有点恍惚。
因为她已经脑补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比如说她一身白衣,端坐莲台,台下众人跪伏高呼“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或者红衣红巾,一手灯笼一手扇,带着众女高呼“红灯照,穿得俏,红裤子红鞋大红袄……”
简直恶寒,林晨打了个寒颤,这种圣女圣姑的角色还是找别人扮吧,她可受不了。
再听下去,季四却又换了风格,讲起了农村的阶层分析,农民常见的几种破产方式背后的根源。
听得林晨越来越惊讶。这次的培养模式对她而言很轻松,收了学生让他们自己看视频看书去背就行,所以她也就是看看卷子,算算积分,给他们兑换食物,看情况提取一些特殊的奖品,给予鼓励而已。
所以她居然不知道,这几年下来,季四居然已经自学到这种地步了?
甚至惭愧地说,与这个时代的实际情况结合起来的分析,他已经超过她了。这学生和老师,应该调换一下才对。
她没听完,因为天已经黑了,她得赶紧回去才行。
季四来不及送她,所以回了住处之后,林晨又等了一阵,等季四给她来了消息。
“怎么样,我讲得不错吧?”
不管季四做正事时是怎么一幅正经面孔,只要他私下里一说话,林晨就觉得这语气怎么看怎么讨打,一幅洋洋自得特别欠的样子。
“不错不错,这些人就是你拉拢的骨干?”忍着没怼他,林晨问起正事。
“当然,不然我哪敢说这些。要不是一天下来活太重,实在挤不出太多时间,凭我的本事,哪会只拉到这几个可靠的。”还是这么欠的口气。
林晨聊完了躺床上还忿忿的,不过她也明白,其实这是嫉妒。
天份啊,羡慕不来啊。如果季小四不是这么自恋,她就完全是羡慕了,偏偏他一开口,林晨就觉得他在炫耀。
简直讨打,这臭小子。
季四关了消息一时也睡不着,趴床上美滋滋的。今天他说的做的自觉很完美,林晨应该会高看他一眼吧。
他不确定,可是他希望如此,甚至自己去表功,实在是落了下乘,但他忍不住啊。
林晨是高人,这话是他编的,也是他的真心话。
她来处神秘,去处未知。季四一直注意她闲聊时不经意说的出信息,很明白她根本不属于此世人。
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
可是他想与她并肩,与她同行,而不是她旅途中的一个过客,一粒尘埃。
第34章
谁也不知道, 河堤上如蝼蚁一般的两个人,居然有这样的心气,一边干着朝廷派下来的差役, 一边却暗暗筹划着造反起事。
季玉良没造过反, 但他是个心中有谱的人。没过多久, 他又跟林晨联系:“有空再来一趟, 这回得表演一下神迹了。我要换窝窝头,还要换几个包子, 肉的。”
林晨正想问他具体计划,这小子急急地又补充了一句:“最普通的肉包子,别拿最好吃的那种,浪费。”
呸,心真黑。
“我不同意走宗教路线。”林晨拒绝了。搞邪/教没前途, 她坚信这一点。不是因为三观正,而是因为历史经验。
她有限的历史知识里就没想到有哪个大佬是玩宗教玩成人生赢家的, 全是为王前驱的炮灰。
“我不走这条路,拿来哄人的。信我。”季四只恨不能见面谈,隔空对话他的人格魅力至少少一半。
不过林晨还是决定信他,或者说信季四学习的成果。他应该能想明白利用宗教的后果……吧。
隔了一阵, 林晨接到季四的通知, 收拾收拾又去了。
还是在季四住的屋里,大通铺,人却换了一拨。
林晨并不擅长看人,上一个世界虽然折腾出了大动静, 但她的活动空间局限于皇宫, 身份是被皇帝惯得不需要看人脸色的宫女。她只是在幕后编写剧本,交给楚林和楚盛这两个演员来表演。
看人的本事, 她还是没有。
但是这人呢,一个两个的看不出来,同样特质的人坐满一屋子,林晨又不瞎,她也感觉出来了。
上次那些汉子多数风霜之色很重,个个都一幅未老先衰的样子,透着股土气的朴实。少数看上去像是城里人。当然也有精明的,但总体看上去是一类人。
而今天这批就不一样了。她来的时候季四坐在这群人中间吹牛,一群人围坐着说说笑笑,翘着腿的、剔着牙的、小褂披在身上露出一身横肉,全不在乎晚间凉意的,应有尽有。
她进来时,这些人有人正吹得口沫横飞,没空理她;有人则斜了她一眼,漠不关心;还有人挺热情,招呼她坐下,眼珠子灵活地转来转去,跟季四倒是有几分相像。
没错了,林晨心里有了数,这一屋子恐怕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季四找来这么一群人是想干啥。
季四笑嘻嘻地听正说话那人吹完,这才站起来,好像刚看到林晨似的,啊呀一声,极恭敬地来请她。
原本坐在一块没理会林晨的几个人吃了一惊,互相看了一眼,知机地也跟着站起来,朝她笑笑,居然笑出了几分不卑不亢莫测高深的意味。
老天,季四这是怎么找的,除了几个横蛮霸道明显靠肌肉的货,这二十多个市井间的人精,他怎么把人聚到一处来的。
林晨这时也拿出了演技,迈步上前,嘴角似笑又似非笑,庄严宁静,带出一股菩萨般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之意,更把人震住了。
季四躬身扶她坐下,小声对众人道:“这就是我家姐姐,供奉仙姑,终于能请得仙姑上身。这几年的收成大家都知道,若不是仙姑,我家哪有现在的光景。今天她特意请了仙姑来跟大家见一见。”
那个披着小褂不系扣,露出胸口一丛黑毛的壮汉挤到前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露出了不信的神色:“你把仙姑说得那么神,我看也没什么稀奇。”
后面不知道谁呵呵一笑:“怎么没稀奇,整个金河上下你找找看,哪个妇人有这样的好面皮。”
这话说得轻薄了,就有人跟着暧昧地吃吃笑起来,还有交头接耳的议论。
林晨只当他们放屁,八风不动,仍是一片淡然。
既然季四通知她来,肯定有把握。现在这些人明显没那么好骗,根本没几个相信他的。但是等她空中取肉包的绝技一出,不信的才会是少数。就看季四怎么套路他们了。
果然,季四做出了愤怒的样子,揪了胸毛哥的褂子,厉声道:“不得对仙姑无礼!”
胸毛哥不屑地把他一拨,轻轻松松拨到了一边,还掸掸自己的褂子——以林晨用余光瞄到的,更像是掸胸毛,恶心得她都要吐出来了。
“你说是仙姑就是了?我们县跳大神抓鬼的还知道在纸上弄出个鬼影子。你们呢?”
胸毛哥问的很在点子上,也不知道是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教的,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了。
季四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旁边有人扶了他一把才站稳。他气道:“那些愚人信的神婆,在这屋里的有人信,我季四以后跟你们姓!我们仙姑可不是那种骗子能请到的!”
说罢,他向林晨郑重行了一礼:“愚人无知,委屈仙姑了。今天请仙姑来,实在有事要求。”
林晨用鼻子嗯了一声,淡淡道:“无妨,人间事,经历一番亦是历练。我本有心入凡尘,随你前来,正是为了我的功德。”
这现编的词说出来,她有点不满意,不过唬唬这些人足够了。
反正说得天花乱坠,他们也不会信。
季四这个影帝脸上露出了喜色与羞色,说话还有了几分哽咽:“这些天,朝廷越发不拿我们当人了,粥越来越稀,馒头越来越小,就连我这饭量都吃不饱,更不要说王大哥这样的。”
这是实情。妇人们洗水做饭,对这个更是清楚。不是她们想把粥煮稀了,馒头做小了,实在是每天领到的就这么多米,里面还掺着石子砂粒。面粉也不用说,掺的东西比家里为了度饥荒掺的麸皮还过份,份量还不足,只能做小了才够分。
王大哥就是那位胸毛哥,听了季四这两句话,他凶神恶煞的脸上也现出了颓然之色,摸了摸自己肚皮,狠狠地拍了下床铺。
虽然他抢了别人的,可还是吃不饱啊。
而且真他妈的难吃。
季四又作了一揖:“所以小人只能求到仙姑头上,求仙姑可怜可怜大家,救救大家吧。”
林晨又嗯了一声,伸手作势在空中抓物,突又顿住。众人便想:“来了来了,要作腔作势玩花样了。”
就听林晨说道:“仙法不可滥用。助你一家,可;助此屋中人,可;却不可更生贪心。”
季四满口答应:“小人不敢贪心。这屋里的都是小人的好兄弟,过命的交情。其他人,小人哪管得那许多。不瞒仙姑,小人之前也帮过同村族人,但仙姑既是不让,就是他们无缘了。”
说着,他不由挤出两点泪来,挂在腮边,仿佛有十二分的委屈一般。
其他人心里嗤笑,这个季四,什么过命的交情。他们不过是臭味相投,都是各自队伍里的能耐人,说话管用,叫得动人。
季四跟他们认识之后就四处串联,彼此熟悉了,常来他屋子商议事情。近来不知谁挑的头,说着说着,大家的火气都上来了,竟有人说出这狗皇帝还不如反了他的话来。
初听都是一惊,但他们在家乡都不是什么良善人,见识也比乡人广,坐在一处吹牛,对照着各自家乡的状况,竟真的生起这个朝廷长不了的念头来。
但说来说去,也是那个胸毛哥说了丧气话:“要说反,老子现在真想反,拿什么反?饭都吃不饱!”
是啊,粮食运在江阳城里,高墙坚城,因为有民伕在附近干活,那儿的守卫十分上心,防的就是民乱。就算他们抢了官兵的兵器,也打不进城。
23/62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