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滋滋滋——哐当——”
彩色气泡急速飘下来,一个粉色的捕梦网掉落于地。
……
“公主,公主,快,快下来啊!”
皇宫后苑九洲池,堤岸屈曲,数岛环拥。鸟鱼翔泳其间。
三岛之上的瑶光殿内花卉罗植,绿树成荫,处处透着皇家苑林的气派。
此时无人有心情赏景,瑶光殿外一派鸡飞狗跳。
乱作一团的叫喊声由远及近,满头大汗跑来一群扯着布单的宫女婢内官。
殿外一颗苍翠挺拔的松树下,围满了赏景散步的嫔妃们,仰着头的、捂着胸的,皆表示脑壳疼。
松树的一条枝干上,宛如树袋熊抱枝一个八九岁的红襦裙小姑娘。
“小公主,快快下来,这成什么体统!”
红裙小姑娘一寸一寸往前挪动,爬到一个鸟窝前,抱这粗壮的树干坐起身。
纤细笔直的双腿晃荡,传来银铃般的清脆明媚的笑声。
“李如瑾,你不是跳九州池捞鱼,就是上树掏鸟窝,你是哪里来的乡野丫头吗?!给我下来!”
“太子殿下!小陈大人,你们终于来了!”小宫婢小内官擦了一把冷汗,几乎要痛哭流涕。
玉冠高竖的太子疾步走来,十六岁的年纪,成熟稳重初显,自家胞妹却是个要么爬树下池要么舞刀弄枪的熊孩子。
太子旁边紧随而来的小孩十来岁,仰着头看着明媚的小姑娘,唇角轻扬,目光恋慕。
他亦出声:“公主,玩够了下来吧。”
“太子哥哥,接住我呀。”
树上的红裙小姑娘张开双臂,笑吟吟纵身一跃而下。
翠绿浓荫急速倒退,往下坠的褐色树干刻上年轮岁月,跃过四季,由春转冬,红裙小姑娘变成红戎装豆蔻少女。
伴随着低低“哎呀”一声,白雪掩红的院墙飞闪而过,踩着墙头积雪脚滑坠下来的红装少女,被墙外头路过的一袭青衫接了个满怀。
青衫抱着红装慢镜头一般转了个圈。
红戎装少女惊魂未定地抬眸,瞧见一个谪仙般的道士。
广冗天地之间,落雪无声纷扬,心跳声无限放大,少女动心动得响天动地。
李如瑾嘴里叼着一朵红梅,含糊低声:“谢了。”
眼波流转间,笑靥娇媚,古灵精怪。
“公主,公主!她又溜啦!”又是宫婢内官焦头烂额的找人声。
叶凌盯着从天而降的少女,约莫豆蔻年纪,眼皮微掀。
嘴巴被素白的小手捂住:“嘘。”
“帮帮我。”
她拽住他的衣襟,躲在他的宽大袖袍间偷瞄院墙那端的院门。不刻跑出少年和一众兵卫。
居还然出动别院府兵,太子哥哥又气急败坏地追出来了!
李如瑾表情凄怆,眼里含泪求道士。
“我这个别院里的婢女,院里的管事见我几分姿色,非要娶我做第十八坊小妾,所以我偷跑出来了……”
她拽着他小声撒娇:“你不要见死不救呀。”
叶凌视线轻转,少女的红装锦缎华贵,额角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沉默须臾,抱着怀里的馨香少女一跃而上院墙外白雪盖盖的老柏树上。
“哇,你好厉害!”少女水眸灼灼。
“……”
高耸入云的柏树上,白翠掩映间,一双细腿来回晃荡,李如瑾双臂撑着树干,叽叽喳喳找着道士说了半天。声音飘散在雪里风里。
道士冷淡寡言,当做没听到。
李如瑾抱臂搓了搓肩膀,终于意识到自讨没趣。
叶凌方才淡淡吐出一个字:“冷?”
李如瑾翘起唇角,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嗯我冷我冷死了!”
“……”
手伸到脖子间,叶凌正要解披风。
李如瑾:“你要脱衣服吗?”
“……”叶凌解披风的手一顿。
半晌,他还是解了披风,快速披上了她的肩头。
李如瑾的肚子适时咕咕叫了两声,她急忙捂住,讪笑:“好饿啊,你知道哪里可以弄点吃的吗?”
很快,山脚客栈下,大堂角落里。
迎面走来的大汉撞了李如瑾一下,腰间的银袋不翼而飞,叶凌眼皮子掀了掀,便见少女利落飒爽地扭住了大汉的胳膊,笑骂道:“姑奶奶的东西也敢偷!”
叶凌袖中暗自捏诀的手垂下。
李如瑾继而一个过肩摔,大汉倒地闷哼一声昏了过去,她兴奋大叫:“来人啊,抓贼啊!”
闻声鱼贯而入一众佩剑的府兵。
叶凌:“……”
侧眼间,便见少女低声骂了句不大雅观的脏话,猫着腰就近找了个空桌子钻进去,“扑通——”一声,脑袋结结实实撞上了桌子腿上。
李如瑾揉着脑袋嗷呜吃痛。
叶凌:“……”
看着一截露在桌子地上的醒目红衣摆一脚,叶凌不动声色地靠着桌子拦遮住。
几个府兵走过来,袖中的手再次捏诀,施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
府兵搜查完离开了客栈,李如瑾自桌子底下钻出来,点了满桌子菜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她屁颠屁颠跟着青衫道士身后,出了客栈的门。
客栈门外有老叟卖伞,他挑了把丹红的纸伞递给她:“回去。”
“我跟着你混两天再回去。”
“……”
大雪纷扬,寂寥无声,不远处的山岭雪落满山。
苍茫天地间,多出一抹明艳的红。
红装少女撑开丹红的纸伞,一蹦一跳跟在青衫身侧,愈行愈远。
直至那抹红消失不见。
天地绵延交接处,山岭的盘桓隐蔽山道上,赫然出现一辆马车。
镜头陡然拉近,厚帘紧闭的豪华马车内。
锦垫铺就舒适的软塌上,映入视线是一截白皙的背,以及漂亮匀称的蝴蝶骨。
红薄衫半褪在臂弯,青丝拨在颈前,榻上置了小几,几上一个小暖炉,香烟缭绕间,隐隐约约的身影跨跪在青衫膝头。
不能动弹的叶凌胸口起伏:“你……”
“我什么?”
沉下腰坐了下去,李如瑾痛得牙齿打颤。
“李如瑾!”叶凌眸色黑如点漆,咬着牙低喊。
马车外大雪纷飞,寒冷刺骨;车里暖烟缭绕,温香热火。
倾泻在榻上的青丝纠缠,李如瑾眼角滑下一滴莹润的泪珠,狭窄的空间里都是亲狎的气味。
李如瑾伸手摸了摸叶凌微滚的喉结:“你还不是个男人。”
雪落了又停,停了又落,马车车顶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
叶凌眸色微动,呼吸沉下来坐起身,拿起小几上干净的锦帕,动作轻柔地替李如瑾清理擦拭,她吃吃笑起来,不知何时由稚嫩长成成熟的女人,一颦一笑间,染着绯濡的眼尾,潋滟勾人。
“你是不是要对我负责啊?”
叶凌手上的动作一顿,哑声:“回去吧。”
李如瑾:“不回。”
“死道士。”
“李如瑾。”
“没听到。”
“……”叶凌眸色沉沉浮浮,最终将她抱上了膝头,“我很生气。”
“我疼……”女人霎时委屈呜咽,探出手臂抱住他的脖颈撒娇。
叶凌的紧绷的神经塌下来,肩膀松下来,气馁地叹了口气。
马车外,悄无声息传来女隐卫,欲言又止的嗓音:“公主……”
李如瑾低声:“等等,你且先退下。”
女隐卫悄无声息地隐去,躲在风雪里。
李如瑾水眸灼灼,葱白的指尖眷恋地摩挲着男人脸的轮廓。
我知道你不爱我,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得到你。
-
“嘶嘶——”
西屋内昏沉黝暗,桌上一灯如豆。
一只飞蛾自未关拢的细细窗缝里分进来,萦绕着陶灯飞个不停,最终扑上快燃尽的火芯子。桌边挺直坐着一袭青衫,双眼紧闭,烛火晃荡了个不停,光影在男人的脸上浮动。
西屋的门也虚掩着,“吱呀”一声推开了,寻皆允走进来。
“师傅。”
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叶凌呼吸沉沉,漆黑的瞳孔里几分潋滟。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打坐啊。”
“嗯。”
寻皆允拉开圆凳,坐在他对面,扫视着叶凌。
叶凌的嗓音有些哑:“找我有何事?”
“师傅要呆洛阳多久?”
“一段时日,观察下你和父亲。”他指寻皆允是否恢复如初,也看看寻阔供血之后是否痊愈。
寻皆允敲了敲桌面:“不若多呆些时日,看我和思思成婚。”
叶凌微顿:“日子选好了,决定同她成亲?”
“是啊,你意下如何?”
“这事问我不妥,你须问你父亲。”
“我们早已定下婚约,思思与我饮下同心丸,我和她同生共死”寻皆允看着他,“师傅,我会和她一起生一起死。”
第74章 雪至(四)
久违地又做梦了。
秦思思睁开眼睛, 从梦里醒来, 双颊滚烫, 呆若木鸡。这梦后半段过于不可描述……
捕梦网, 蹭地坐起来翻开枕头没找到,掉哪儿了?目光下移,又掉地上了。
秦思思掀开被子下床去捡, 脑海里乍然响起系统的声音:【还不睡吗?】
秦思思:……刚睡醒。
她想起白天诈尸冒出来的系统,让她别被叶凌识破身份,忙问:【是什么重要剧情节点。】
系统:【书中大结局,你当寻皆允的挡箭牌,肉身献祭boss,然后你就退出剧情了。】
这和她了解的大结局没什么不同。
秦思思:boss是谁?
系统:【叶凌。】
什么?!秦思思心中一凛。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他。
秦思思心绪翻涌, 按原书剧情走, 她替小变态挡刀是吗?但她如今和寻皆允是共生关系,她在书中死掉,寻皆允也会死。
系统:【宿主的好感度亲密度刷满了, 不出意外, 按原书剧情走到大结局,你可以顺利回归,恭喜宿主。】
秦思思问寻皆允的结局, 系统:【这不重要了,你完成了你的剧情可以顺利出来就行了。】
秦思思:“……”
所以留下的历史遗留问题不管了吗?不过也是,这破客服系统怎么管,系统觉得能让她顺利出来就很好了, 书里的纸片人的命运他们管不着。
系统似乎眼观一切既定剧情之外的发展,秦思思发呆之间,蓦地隐隐叹息:【宿主不要动真情。】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小姐醒了?”
小绿推门进来:“是不是汤婆子冷了,奴婢给去你换个。”
秦思思回过神,喊了两声系统,不再应声了。
-
“嗝,总觉得发生了什么?”
梦貘摇摇晃晃地回来,揉着宿醉的额头,双眼底沉着没睡好的黑青,走进内室的一刹那,变成一只踉踉跄跄的粉色小猪,爬上了圆桌之上。
“啊,老夫饿了,我要吃个梦醒醒酒。”他敞着肚皮瘫在桌子上,“死丫头,捕梦网呢?”
窗外的天色蒙蒙亮,雪停了。
秦思思坐在桌子边发呆,手里抓着捕梦网,随口问:“小猪你却哪里鬼混了?”
小猪含含糊糊:“喝断片儿了,在叶凌床上趴了一宿。”
她愣了愣:“叶凌……他也喝醉了?”
小猪摇了摇头:“母鸡。”不刻,他扒在捕梦网发出轻微的鼾声。
秦思思就一直在想,叶凌是boss。
不一定指他是妖魔鬼怪,说不定就如昨天他的试探,怀疑她是异世之人,要替天行道消灭她。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和刚穿来时的心境不一样了,她接下来该如何一步一步往下走呢?
满腹迷茫,反复回想昨天的梦,这次破天荒地想今晚入睡能主动做些梦,能不能看透一些玄机。
这时,小红小绿急匆匆冲进来,小声同秦思思道:“不得了了,大公子被罚跪祠堂,相爷气急要家法伺候!”
秦思思懵:“为什么?”
小绿接话:“大公子这个愣头青,昨天从国公夫人的丧礼回来,拦着不让人抬棺,说事有蹊跷感到不对劲,想重新抬回大理寺。那陈国公脸色铁青,将他骂得狗血淋头,惊动在家养病的相爷跑过去赔罪,把大公子领回来……大公子不走,说不抬走也可以,派仵作来,和他一起当堂开棺再重新验尸,一定还夫人一个清白。”
“说大公子愣头青你好大的胆?!”小红一巴掌拍向小绿的脑门。
小绿委屈吧啦:“可不是嘛,一听当堂开棺验尸,陈国公没差点眼一白昏过去……”
小红打住:“别说了,小姐不如去看看求求情,二公子和少夫人都在祠堂求情。”
秦思思点头称是。
走到祠堂,便看到祠堂里跪得笔直的男人,寻阔面色苍白,手拿着戒尺咳嗽着,作势要打人,被闻芸心焦拦住。
“父亲,请听阿许道清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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