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 珍珠抱着东西下了车, 打发了车钱,那车夫倒是个实诚的:“姑娘一会儿不是还得回家?我等着姑娘就好了。”
珍珠笑着谢道:“多谢费心。只是我有些话要与王婶子说, 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 岂不是耽误了你的生意。”车夫无话, 赶着车自去了。
巧云家的人已经认识了珍珠,见她大包小裹地来了,自然有人过来接着。巧云娘已经接了出来:“你是要搬家吗?怎么带了这么些的东西。”
因珍珠与巧云交好,与巧云的娘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这一家人别看也议论主子,也嚼府里的事儿,可是对自己家的事儿却是嘴严实得很。连带着珍珠的事情,也都能放心地托付给他们。
珍珠对着巧云的娘就是一笑:“看婶子说的,不过是姑娘收拾不用的旧衣服,想着我家里不宽裕,就赏了我几件。我看着里头有几件,巧云姐姐也能穿得,就给她送过来。等姐姐什么时候进城的时候,婶子给姐姐就是。”
巧云娘就笑得象是得的不是旧衣裳,而是金元宝:“你事事都想着你姐姐。”衣裳是小,心意是大。闺女的眼光不错,这个丫头是个念旧的。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过就是这些小事上能尽尽心。巧云姐姐几次帮我,连王叔与婶子都惊动了,我却从来没好生谢过一回,心里总是不过意。如今姐姐不大进城,婶子见了姐姐,可千万和她说,不管什么时候,该进府请安就请安。”
巧云娘的笑就更加厚了几分:“好,好,都听你的。你这一份心在,比什么东西都强。”说着将珍珠从大包裹里拿出来的小包裹收了,又让家里的下人送珍珠到自己的小宅子。
晋江听到拍门声,应门后发现是自己的主子,脸上的笑怎么也掩不住:“姑娘回来了。”
珍珠答应着,让晋江接了包裹,给了巧云家下人赏了五十钱,让他回去多多向巧云娘致谢,才回到主屋坐定。晋江家的已经麻利地端了热茶上来:“这是他爹买的茶,比不得姑娘在府里用的,好歹解解渴。”
珍珠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是京里人惯用的花茶,的确不是什么上等货。可是进了门,小院已经收拾干净,主屋一尘不染,还有热茶端起就能喝,她已经很满意了。难怪多少穿越女主,都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让她再重新自己打扫屋子,她也觉得做不到了。
略歇了歇,珍珠开始询问这几日晋江一家过得如何。看晋江家的一脸带笑地说着对自己的感激之情,珍珠也不在意——嘴上说说容易,真的遇到事情,还能记得自己这个主子,那才算是真感激自己。
不过有感激不收着,也不是一个合格网站的作风。珍珠笑着对晋江家的说:“你们能把宅子打理得这样好,我也高兴。说来我在宅子里的时候,还没有你们一家人呆的长。把家里收拾得干净一点,你们自己呆着也高兴不是。”
晋江家的就拼命点头,口称姑娘说的对。珍珠也不与她费话,将一个包裹打开,取出了几件衣裳:“这几件衣服,是我们姑娘赏的。我也用不上,给你与你家的百合改上一改吧。”
接过衣服的晋江家的,让那光滑的触感吓了一下子,嘴上笑得更是灿烂了起来:“多谢姑娘赏。我们一家在这里有吃有用,都是姑娘的恩德。姑娘但有差遣,我们一家定没有二话。”
珍珠似笑非笑地看了晋江家的一眼,把人看得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一身一体都是人家的,就是人家不给衣服,有了差遣自己家人也不能有二话,不由笑得有些讪讪。
挥手让她下去,吩咐她不叫不要进屋子,珍珠自己拿了包裹进了内室。买了家俱之后,她已经悄悄地让人在床后挖了个小小的暗坑,也不过是两尺见方的地方,上面有个空箱子,珍珠自己就能轻易推动。
这还是拜她脑子里各种文所赐,觉得在一个宅子里头,要是没有个暗室、秘道之类,都不好意思说是一个完整的宅子。要不是因为她的宅子术小,她说不定真能折腾出个秘室来。至于担心替她挖坑的人,会不会做梁上君子,珍珠一点也不担心。
原来宅子里没人的时候,她这里干净得老鼠都得饿死,现在有东西放进去了,可是宅子里已经有晋江一家在了。要是这样还能让人是了手,珍珠觉得自己根本不用养着他们一家了。
这次带出来的,除了二姑娘的一点首饰和二百两的银锞子外,珍珠自己的首饰也带出来了一些。尤其是黛玉给她的那套红宝石的头面,更是第一时间就让她带了出来。
这样的头面,实在不是一个丫头能有的。一旦再发生类似抄捡大观园的事情,珍珠的东西里发现了这样的东西,那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这个丫头有问题。
有问题怎么办?那就得有人审问。可是她怎么说?能说是黛玉给她的吗?一旦她这样说了,接下来的问题一定接踵而来:黛玉为什么要给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丫头这么贵重的首饰,还不是一件而是一套?是不是她与黛玉之间有什么交易,要做什么对不起荣国府的事?
真不是珍珠脑子里存文多了,脑洞过大。从老太太那里来说,林如海临死时没有把林家的家财双手奉上、还给黛玉定了亲,就是对不起荣国府。这事儿还真不是讲理的事儿,珍珠收的文多,对老太太的脑回路还是有些了解的。
所以在发现夹带在荣国府几乎半公开的时候,珍珠还能不先把安全隐患消除了?当然还有她自己的钱财,不算林家给的那一千两外,也让她带出来了一半。说是一半,也不过就是四十两银子,还有两吊钱——她买人、安置晋江一家,将自己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又得了些赏钱,还真不得不动用林家给的钱了。
好容易将东西放好,珍珠也就放下了心。出来叫过晋江家的,重新洗了手脸,珍珠才发现,自己这里缺的东西还不少:基本的胭脂水粉就没有,还是用晋江家的东西凑和的。
“让你家的出去采买这些东西。”珍珠说了些自己下次回来可能用到的东西,又给了银子。好在刚才她还记挂着要回花家一趟,留了些银子,要不又得重新把刚放进坑里的东西再取出来。折腾不怕,可是让晋江家的知道她有银子放在屋里,就不是明智之举了——不要妄图测试人心,是珍珠从宅斗文里总结出来的经验。
晋江家的没有一丝迟疑地接过银子,又把珍珠要买的东西重复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就要退下。不过珍珠叫住了她:“顺便雇一辆车来。买来的东西直接放到外屋就行了,内室我不在的话,不必天天打扫。”珍珠吩咐着。
还是没有迟疑的答应,晋江家的知道这次姑娘带了东西回来。自己家跟着姑娘的日子还短,姑娘不放心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日久见人心,晋江家的觉得,自己家里人只要好好表现,姑娘总有信了他们的一日——现在的日子不愁吃喝,也不用担心有人上门逼税,晋江一家十分知足,不愿意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再次为到花家门前,珍珠越发觉得这房子矮□□仄。可是她没有一点让花家人住进自己宅子的念头:人心不足,不考验人性,这是珍珠对花家人的原则。
“大丫回来了。”花母看着珍珠手里的包裹,笑容就没断过。
同样的一句回来了,晋江说出为的时候,珍珠还有些归属感,可是花母说出来,她只觉得是在客套:“娘。我们姑娘要出阁了,有些旧衣服穿用不上。我想着拿回来,就是做几个荷包卖了,也能补贴一下不是。所以我就求了姑娘赏给我,今天给你送回来,你看看可能用不能用?”
第47章
已经听到声音,抱孩子过来的花自芳媳妇, 看着婆婆炕上摆开的衣服, 两眼放起了光:这样好料子的衣服, 就是当成新的去卖,也值些银子,何必做成荷包,费功夫不说,还少卖钱。
“妹妹真是深宅大院里呆的时间长了。妹妹不知道,这样新、这样好的东西, 多少人家抢着买呢。只要价钱公道些, 就是说是新的也有人信。也不用娘再费功夫做什么荷包了。”花自芳媳妇讨好地献起计来。
珍珠与司棋平日对着姑娘的旧衣, 除了自己穿的,再就是赏了小丫头, 真没有想过花自芳媳妇这样的处理办法。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办法, 爱财的珍珠不光没有觉得找到了发财之路, 反而开始快速地把摊在花母炕上的衣服, 利落地重新包了起来。
不包不行呀。多少宫斗、宅斗文里,都会拿女主或女配穿过的衣服陷害人。珍珠能让迎春面临这样的处境吗?显然不能。不光在这里不行, 就是回了荣国府, 也得把这事儿从根源上给掐灭了。
想起还有几件衣服让她留在了自己的宅子里, 珍珠就坐不住了,对着被她的举动搞得大眼瞪小眼的花母与花自芳媳妇说:“我忽然想起来, 我们姑娘的衣服就算是赏人, 也得与管事娘子们说一声。我今天出来的忙, 竟然忘记了。还得先拿回去,让人看过了再送回来。”
一开始听说珍珠要把东西拿回去,花母与花自芳媳妇脸已经掉了下来,再听说还送回来,才算是重新从地上捡回来。花自芳媳妇还有些不甘心:“妹妹就是现在留一件半件在家里,管家娘子们还能知道不成?”
珍珠瞪了她一眼:“要是都如嫂子说的那样没规矩,那么大的府里,可用那些管家娘子们做什么呢?哪个姑娘的衣服钗环,不是有专人记帐的。”
花母生怕珍珠生气,不再把这样好衣服拿回来,也跟着瞪花自芳媳妇一眼:“你知道些什么,你妹妹自是有她的道理。”
花自芳媳妇刚进花家时,还仗着自己娘家比花家日子好过,处处想着拿捏了丈夫与公婆。不想花家老两口,有着珍珠的接济,加上花母不时做些针线,竟不大用儿子养的。倒是花自芳,每月工钱有限,有时反得向父母讨要银子。
伸手求人,加上她用花自芳的私房钱贴补娘家之事,让花家人对她处处提防得和贼一样,在花家说话一日不如一日。时日一长,再没有刚进门时的跋扈,反有些这个时代小媳妇的受气样子。
现在让婆婆抢白,也不敢出声,只搂紧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现在也有八、九个月了,已经有些认人的样子。不过他对珍珠却不熟悉,正用大眼睛看着这个家里多出的人。
珍珠无意在花家多呆,将银子给花母道:“我们姑娘的日子已经定下了。这些天我不会出来得那么勤。这钱你收好了,也别太俭省。”
花母捏紧了荷包,对着闺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的人欠人的多了,会觉得再难向人开口。也有的人,反觉得习惯成自然,你给我了就该总是给我,有一回不给就是你不孝顺、没爱心、不知道尊老爱幼,反正就是你的不对。
花家的人对珍珠,多少有些后者的心理。只是珍珠待他们,许是离家早的原因,并不十分亲热。而且花家人也发现,珍珠是个有主意的,她愿意给的时候,才会将东西拿出来。要是不愿意,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
因此花家人现在对珍珠,多少是有些害怕的。怕她再不出现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那样花父花母就真的成了花自芳一个人的负担。所以他们对着珍珠就有些小心翼翼,不象是对待亲人,反而象是对待能得些好处的富贵亲戚,想亲近又怕失了面子,不亲近又怕失了银子。
珍珠才不管花母如何想,重新坐上车的她,再次出现在了桃林胡同。
“花姑娘。”有人礼貌地与她打招呼。珍珠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李森。就算是心里有事,可是面对一个一直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也不可能板着脸不理人,珍珠只好向他福了一福:“李公子。”
李森见她拿了个包裹,就要替她提:“怎么姑娘也没跟个人出门。”
珍珠就是一笑:“李公子说笑了。我也不过是服侍主子的,哪儿有自己出门还跟着人的道理。”
李森在珍珠面前,那话总是来得迟些,想了想才说:“那也不该让姑娘自己提这么大的包裹。”说完又要伸手帮忙。珍珠想着,你要是不挡着路,现在我已经走到自己家门口了,早有晋江把东西给我接过去,何必搭你的人情。
脸上却笑着推拒:“不过是些衣服,也不很沉,就不耽误李公子的功夫了。”说完低了头,从李森边上过去了。李森看着那背影,早已经忘记自己出门要干些什么了。
李母出门要倒尘土,才发现自己儿子还在巷子口傻站着:“你不是说要替你爹回来吃中饭,怎么倒在这里卖起呆来?”
李森见自己娘出来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耽搁了一会儿。虽然脸上有些做烧,嘴里却硬硬地说道:“这就去了,也不耽误什么。”
李母正是听见李森在外与人说话,还是个女声,才找件事情出门来看。现在看了自己儿子的情状,就算是没看见珍珠的影子,也知道与她脱不了干系,小声问道:“可是花姑娘回来了?”
李森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怕他娘唐突了人家姑娘,也小声道:“娘,你也别老是去找人家,不好。”
什么不好。要不是老娘想着法子与人家套近乎,到现在你连人家是干什么的还不知道呢。李母一面恨恨地想着,一面已经撵自己的儿子:“知道,知道。娘都多大的人了,还没这点分寸。”
再是不放心,也不能耽误了自己老爹吃饭。李森不说是一步三回头,可也是看着他老娘进了院子,才从胡同口转身向铺子去了。
晋江家的见自己主子去而复返,还是一脸着急的样子,小心地问:“姑娘,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珍珠摇了摇头:“把刚才我给你的那几件衣服拿过来。”
晋江家的不明所以,可是主子的吩咐,她自然得快些执行,不一会儿已经都拿到了珍珠眼前。珍珠打量了两眼,才算是放心,因为晋江家的不再年轻,迎春好些颜色衣裳她穿了并不合适。所以刚才珍珠给她的,多是迎春小时的衣服,也就能改后给百合穿穿。
不过为了保险,她还是收回了那身给晋江媳妇的衣裳,还小心叮嘱她:“给百合的衣裳,务必得改过了,只在家里穿,不能让孩子多到人多的地方去。”
晋江家的看她说得郑重,忙点头答应:“姑娘放心吧,再不会让那丫头出院子。”
看看身边的那包衣服,珍珠也有些犯愁。拿回荣国府显然不合适,人家守门的都知道这是二姑娘赏了她的。可是不拿回去,在自己这里也是白放着。
想了想,她还是问晋江家的:“你会做针线吧?”
晋江家的就笑道:“看姑娘说的。我们原来也不过是乡下人,还能与姑娘一样享福不成?一家子缝缝连连的事情,哪样不是得我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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