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灼华的马车里头,当花嬷嬷抱着昏迷不醒的春山下来马车后,便立马有手脚麻利的婆子赶紧恭恭敬敬的迎看上去,带着花嬷嬷往院子侧间的客房去了。
客房里头,热水、伤药、伺候的人丫鬟婆子以及此时主位上头坐着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太太。
看着老太太手边摆放着的药箱,她必然是晏昭廷口中那位医术极好的郎中。
其实这侧间里头坐着的这老太太不是别人,而是安定侯府的老夫人康氏,这安定侯府也就是晏昭廷生母的娘家,所以这老太太便是晏昭廷他嫡亲的外祖母。
老太太头发发白,通身气度,此时的面色却是格外的严肃。
当凤灼华与晏昭廷两人一同进去的后。
晏昭廷看着里头坐着的老太太,他眸色轻浅恭恭敬敬的朝着老太太行了个礼:“外祖母。”
外祖母?
凤灼华步伐一顿,便顺着晏昭廷的目光抬眼望去。她见着眼前老太太微微一愣,晏昭廷倒是好大的胆子半夜里头把安定侯府那位说一不二的老祖宗都给请了过来。
毕竟凤灼华怎么也没有猜到,晏昭廷口中医术极为精湛的郎中,竟然会是这位孙老夫人康氏。
这位老夫人可是汴京城中的传奇人物,出生世家大族醉心医术,年少时更是女扮男装上过战场,巾帼不让须眉,当年更是隐姓埋名从小士兵混到了小将军的位置。
若不是后头这位老夫人太过猖狂放肆,被被当时的康国公爷给逮着尾巴揪了出来,这位康老夫人恐怕还真能做个女大将军。
当下凤灼华瞧着老夫人那略微有些严肃的神色,她赶紧微微一步跨前恭恭敬敬的对康氏行了个礼:“外祖母。”
老夫人康氏瞧着凤灼华的举动她先是一愣,而后端直了身子,面色平静的受了凤灼华这晚辈礼。
而后,老夫人康氏上前走了几步,她抬手握着凤灼华的皓腕,脱下自己手腕上头那水头极好的翠绿玉镯,不容拒绝套在了凤灼华的手腕上头。
此时这位老太太眼中难得带上了丝丝笑意:“这镯子本是我昭哥儿他娘留下的老物件儿,老婆子今日便代昭哥儿他母亲做主给你了。”
凤灼华瞧着再次戴在自己皓腕上的玉镯,她自当是知晓其中的贵重,她瞧着老夫人格外慈爱的神色,神情郑重道:“外孙媳谢谢外祖母。”
“真是好孩子,我家昭哥儿有福气。”
老夫人拍着凤灼华的手笑眯眯道:“老婆子可听说殿下马术可是极好的。”
马术么?
上辈子藏拙,这辈子凤灼华看着老夫人眼中那和蔼的笑意,她抬手摸着手腕上
头那玉镯。
凤灼华淡淡一笑:“外祖母,外孙媳儿的骑术可是京城贵女中首屈一指的!”
当场老夫人满意一笑,她眉目和蔼的看着凤灼华道:“日后得空便与昭哥儿多来府中坐坐,也与府中的姑娘们多亲近亲近。”
听得老太太的话,凤灼华目光微闪,这是安定侯的意思还是老太太的意思。
在凤灼华思考那老夫人话中含义时,这位无数传奇事迹的老夫人也在暗暗打量着凤灼华。
毕竟前头晏昭廷执意要娶平阳公主为妻子时,她还曾担心过着宫里养大的姑娘,就是真的如传闻那般嚣张跋扈,或是个只有皮相没有骨相的纸老虎,担心日后会误了她家昭哥儿的前程。
可是如今一见。
当两人从外头走进来时,那登对如同金童玉女的样儿。
姑娘家身量高挑又不柔弱,五官明艳大气,整个人儿落落大方又有一种那与生俱来的贵气。
当下,第一眼老夫人便喜欢上了凤灼华这个明艳动人的姑娘。
……
正当三人说着话的时候,一个婆子打扮的人从屏风那头走了过来:“老夫人里头已经准备好了。”
当即这位老太太点了点头,便带着那婆子往屏风那头去了。
屏风那头床榻上。
春山身上的衣裳污迹已经被丫鬟婆子妥帖的处理干净,老夫人看着春山那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的后背,她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银针深深一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不过……”
老夫人目光微沉,心中想着也不知是谁这般心思歹毒,如今看来那皇宫富贵窝里头也不见得太平,不知昭哥儿孤注一掷娶了那天家公主,日后究竟是福是祸……
把脉诊治,治伤服药……
一夜便是这般过了。
虽然康老夫人保证春山这条命是救回来了,但是凤灼华依旧是不放心,便让花嬷嬷支了个软榻放在了春山的床榻旁,她要亲自守着。
公主之躯亲自去守一个伺候人的宫婢,这似乎有些不太合规矩。
花嬷嬷虽有心阻止,但是偏偏春山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如今春山受了这般重的上,花嬷嬷心里头也是难受得紧。
于是,花嬷嬷也就由着凤灼华去了。
这客房的屋子里头,凤灼华守在床榻旁眯着眼假寐。
自然的,以晏昭廷的性子,他自然是在屏风外头握着一卷书册,不声不响偏生陪着凤灼华熬了一夜。
人心都是肉长的,晏昭廷这些时日来的一举一动,凤灼华看在了眼里便不知觉记在了心头,渐渐的她总是在不经意间便对晏昭廷软下心来。
哪怕晏昭廷像如今这般步步为营,凤灼华心里头也是心知肚明,但她也偏偏压了自己的脾性,任由着这个男人步步紧逼。
如今一个进,一个退,也许到了最后便是她退无可退。
毕竟晏昭廷这人,一张脸皮前面假象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那润物细无声的一举一动。
……
翌日。
天色朦胧。
外头却是一阵喧闹。
这大清早的,却是小孙氏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来了晏昭廷的院子里头。
那侧间里,凤灼华正眯着眼睛靠在窗台旁的软榻上头。
正巧窗台上一株开得娇艳的大红海棠把她给结结实实的挡住了,屋子里头,凤灼华可以观察到小孙氏的一举一动,而那院子里头站着的小孙氏却是看不到她的。
也就几日不见,小孙氏肚子似乎大了不少,孕味更浓。
这时候小孙氏让身旁的婆子扶着,正慢悠悠的走到了院子里正提着食盒经过的晏昭廷身前。
小孙氏瞧着晏昭廷手中提着的食盒笑道:“昭哥儿,我听说你昨夜带了一个姑娘回府,可是要偷偷藏在这府养着?”
“若真是的,不如便安排几个婢女伺候着,虽说名分不名分的,但是好歹也算得上半个姨娘主子是不是?”
小孙氏说着,突然娇笑一声:“昭哥儿的心思我懂,这男人在外头的哪个不偷腥,你放心便是,这府中上上下下的绝对不会多漏一个字出去的。”
当下晏昭廷嘴角闪过一丝嘲讽:“你莫不是嫌我父亲纳的小妾不够多,你大房的院子里头不够热闹?”
小孙氏脸上的笑意当即一僵,继而下一瞬间她仿若是见鬼一般,死死的盯着那不远处的窗户里头。
那侧间客房的窗户里,却是见得一只细腻白嫩的玉手正把那窗台上放着的海棠花轻轻一拨,便露出了海棠花后一张明艳贵气漂亮得不像话的俏脸。
此刻,凤灼华脸上露出略带深意的笑容,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晏昭廷,声音不紧不慢:“驸马,本宫前头听得什么?难道你们这宁国公府上上下下的都想着你家里正妻不倒,府外姬妾成群?”
凤灼华当即冷笑一声:“你们宁国公府倒是好大的胆子!”
第25章
凤灼华轻轻飘飘一句‘好大的胆子’那气势便把小孙氏吓得浑身一抖。
继而她又瞧着小孙氏,而后便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把院子里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孙氏吓得面色煞白。
小孙氏作为宁国公爷后头娶的填房,若是论起手段的话在这偌大的宅子里头,那也可以说得上的一个精明厉害的,但是平日里最多也只是玩一玩那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的小孙氏,她哪里比得过从小便在宫中长大,对于各种层出不穷手段已经见怪不怪的凤灼华。
如今真的遇着了,凤灼华只不过是趴在那窗台上,轻轻撑着脑袋冷眼瞧着小孙氏揪着她前头的话题不放,更是把这事儿直接上升道是宁国公府上下对她不敬,这便够小孙氏吃上一壶的了。
特别是前头凤灼华问的□□,还不是朝着小孙氏问的,偏偏的她说着话的时候那双眼睛正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晏昭廷看。
若是那小孙氏是个正经的婆母这事儿还好说,偏偏这小孙氏却是沾着一点血缘关系的填房,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了,这身份地位更是一言难尽。
当下。
晏昭廷对上凤灼华那带着清浅笑意的凤眸,他当即嘴角一勾瞧着凤灼华道:“殿下,这事儿可与臣无关。”
“是么?”
凤灼华轻声一笑,眼尾闪过一道讥讽,瞧着小孙氏发白的脸色:“可是你宁国公府你们大房夫人的言辞,本宫可是亲耳听到,驸马这是要作何解释?难不成本宫不过才嫁入你们宁国公府不出几日,你们大房夫人便歪着心思想给本宫找几个妹妹?”
说到这里,凤灼华的眼眸突然一冷盯着小孙氏声音冰寒道:“还是这位夫人真的当了几年国公夫人便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你算得上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填房而已便想在本宫面前端着那正经婆母的架子,小孙氏你够格么!”
“殿下!您误会了!”
小孙氏当下面色一白膝下一软,若不是身旁的丫鬟婆子死死的扶着,她指不准便是狼狈的朝着凤灼华给跪了下去。
“误会?你这是觉得本宫误会了,那不如就叫府中的老夫人来评评理,本宫倒是要看看这究竟是不是你们宁国公府上的态度!”
叫老夫人!
当下,小孙氏的面色又白了数分,她咬着牙是屈辱更是惧怕。
这小孙氏倒霉便倒霉在,毕竟论身份,她从小便是个庶女的身份,她未嫁人时最多也只是与府中的姐妹勾心斗角,后头使了手段成了宁国公府上的侯夫人后,她仗着自己国公夫人的身份,哪里有被这般丝毫不留情的落了面子欺压。
再加上小孙氏怎么也预料不到,晏昭廷这半夜带回来的女人竟然是公主殿下本人,不然这小孙氏就算是打死她,她也绝对不会说着前头那般的蠢货。
毕竟见风使舵、阿谀奉承、仗势欺人这些个手段小孙氏可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如今小孙氏听得凤灼华要叫老夫人来评论,前头因着那同房‘元帕’的事儿老夫人这几日都是处处正对她,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要是这事儿再捅到老夫人面前去,恐怕那位心思狭隘的老太太定是要乘着这事儿夺了她的管家权利。
当下,小孙氏暗暗咬牙,却松了揪着丫鬟的手,而后抚着肚子神情十分痛苦的倒了下去。
跟在小孙氏身旁的婆子也是个极有眼色的,当下她惊叫一声:“大夫人,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如今这宁国公府里头谁不知道这小孙氏肚子里头那个可是个金疙瘩,毕竟那宁国公爷除了晏昭廷一个嫡子之外,他后头纳的那些妾室通房别说儿子了,就连怀都没怀上过。
如今这小孙氏怀不容易怀上了,听着那御医说肚子里头八成是个儿子,这府里头上上下下的谁不精贵她的那个肚子,当下小孙氏这么一出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身旁伺候的那些个丫鬟婆子,就赶紧借着由头把已经昏迷不醒的小孙氏给弄了下去。
等那群人离开后,凤灼华扯着那海棠花的绿叶儿,神情有些不满的盯着晏昭廷:“驸马心中可有一丝欢呼雀跃?日后这宁国公府里头可是给你金屋藏娇的地方,智步尊哦,日后驸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本宫还依旧是毫不知情。”
晏昭廷瞧着凤灼华眼中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不满,晏昭廷抬手摘下一朵艳红的海棠花簪在凤灼华的发髻上头,转而带着笑意瞧着她道:“殿下这可是吃醋了。”
吃醋?
凤灼华凤眸微微一瞪,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吃醋。
晏昭廷站在窗台外头看着眼前拧着眉,娇俏得不得了的小女人,他心头微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宠溺与柔情。
于是晏昭廷握着手中食盒,一个翻身便在凤灼华惊讶的神情下从那窗台翻了进去。
食盒里头放着煮得细软的粳米粥,几碟子酱辣菜,再配上几道可口的素雅的小菜,说不上有多少精致,但一道道都是凤灼华喜欢宫里头并不常见的。
这些东西有些也不见得是府中常备的吃食,特别是那几道酱菜。
凤灼华眉梢一挑,难怪晏昭廷并不吩咐院子的丫鬟婆子去准备吃食,而是一夜未睡后又早早的出去,恐怕这些东西都是他亲自出府去买来的。
天湘楼的酱菜,祥锦斋的点心……以及府中小厨房里炖得软烂香醇的粳米粥。
凤灼华眼中泛起淡淡的光,她悄无声息的打量着晏昭廷,更是时时刻刻想着原谅他的前世,这辈子便这般平平常常的与他过下去算了。
可是每每这个时候,父皇死前瘦到脱形的样子,母后暴毙死不瞑目,阿弟死的时候更是连全尸都未曾有,还有死无葬身之地的她自己。
一想到这些,凤灼华前一刻软下的心,下一刻便是筑起高墙。
……
万福堂里。
宁国公府老夫人崔氏此时也正在用早膳,而早间便匆匆忙忙出去的邓妈妈这时候终于神色紧张的从外头回来了。
瞧着外头走进来的邓妈妈老夫人崔氏眼皮也不见得抬一下便对邓妈妈道:“你可打听清楚了。”
邓妈妈赶紧行礼道:“老夫人,前头外边院子里的喧闹是因为大夫人动了胎气。”
老太太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终于抬了眼皮子看向邓妈妈道:“怎么好端端的便动了胎气,这些日子她不是仗着肚子里头那款肉作威作福都踩到老婆子我脸上了,她还不知足?”
邓妈妈听得老夫人的话,她神情愈发恭敬道:“奴婢前头打听了听说是大夫人一大早便去了世子爷的院子里头,说……说我们这宁国公府日后可以给世子爷掩人耳目藏妾室!定不会让外头公主府里住着的那位公主小娘娘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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