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收回目光,淡淡道,“长宁,陈大人,和我,我们三人都是何时离开的,往哪个方向走的,问问身边坐着的几个人就知晓了。”
“看看是否真有如此凑巧的事,大家一起离席,又恰好在一条路上撞见。”
他掷地有声不容拒绝,坚定地看着皇上,满心地维护着长宁的清誉。
长宁往前走了一步,“皇兄。”
皇后也叫他,“皇上。”
皇上看着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有些无奈又苦涩,他卸了肩膀的力道,看起来有些颓唐,摆摆手,道,“行了,让人去竹林看看,是否真如秦深所言。”
去探查的人行动很快,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捧着个很长的木盒子,里面是一块完整的土。
“启禀皇上,”那人低头把东西呈上来,“臣等在竹林西北,靠近小溪处,发现了一处痕迹,和秦小将军所述丝毫不差,还请皇上过目。”
皇上扫了一眼,没细看,事到如今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皇后和长宁都对他的决定难以接受,他再怎么粉饰太平,这桩婚事大概都成不了了。
只是长宁以后,怕是要……
他止住自己的猜测,将思绪回拢,放到当下,思忖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这件事经过基本已经明朗了,陈世和秦深都难辞其咎。
长宁因为宴席上久坐无聊,半路就偷溜出去,陈世——不管他是什么原因,也跟在长宁身后,还捡到了长宁遗落的香囊,追问之下长宁拒绝承认,他就顺水推舟地暂为保存,而秦深,作为一个尾随的旁观者看到了整个过程。
陈世无意间透露给王映彦,闹得满城风雨,此事却不能全怪罪于他,毕竟王映彦其人——大家也都知晓。况且他也是去长公主府询问过后,得知长宁今日不在府里,这才入宫面圣入宫归还香囊。
从头到尾都挑不出什么错处,只能说处理不当,只除了跟着长宁这一件事无法解释清楚。
可是秦深,他从小入宫参加宴会,不认路的借口毫无立足之地,而他身为一个武将,夜幕下尾随一名皇族公主,其心可诛。
他本人既然已经认下了,那就无从辩解了。
皇上抬眼看秦深一眼,说,“陈世秦深琼林宴上不守规矩扰乱宴会,更是令长公主长宁受到惊吓,理应责罚。”
“陈世暂无官职,着闭门思过一旬,少将军秦深,言行无状,心怀不轨在前,肆意顶撞目无尊卑在后,着罚奉一年,闭门思过一月,非召不得外出。”
“皇兄!”长宁立刻叫他,心有不甘。
“长宁!”皇上语气严厉,“待会儿跟我去书房。”
陈世和秦深平静地谢恩。
等他们告退,皇后回宫,长宁闭上眼睛,按耐下不解,耐着性子跟在皇兄身后去了书房。
“皇兄,”一关上门长宁就忍不住追问,“拿香囊想要陷害我的是陈世,帮我的是秦深,为何皇兄本末倒置,秦深的惩罚却比陈世的还要重些。”
“长宁!他们两个一个文臣一个武将,跟在你身后,如果他们真的心怀不轨,你来跟我说,对谁惩罚应该更重些!”
皇上语气严厉,“你只是因为的秦深走得更加近些,才觉得我对他更加苛责,可是受罚的人都没说什么,你又为何替他们感到不公。你冷静一些再仔细想想,我这样处理,真的有失偏颇吗?”
长宁仔细想想,还是有些替秦深委屈,她小声抱怨,“可是你就是对所有的武将都心有不满啊。”
皇兄因为过去的事不喜欢武将,大郢尚文抑武的风气由来已久,到了现在,剩下的武将世家只留下了秦家一家。
就算是这样,秦深小时候做长宁的伴读,皇兄对他就从没有过好脸色,长大了又甚,这让长宁怎么相信他的处置真的公允。
皇上没有听到长宁的话,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深沉,他说,“长宁,以后你会后悔的。”
后悔?后悔什么?后悔没有选择嫁给陈世吗?
长宁想想陈世温和皮囊下真实的模样,摇摇头,“如果我选择妥协,那才会后悔。”
“皇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长宁诚恳说,“可是世上除了合不合适,还有甘不甘愿。”
“我要是喜欢他,心甘情愿陪在他身边,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我也甘之如饴,可我若是不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无比煎熬。我不喜欢陈世。”
“皇兄。”长宁软软地叫他一声,想以情动人,她说,“你和皇嫂当年,你们两情相悦琴瑟和鸣,风风雨雨那么多事情都携手一起走过来了,要是换了一个人,她会愿意一直陪着你吗?”
皇上捏捏眉心,有些疲惫地说,“你和她不一样。”
“长宁,我和你不同。”皇嫂说过的话突然在她耳边响起,皇嫂安慰她,不管她嫁给什么人,她和皇兄永远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长宁眼神也软了下来,“是,我知道,皇兄和皇嫂总会护着我的。”
皇上动作一顿,没有心软,把话补充完整,“天家的子女生来尊贵,享受着普通人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富贵和权利,可是他们,同样也有着与生俱来的责任。”
“长宁,”他深深地看了长宁一眼,“京中子弟向来纨绔,游手好闲者众多,不学无术之人也多,错过了陈世,也许以后你再没选择了。”
长宁脑海里突然出现秦深的身影,她摇摇头把不着边际的想法赶出去,坚定地说,“那我也不后悔。”
皇上长叹一口气,不想跟她多说,挥手赶人,“走吧走吧,别在这碍眼了,朕现在看见你就头疼,赶紧走吧。”
长宁冲他扮鬼脸,成功把他逗笑了,才掩上门出来。
秦深和齐岸都在宫门口等着她。
马车停了一下,接上他们两个,才重新行驶起来。
齐岸一幅义愤填膺的样子,握着拳头,狠狠地说,“下次别拦着我,我要不狠狠地揍他一次,难解我心头之恨。”
“拦你?”长宁瞪他,“不拦你你还想怎样,在宫门口就打人吗?”
“也不是不行,”秦深慢条斯理地说,“就是太过显眼了,得不偿失,应该找个没有人经过的角落里,然后……”
“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秦深!”长宁简直要头痛了,“你还记得你刚被罚闭门思过吗?”
“记得,从明日开始,今天还有时间。”秦深说的很有深意,齐岸抱着手臂似笑非笑,一脸高深莫测的狰狞。
整个马车里的气氛都躁动起来了,长宁莫名地就有些心动了,她犹豫道,“这样不好吧?”
这样确实不好,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始行动,陈世已经被人揍了。
据说是个小姑娘,还不到他肩膀高,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
据说那人蒙着面,趁着天黑打完就走毫不留恋,来无影去无踪,是个高手。
……
当然,这些据说的源头都是王映彦。陈世借王映彦之手狠坑了长宁一把,现在又因为王映彦颜面扫地。
一琢一饮,原来都有定数。
马车的帘子突然一颤,一阵风吹来迷了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里已经多了个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
长宁秦深齐岸:“……”
秦潇奇怪地看他们一眼,“怎么都这样看我?”
作者有话说: 唉,感觉我的脑容量不允许我写反将一军的情节,改了好多遍,好多细节还是没处理好,虽然陈世计划落空了,但是打脸一点都不爽,等我以后学习学习了再改吧,现在能力有限,只能先这样了,让大家是失望啦(/ω\)
第12章
秦潇奇怪地看他们一眼,“怎么都这样看我?”
长宁秦深陈世:“……”
一身黑衣蒙面,来无影去无踪,身形娇小却收敛得气息全无,突然出现在行驶的马车上,我们应该怎么看你?
直到此时马车四周的侍卫才反应过来,四散开来将马车团团围住,纷纷拔剑出鞘警惕地看着车里,领头的人那人身形魁梧,大呵一声声如洪雷,“什么人,竟敢劫持长公主府的马车!”
秦潇打了个哈欠,声音也懒洋洋的,带着点有气无力地说,“是我,怎么,才半年不见,连我的声音都不记得了?”
听到这个声音,马车外所有人身形一僵,同时想起了被一个十六岁小丫头支配的恐惧。
秦潇不愧为将军府的小郡主,天生神力力能扛鼎,十二岁时就能举着门口的大石狮子,追着一个调戏她的流氓跑了十里路。
那条路从京城最繁华的中心道路开始,蜿蜒数十里,途径将军府,长公主府,静和公主府,最后沿着护城河一路向前,吸引了大半个京城的目光。
那条路壮观极了,京城里从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
疲于奔命,恨不得这辈子都没生下来过的登徒子跑在最前面,边跑边哭喊着求饶,秦潇小小的一个,举着半人高的石狮子,锲而不舍地追在他后面的是,而在秦潇的身后,是一个长长的马队和浩浩汤汤的人群。更多的人体力不支,只能爬上城墙或者吊在杆子上翘首以盼。
此行太过声势浩大,最后出动了御林军才安抚下来,半路上劫下秦潇强制护送回将军府,由秦老妇人亲自看管,那名流氓哭着抱着御林军的大腿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场盛况有惊无险地平息下来,但这件事情为人津津乐道了好多年。
直到现在都没人敢靠近她十丈以内,无论男女老幼,或者飞禽走兽。
就连长公主府里经过层层选拔的十几个铮铮铁骨的侍卫,只是曾在她手里下苦训过半月,如今听到她的声音都忍不住腿软。
但侍卫还是强忍着抽筋的腿,尽职尽责地问了一句,“可是小郡主殿下?”
秦潇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潇潇,别吓他们了。”长宁弯着眼睛,含笑伸手摘掉她蒙面的布巾,轻轻在她鼻尖上一点,对外面说,“行了,不用担心,接着走吧,今晚的事你们都当没看到,也不要和任何人说。”
能够跟在长宁身边的,自然都是信得过的人,长宁只吩咐一句,其他的不用多说,大家自然都会守口如瓶。
秦潇见到长宁,那点冷淡就維持不住了,忍不住也跟着弯了眉眼,她有些按耐不住的得意洋洋,背后的尾巴都忍不住伸出来一扫一扫的,故作神秘地和长宁邀功,“长宁,你猜我刚刚干什么去了?”
她神神秘秘地想让人猜,可是还没等别人说出猜测,她又倒豆子似的自己一股脑说出来。
“悄悄地告诉你,我把陈世揍了。”她压低声音,小声在长宁耳边说,眼睛亮晶晶的,还有点压不住的兴奋,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声音一点都不小。
“天黑之后我就守在王家大门口,等着他路过的时候就把他拖到旁边的小巷子里去,那里特别黑,什么都看不见,当然,虽然看不见,我下手还是有分寸的,没下狠手,力气特别轻。真的。”
为了让人信服,她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纤白的手指,“看,我手上一点皮都没破呢,我知道轻重的,就轻轻地,特别小心地揍了他一小会儿。”她拇指掐着食指,只露出一点点的指尖,比划着。
然而其他人好像并不是很相信。
秦潇有些委屈了,她嘟着嘴,“我是真的有注意到的,揍之前我趁着月色看了一下他的脸,发现他还挺好看的,所以下手的时候我就很小心的。”
“保证只揍了脸,没有伤到其他的一点点地方。”秦潇非常认真地强调,“也没有伤到骨头,没有打断鼻梁,眼睛也好好的,甚至连牙齿都还在呢。”
长宁秦深齐岸:“……”
看他们还不相信,秦潇立刻就着急了,“你们怎么还是不相信,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有人证的。”
“谁?!”一直沉默的三人同时追问。
这事可大可小,尤其是在皇上偏袒陈世,而秦潇又是以秦深的妹妹的身份出头的情况下,须得弄清对方是敌是友才好。
秦潇却以为他们要找人求证,老老实实地说,“是王映彦。等人的时候我太过无聊,他又恰好路过,就陪我说了会儿话,那条小巷也是他给我指的,动手的时候他还问我要不要帮忙。”
“那我当然就说不用啦,不就是揍人吗,很简单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然后他就蹲在旁边吃包子,还给我加油。”
“他真是个好人。”秦潇一脸感动地总结。
长宁秦深齐岸:“……”
王映彦可真是个奇人。不过这样一来,即便他认出了秦潇,应该也不会广而告之,毕竟他俩也算是同伙了,事情败露他也无法独善其身。
应该不必担心秦潇会受到责罚了。
秦潇还在兴致勃勃地说,“他跟我说了许多好玩的事情,他告诉我别看许多人看起来道貌岸然的,背后说不定有多坏呢,就像他大哥一脸老实样,可是其实在外面偷偷养小妾,还有他二哥,刚娶了妻,昨日就又去了妓坊,仙乐坊新来的一批人中……”
“秦潇。”秦深扶额,难得地开始头疼了,“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
“那我应该知道什么,”秦潇不满道,深感她哥阻碍了她交友的道路,“我是十六岁不是六岁,况且六岁的小孩也不一定不知道这些事情。”
齐岸倒是没理会她的抱怨,皱着眉头,对她刚刚没有说完的话有些在意,追问道,“仙乐坊?仙乐坊新来的那批人怎么了?”
被秦深一打断,秦潇已经记不清她要说什么了,茫然道,“仙乐坊?大概是仙乐坊新来的人很好看吧,我有点不记得了,忘了王映彦让我说什么了。”
“不过他真是个好人,他请我吃了一个包子。”秦潇强调,“我路上钱被偷了,身无分文,饿着肚子赶了一整天的路,只有他请我吃包子了,还是肉馅的,好大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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