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可还真是专.伐果断,说要让人来她院子便来,让人走便走,全然不问她的意见。可她还偏偏不能说出一个“不”来。
江琬槐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了片刻,又用罢了晚膳,焦虑还是未能得以缓解。
是夜,薄纱般的白月光从窗口洒落进来,给屋内都蒙了层雾白色的亮色,江琬槐坐在窗台边上,瞧着院子里的景色,愣愣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蓦地站起了身来,走到了屋门前,开口同门外的采春道:“掌灯,本宫要去正殿。”
作者有话要说: 纪焕:我知道了,我只是你们两个人爱情中的一个过客
第22章
夜晚的道路黑雾朦胧,种在两边的树影绰绰,交杂的枝杈倒映在青石砖板上,显得有几分阴森诡凉。
采春提了只八角雕花宫灯,走在前头引路,淡淡的橙黄亮光勉强照亮了前进的道路,灯影流转,随着脚步的行进轻轻摇晃着,将黑暗渲染出些许沉静的意味来。
江琬槐方才沐浴过,换了身轻薄的广袖罗衫裙,如瀑的长发湿气未褪,身上淡淡的甜香味随移动间轻轻淌下。
两人行至主殿,在殿门前便瞧见了里面的灯火通明,显然是都还未歇下。门口伺候的小厮见江琬槐过来,忙不迭的行了个礼,便转身进去通报。
陆昭谨下午回到主殿后,就一直在书房中待到了现在,不曾出来过。
纪焕与他所说的那一番话,让他对于这一世和上一世的事情走向产生了疑惑。他先前心中对于这一世将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发展的猜测,也被愈放愈大。
他回了书房后,拿了本册子,欲将自己所还能记得的上一世的事情,按照发生进行的时序,一条条的梳理了下来。
以有备无患。
小厮进来通报时,他正提笔写着,听闻江琬槐来正殿找他时,手中的笔一顿。
她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
墨汁顺着毛笔滑落了一滴下来,在纸页上漾了开来。压下疑惑,陆昭谨将那页纸随手撕下扔进了字纸篓中,道:“宣她进来罢。”
江琬槐在门口等着小厮通报完出来,目光随意的在院中扫视了一圈,突然就瞧见了桌面上摆着的餐食,一动未动,但已没了热气,瞧着似乎是放了很久。
小厮很快出来宣她进去,江琬槐的注意力却仍然还在那桌菜上,她开口问小厮道:“这么晚了,殿下可是还未用膳?”
小厮点了点头,应道:“回娘娘,还未用,厨房早些时候便上了菜,殿下回来后就一直在忙,所以尚来得及吃。”
江琬槐听罢这句话,心里顿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因午时陆昭谨的态度,而憋了一下午的烦闷苦燥,在此时听闻他忙得连晚膳都还未来得及用后,忽然便尽数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缕缕的心疼之意。
他还是这般不会照顾自己。
前世陆昭谨早逝,得以重病,很大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常年的劳累积攒。有时公事一繁忙起来,他就往往连饭都忘了用。偶尔的小毛病,也总是懒得好好养病,丝毫不把它当成一回事,这才让他的身体愈发的差了起来,最终病如排山倒,无法再坚持下去。
江琬槐脑中蓦地又浮现起了上一世,在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瞧见的那一幕,想起了那个因病重脸色苍白的陆昭谨。心头弥漫开了一丝疼意,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住了一般,让她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江琬槐将自己的目光从桌面上移了开来,吩咐道:“撤下去罢,让厨房重新上新的。”
见小厮应下后,她便抬脚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上一世的她确实无法作为,但是这一世,她既站在了他的身边,那么她便会好好照顾好他。
江琬槐进到书房的时候,陆昭谨已经停下了笔,在等册子上面的墨迹晾干,江琬槐朝他走近了些,行了个礼。
陆昭谨将手中的笔搁置在了笔架上,抬头看到她时,眸光不自觉地放柔了下来,他问道:“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找孤?”
江琬槐闻言眨了眨眼,杏眸狡黠,顺口应了一句:“没事便不能来找殿下了吗?”
她说着,视线落在了陆昭谨放在桌面上大开着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陆昭谨的字遒劲有力,透着股大气疏朗的劲来。
偏了偏头,江琬槐问道:“殿下怎得这般忙,连晚膳都忘了用?”
从江琬槐的角度看过去,那册子和上面的字都是倒着的,她颇费力才瞧清了两个字,还未来得及看下去,陆昭谨就猛的一下把册子合了上去。
上面皆是他写下的前世所发生的事,可不能让旁人瞧了去。
便是平常有再紧要事情,陆昭谨脸上也甚少露出什么旁的表情来,此时却是明显的有些慌了神,显然不想让她看见上面的字。
江琬槐本来便是随便瞥了眼,哪能料到陆昭谨的反应竟然如此大,她被吓了一跳,抿住唇,目光询问地看向陆昭谨。
心中也隐隐的燃起了几分好奇心来。
是什么东西,陆昭谨为了不让她瞧见,甚至于这么不对劲。
见她还想再问,陆昭谨手握拳轻咳一声,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模样,仿佛方才那一瞬的神色慌乱只是江琬槐的错觉一般。
他将那册子放置到了一侧的案堆上,偏过身来,冷声开口对江琬槐说道:“走吧,出去用膳。”
说罢,也不管江琬槐的反应,便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江琬槐顿了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忍不住回头瞧了眼那本册子,心里不知为何,涌起极强的好奇心,让她想要去翻开那本册子。
还未来得及有动作,陆昭谨便及时地回过了头,唤道:“还不走?”
“来了。”江琬槐忙应了一声,将那册子的事抛至脑后,跟上了他的步子。
两人出来时,厨房已经将菜全部换上了一桌新的,袅袅得冒着热气,样式不多,色泽却煞是好看。
江琬槐已经用过了膳,便双手撑着脑袋坐在他对面,水润的眸子扑闪着眨了眨。
蓦地,她就觉得这般的场景似乎十分熟悉。
前世,她成为灵体后,既不能进食也不需要进食,那时的她,每当到饭点的时候,便惯爱坐在陆昭谨的对面瞧着他看。
他模样好看,吃个饭也能吃出一股子矜贵来,瞧着便极其赏心悦目。
索性现在的他能瞧得见她了,让她没了那时一个人的孤寂落寞,反而心间像是被充盈了般,膨胀着暖意。
不知怎的,她忽然便想到了“秀色可餐”这一词来,再将这词与对面淡漠着脸的太子殿下一对应上,徒然笑眯了眉眼,眸子弯成了月牙状。
若是太子殿下能少冷着脸,倒说不定真的能担起这一词来。
陆昭谨不明所以的看了过来,对上她如花的笑靥,眼神不免也软了下来,他无奈的开口问道:“怎得突然这般欢喜?”
江琬槐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笑容娇俏甜美,却不回答他的这话。
顿了顿,她才语带撒娇般的叹了句:“若是能每日都与殿下一同用膳便好了。”
尾音微微上扬,声音娇软得陆昭谨心尖都是一酥,细细麻麻的痒意传递了开来,烫的他耳尖都泛起了微红。
他眼底溢出几许不明显的笑意来,说道:“好似孤有不允一般。”
江琬槐听罢,眸子倏地睁大了些,惊喜的问道:“那臣妾以后都能来同你一道用膳吗?”
她说完,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否定道:“不行,你政务那么忙,臣妾总是过来会打搅你的。”
陆昭谨放柔了声道:“你想来便来就是了,孤还能忙得连饭都不吃了?”
嘴上这般说道,心里也对她的话生出了期许来。他又何尝不想再同她多待在一起呢?
只是担忧自己的接近,会让她更厌恶自己罢了。
再寥寥吃了几口,他便放下了筷子,桌上摆着的不少菜都依然如初,看着与刚端上来时无几,像一点也未动过的样子。
江琬槐扫了一眼,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来,说道:“殿下怎得就吃这么少?”
话语责怪,却是藏不住的关切之意。
陆昭谨抬眸瞧她这模样,觉得有几分好笑,他伸过了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上了她皱着的眉头,稍微抚了抚,笑道:“小姑娘家的,怎成天皱着眉?”
他的指尖冰凉,触上手下细腻温润的皮肤时,有温暖的热度传递了过来。陆昭谨愣了一下,立马便将手收了回来,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
江琬槐也愣在了原地,水亮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陆昭谨,没能反应过来。手怔怔的抬起,触到了陆昭谨方才碰到的位置。
整个人像是被热气笼罩了一般,一下子从头顶到指尖都红了个透,脸色红扑扑的像是煮熟了的虾一样。
第23章
说来也是奇怪,两人明明已是结了婚的夫妻,却偏相敬如宾,各自守着自己的阵领,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共识。
夜里并不静悄,初夏夜,聒噪的蝉鸣声阵阵,不绝于耳。
江琬槐颓然的垂下了眼皮子,好一会儿,才将手从额头上拿了下来。有清爽的凉风趟过院子,拂动了低丛的草堆,带出一阵哗哗作响,也让她脸上的热气得以消散了些。
她眉睫抬起,不满的撅起了唇,扬了扬下巴,娇嗔地嘀咕了声道:“殿下不也成天皱着眉,怎还好意思来说臣妾。”
话说的极小声,甚至不敢看他一眼,语气却是理直气壮,一副胆小人怂又不肯服输认错的模样。
陆昭谨被她这无赖的话气得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宠溺地叹了句:“你倒是歪理多。”
“便就是多了。”
江琬槐轻哼一声,偏回了头,视线在桌面上的饭菜上划过,想起方才被他扯开的话题来,有心想再劝两句。她道:“臣妾知晓殿下每日政务繁忙,但也不能因此不顾身体,不要老是过了膳点方才用食。”
“今日若不是臣妾来了,殿下这膳食还不知得何时才会去用。”
话说的絮絮叨叨的,不乏说教意味。
江琬槐说着,一下子就又想起了前世陆昭谨的结局来,话头愈发地停不住。
陆昭谨长至这么大,便是连他的父皇母后都从未这般说教过他。没想到,第一次竟是被比自己年岁还小的妻子训诲的,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
心窝间却是如暖流淌过,温温柔柔的溢了他满心满怀。
他稍一恍惚,瞧着面前的少女,粉嫩的樱唇张张合合,道出了脆生生的话语来。翘鼻玲珑小巧,再往上,是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饶是与漫天的星辰比起来,也不相承让。
夏日的夜晚燥热,陆昭谨喉结轻滚,面上浮现出了几许不自然来,视线不自觉地就又想游离开来。
便是这双宛若掺了星屑的眸子,让他自甘耽溺了两世,让他往后不管再来多少次,都甘愿为她俯首称臣。
蓦地,他就听见少女唤他:“殿下可有在听臣妾说话?”
江琬槐瞧他便不像在听自己讲话的样子,气鼓鼓的欲唤他回神。这人这般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若是又重蹈了上一世的结局,生了重病。那么到时候,不得只留下她孤身一人来。
她这么想着,顿时便有些生了气,全然忘了自己上辈子时,较他还早了不少年去世。
“孤心中有数。”陆昭谨眉宇间皆是无奈,沉色的黑眸漾出温柔的情绪来,他道,“你只消照顾好自己便是了。”
江琬槐闻言,咬住了下唇,未说出口的下话,被他这话一噎,也不好再说出口。
半响,她才叹了口气,放弃了说教。
她抬起手,将颊边被风拂起的发丝,别到了耳朵后面。
盈白小巧的耳垂尽数露了出来,上面有一个细小的洞眼,瞧着并不明显。
是结婚前几日,为了能够佩戴上备好的耳饰,潘氏特地唤人帮她打的耳洞,只不过她平日里不喜那些饰物,便打算由着它自己慢慢合上。
陆昭谨并不知这些,他将目光从白的惹眼的耳垂上移了开来,又注意到少女只随意拿了根发带束着的长发,忽然就想了起来,似乎除了新婚的那一天,其余的时候,她都极少佩戴饰品,能怎么简单就怎么简单着来。
他只当小姑娘们应当都喜欢这些配饰,先前时不时的让人送了不少去偏殿,但似乎都怎么见她带上过。
许是他挑选的并不是时下小姑娘们喜欢的样式?
想着,他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孤明日去造办处,命人给你再置办几套首饰来?”
江琬槐被他这个大转弯的话题转了个猝不及防,星眸微微怔住,又眨了眨,嘴上却是十分自然且不由自主地就接下了他的话:“不用了,殿下先前命人送来的那些,臣妾都还未来得及带过。”
陆昭谨闻言,从喉间低低地嗯了一声,眸子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来,但也没再强求。
好一会儿,他站起了身来,自高而下地望着她,沉声道:“天色不早了,孤送你回去。”
第24章
江琬槐怔住,下意识的便想回绝。
太子殿下忙得连晚膳都抽不出时间来用,她过来这一趟已经打搅了他,又哪好意思再耽误了他的时间送自己回去。
江琬槐抬起头来,猛的对上了陆昭谨黑漆漆的眸子,正定定地盯着她看,眼中满是认真。
他侧背着光,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让人瞧不清神色。
神使鬼差的,她还是轻轻颔了首,低声应道:“劳烦殿下了。”
回去时还是采春在前方掌灯,只不过较来时的队伍又多了几人。
夜间有风,轻轻柔的吹过,带起一阵低噪的动静。
江琬槐的发带束得并不大紧,此时已有不少的发丝散了出来,随着风动的方向飘拂。
陆昭谨与她靠得极近,有几缕发丝抚到了他的手背处,细细麻麻的痒意传开,让他全身都酥麻了一瞬。
少女身上的馨香也在不经意间盈满了所有的呼吸,让他的心尖都发了颤,全然没有了思考的方法。
垂下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最终还是松了开,没有动作。
将江琬槐送至偏殿,陆昭谨便要离去了,他深深的瞧了她一眼,沉声道:“孤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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