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力的便要从床上爬起身子来,想要阻止陆昭谨。
陆昭谨见她要起身,连忙弯下腰想稍微支撑一下她。
江琬槐抓住了陆昭谨的袖口,摇了摇头,再次肯定道:“臣妾没事的, 只消休息一下便好了。”
陆昭谨沉吟许久,见她不像说假, 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卧房的门还开着,有穿堂风从门口趟了进来,将屋门拍得轻微作响, 陆昭谨偏头看了一眼, 便走过去将屋门关了上, 又回到了床榻边上,沉声道:“那你好好歇息着, 孤就不叨扰你了。”
江琬槐听他的话, 还以为他要回去了。乖顺的点了点头, 又躺回了床上去。她身上确实已经没有太多的气力, 头一沾到枕头,整个人就泄了气一般的蜷成了一团。
脸上沁出的冷汗,将她方才添涂的胭脂都拭了去,露出了原本苍白的脸色。
陆昭谨眸子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漆眸中心疼丝丝缕缕的掠过,泛上了心尖来。他将屋内点着的几盏灯芯都剪了去,只余下了桌柜上的一盏, 暖暖的黄光幽暗,几乎照不清什么事物。
陆昭谨在床沿测坐了下来,瞧着卧在床上那张素白的小脸,几乎没有什么血色,连气息都是微弱的,心里疼得发紧。
江琬槐双手压在腹部,企图能够缓解一些疼痛。在这种三伏天的夜晚,屋子里没有搁置冰盆,又盖着棉被的情况下,竟是没有太多热意,反而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愈发得紧了起来。
她躺了一会儿,困意便又迷迷糊糊的侵袭了她。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感觉到有人轻轻掀开了被子,紧接着,有一个暖源缓缓的贴到了她的小腹上方,暖意隔着薄薄的衣料传到了里头,让她的剧烈痛意一下子就缓和了不少。
不稍多久,江琬槐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
一室寂静。
卧房里最后一盏灯都熄了去,陷入了漆漆的黑暗之中。
江琬槐一觉醒来后,瞧了眼窗外的天色,估摸着陆昭谨应该已经回去了。
明日便要启程去江南,他要处理的东西应当较往日只多不少。
她怀里下意识拥住的热源,仍旧散发着余热,让她流了不少的汗,疼痛也缓解了许多。江琬槐将那物什拿出来瞧了一眼,是一个汤婆子。
江琬槐又躺了一会儿,恢复了不少精神,意识了清明了许多。便撑起了身子,挪到床边,打算下了床去。
她晚上连晚膳还未用过,现下胃里空落落的,饿得慌。
脚还未沾到地上,她便瞧见了对面桌椅上坐着的一个身影,立刻被吓得惊呼出了声。
是陆昭谨。
他这个时候没有回去,不声不响的坐在她床对面做什么。
陆昭谨整个人几乎都藏在了黑暗中,手里抓了个什么物什,黑眸探究的盯着它瞧了半天,听到江琬槐的动静,才移开了视线,行到了床榻边上,声音低沉悦耳:“醒了?”
“嗯。”江琬槐看清了是他之后,便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忍不住抱怨了一声,“殿下怎得不声不响的,吓了臣妾一大跳。”
陆昭谨垂眸看向她,抬手在她的额头上面贴着,探了探温度,问道:“可还不舒服?”
江琬槐摇了摇头,应道:“已经好多了。”
卧房里的灯盏被尽数点亮了起来,视线也顿时明晰。
江琬槐瞥了一眼陆昭谨方才一直怔怔瞧着出神的那玩意儿,楞了一下。
那不正是她下午打算加班加点绣完的锦囊吗,怎么会在陆昭谨的手上?
她探头看了眼窗台前的桌面上,果然已经不见了锦囊的影子。
陆昭谨见她的视线瞧着自己手中的这个锦囊,也不藏着掖着,拿起来晃了晃,问道:“找这个?”
江琬槐有些气恼地便伸手想要去拿回来。
明明是打算明日做个惊喜送给陆昭谨的,现下就这样被他发现了,到时候哪里还有惊喜可言。
况且现在都还未弄完,她本还打算在角落的地方,用金线绣上陆昭谨的名字,只是连一半都还未绣完。
陆昭谨手一抬,便轻松躲了过去。眼底有隐隐的笑意闪过,他开口问道:“给孤的?”
江琬槐脸上娇愤难掩,毫不犹豫地便开口反驳道:“才不是!”
“嗯?”陆昭谨剑眉挑了挑,借着烛火又端详了一会儿那锦囊,角落处金线绣制了“陆昭”二字。
不是给他。
难不成她还认识其他的皇子?
沉吟一瞬,没再躲,将那锦囊递回给了江琬槐,应道:“孤知晓了。”
他说完,便转身打算出了屋去。江琬槐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眼前便不见了陆昭谨的身影。
第51章
江琬槐怔怔地盯着陆昭谨的背影, 反应了一瞬,下意识的便以为是陆昭谨又误会了什么。
她忙不迭跟着下了床,匆匆的套上了鞋袜,也朝屋外的方向走了去。
院子里空落落的,早已不见了陆昭谨的身影。
夜里月朗星稀, 层层叠叠的树影交织,随风轻轻晃动。江琬槐身上的衣服薄, 风吹过时,带来不少寒意。
江琬槐心里头慌乱,满心满眼里都是担心陆昭谨是不是生了气。连唤采春掌灯都顾不上, 直接提了裙角, 就一路朝院子外头走了出去。
一只脚才方踏出了院子大门外, 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寒澈的声音:“你去哪?”
赫然便是陆昭谨的声音。
江琬槐心下一喜,回头望了过去。
陆昭谨刚从小厨房的方向出来, 手里端了碗热腾腾的粥, 袅袅的散发着热气。惯常如古井般无波漆黑的眸子, 被这夜里的星光照着, 熠熠发光。
他迈开了步子,三两步就走到了江琬槐的面前来,低头看着她,眉头因为不满皱了起来,脸上蕴了层薄怒,他开口道:“夜里寒凉,你出来作甚么?”
江琬槐稍微回过了神, 眨了眨眼,神色一下子就委屈了下来:“臣妾还以为殿下回去了。”
陆昭谨闻言,掀了掀眼皮子,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挑,眉眼流转,没再应答。
“回屋去,免得再受了凉。”陆昭谨道,语气中隐隐有几分责怪的意味。
他说罢便转过了身,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掩在昏沉光亮下的俊脸上,却是心情大好,难得的绽了笑意。
“是。”江琬槐瞧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乖顺地应了一声,立刻便跟上了陆昭谨的步子。
-
陆昭谨是去小厨房里端了碗红枣银耳粥,方才江琬槐还睡着时便吩咐下的,一直用砂锅煲着,免得她醒来后凉了。
回了房里,江琬槐直接便要接过陆昭谨手中的碗,不料又被他手一移,躲了过去。
“烫。”对上江琬槐不解的目光,他言简意赅解释了一句道,拾起了靠在碗沿的勺子,轻轻的拨弄了起来,好让它快速降温下来。
江琬槐点了点头,目光盯着陆昭谨没移开。见他这般悉心照料自己的模样,心头蓦地溢出了点点的暖意,将她身心都捂得温热了起来。
看了好一会儿,她忽地便又想起了锦囊的那一事来,也不知陆昭谨是不是真的误会了,有意想要再解释一下,她开口道:“殿下,其实那个锦囊,确是臣妾要给殿下的。”
“嗯。”陆昭谨神情没变化,也没抬头,专心着手上的动作,淡声说了一句道,“孤知晓。”
江琬槐顿了一瞬,杏眸微微睁大,狐疑的看着陆昭谨的神情。却见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显然不是在作假。
他知晓??
他知晓怎么还摆出一副生了气的样子,搞得她心神不宁的。
江琬槐蓦然便泄了气下来,原来人家根本没有吃醋,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白担忧了。
她这般想着,臭脾气也就跟着上来了,忍不住就开口,翻起了旧账道:“殿下怎得能不说一声便翻臣妾的东西呢?”
“现下这都还未绣完,就被殿下瞧了去。臣妾可是准备了好些日子的,这下可全都泡汤了。”
陆昭谨挨了这一通责怪,终于搁下了调羹,将碗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伸手便将江琬槐揽进了怀中,垂眸沉沉的看着她,挑了挑眉,道:“你这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
“现下说起孤来都毫不嘴软?”
江琬槐心虚的移开了眼,不敢同他对视,声音低低的没什么底气,道:“臣妾只是跟你讲个理罢了。”
“讲理?”陆昭谨轻笑一声,那香囊明明便是她自己忘了收回去,大剌剌的摆在了窗台上方,怎得到了她嘴里,变成了他乱翻她的东西。
现下还要理直气壮来说教他。
倒还真是顶顶的不讲理。
对上那双犟着的浅瞳,还有少女泛了红的脸颊。陆昭谨顺手将她额边稍乱的碎发往后撩了撩,没同她争辩,顺着她的话便应了:“那倒便是孤的不对了。”
他的声音低沉,话里满是宠溺纵容的意味。
江琬槐脸一红,偏过了头,躲过了他的视线,嘴上还要犟着答了一句:“便就是殿下的错了。”
陆昭谨没应,垂了垂眼眸,视线落在了少女的小腹上,眼底有怜惜闪过,他启唇问道:“还疼吗?”
江琬槐马上反应了过来,他在问什么,没憋着,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启声应了句:“疼的。”
她说着,埋头便在陆昭谨的颈窝蹭了蹭,娇声强调道:“可疼了。”
小姑娘小小的一只,轻松便窝在了陆昭谨的怀中,说话间,轻轻喷洒出的热气,皆撒在了陆昭谨的锁骨上方,细细痒痒的挑,弄着他的心弦,让他心头都跟着发了痒起来。
陆昭谨身体明显的僵了住,他低眼瞧着怀中毫无所觉的娇人儿,喉结不着痕迹的滚了一下,终是将眸子中的幽深翻涌尽数压抑了下去。
江琬槐睡了两觉起来,相较白日里的时候,其实已经好受了不少,没有难受到了那般不可耐的地步。只是这时候窝在陆昭谨的怀中,听着他难掩关怀的问声,莫名就变得愈发娇气了起来。
她话音刚落下不久,小.腹处就贴上了一个温热的大掌,力道轻柔地替她揉了起来。
江琬槐神色一滞,从陆昭谨怀中抬起了头来,水眸呆愣地眨了眨。
男人的大掌干燥温热,瞬时就让她的小.腹处的疼痛好受了不少。
许久,她没有出声制止,陆昭谨的动作便也一直没有停下,持续着相同的动作,为了能让她好受一些。
江琬槐终是红了脸,将陆昭谨的手拉了开,摇头道:“臣妾好受多了。”
搁置在桌面上的红枣银耳粥已经凉了不少,丝丝甜甜的味道萦绕在空气中。
江琬槐午膳用完后,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再用时,此时胃里空空的,传来一阵饥饿感。她撑起了身子,便要去拿那碗。
陆昭谨的手先她一步,将碗端了起来,拿到了身前的位置。江琬槐本就窝在他的怀中,这般一来,他便直接将江琬槐整个人拥入了怀中一般。
陆昭谨动作极自然的便从碗里舀了一勺,将勺子伸到了江琬槐嘴前,便是要直接喂她了。
一回生二回熟,江琬槐倒也没了上回喂药时,那股子不好意思的劲,张嘴便喝了下去。
香甜的糯米入口即溶,煲的时间久了,红枣的甜味完全的散了开来。江琬槐素爱甜食,常人或许会觉得偏甜腻的味道,到了她这儿,便是恰好合了胃口。
一碗红枣银耳粥很快便见了底,窗外的夜色也愈发的沉了起来,黑漆漆的一片。
估摸着时间的已经不早了,江琬槐站起身来,同陆昭谨道:“天色不早了,殿下便早些回去歇息罢,免得明日路上奔波会太劳累。”
陆昭谨听到这话,也起了身,拂了拂身上的褶皱,淡声说道:“你先把身子照顾好了,江南待再过几日启程去。”
江琬槐:“……”
果然不出她所料。
江琬槐忙扯住了他的袖子,目光肯定的看着他,开口说道:“臣妾身子已经没事了,真的。”
她再三保证。
“别说是明日去趟江南了,便是现下让臣妾做上一百个蛙跳都不在话下。”
“哦?”陆昭谨来了兴趣,挑了挑眉,道,“做吧。”
第52章
别说是现在了, 就是放在平日生龙活虎时,江琬槐这小身板都做不出一百个蛙跳来。
现下被陆昭谨一噎,江琬槐一时间答不上话来,抿住了唇,气乎乎的看着陆昭谨。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陆昭谨也不逗她了,替她轻轻拢上薄纱外套, 指尖抵了抵她的额头,柔声嘱咐道:“早些休息罢。”
便是给两人这通谈话做了个结束语,没得再商量的意思。
陆昭谨这人向来都不是一个好说话的, 他里心头做好的决定, 那便是十头牛都不一定拉的不回来。
江琬槐知晓他的脾性, 见这事再说下去也无果,只好颓然的点了点头, 送陆昭谨出了院子。
第二日时, 江琬槐的身子较第一日已经好上了不少, 腹痛也不似昨日那般强烈。不过若要出远门, 还是会过于勉强,她不免庆幸昨日听从了陆昭谨的意思。
用过午膳后,她便坐到了窗台前,唤了采春研墨。书了封家信,准备将此去江南一事告知江父和潘氏。
待墨迹晾干后,寻了个了信封装起来,命人给将军府送了去。
-
是夜。
瑞王府书房内。
陆昭祺接过了前方暗卫递上的一呈信封, 将里头叠得整齐的信纸摊了开来。
信纸上头书着清秀的簪花小楷,只寥寥数语的几列。赫然便是江琬槐白日里写得那封家书,上头写了几日后,她同陆昭谨便要启程行往江南一事。
陆昭祺一下子便将上面的内容尽数阅完,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将信纸往桌面上一拍,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他眸色冷漠看着身前的暗卫,语气不佳地开口问道:“陆昭谨为何会突然拖延了时日出发,可是被他发现了什么?”
他话语中怒气难掩,暗卫闻言立马跪倒在地,应声答道:“回王爷,属下已确保过此次计划的万无一失。至于太子那边,似乎是因为太子妃身体不佳才拖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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