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烟心里安定不少,看来父亲母亲还有叔父皆已认清俞青曼的真面目,那她日后去了军营,也不用担心她在将军府搞什么小动作。
凉云天从棋盘前站起身,行至凉烟面前站定:“我知你这些时日都在训练,一天也未曾落下,很好,让我看看你的手。”
凉烟将双手摊开,其上交错着新的旧的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在掌心上有一圈薄茧。这双手哪还有往昔青葱白玉的模样,粗糙的就如同一个粗使丫头的手。
凉云天的目光一寸寸扫过,点头:“你愿意吃苦的决心我已看到,不过我的指导,比之卫忱仓要严厉许多,你随我入军营也不会有任何优待,届时你不会有后悔的机会,即便是哭闹退缩,我也会逼着你继续向前走。”
凉烟眼睛一亮,知父亲已经应允,笑着应声:“烟儿绝不后悔!”
“嗯,下去吧。接下来两日就不要训练了,好好休息,保存住体力,随着军队去渠城。”
渠城,是和嘉盛皇朝交界的边境守城,也是二伯父战死的地方。凉烟脸上有了肃穆,声音提高一分:“是!”
凉云天见凉烟如同服从命令的兵士,神色缓和了几分:“一会你去你母亲那里拿些银子,买些你想要带走的东西,毕竟渠城过于艰苦贫瘠,很多忱仓有的,那里都没有。”
凉烟有些茫然:“父亲觉着,我该买些什么东西?”
凉云天却是回了座,又捻起棋子看向了棋盘:“这便看你需要什么了,去准备吧,让我与你叔父好好下盘棋。”
凉烟回了院子,也没想到有什么是紧需着买的。渠城是西面的边境城池,从帝都忱仓过去少说也得一个多月的路程,舟车劳顿的,别说是带东西了,她连衣服都想要轻便准备。
对,衣服,她既然是跟着军队走,一路上风餐露宿,若穿衣裙总归是极为碍事的,而且女子随军,也过于引人注目,最好还是扮做男装方便些。
找母亲拿了银子,凉烟带着冬亦和卫忱仓出门了。
冬亦老老实实学了一个月的课,自知时间宝贵,每日在夜间都会挑灯看书,现如今不算繁复的字,她基本都已经识得了。自识了字,冬亦倒发现自己兴趣颇浓,捧着那些本书籍能够连蒙带猜,研读到舍不得放手,问起她最想带到渠城去的东西,她想也没想就说要带上一箱书。
凉烟忍不住反问:“一箱书?”
冬亦点头,兴奋道:“对呀小姐,奴婢现在才知读书竟是这般有趣,古人可是说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奴婢倒觉着,何止啊,那书里可是什么都有!”
凉烟好笑:“你这学了一个月,都晓得咬文嚼字了。”
冬亦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顺手就从衣襟内掏出本书来:“小姐,奴婢现在最大的兴趣,便是书了,随身都会带上一本,这出了远门,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然要带上一箱书了。”
凉烟忍不住拿手指点向冬亦额头:“我看你呀,是读书给读傻了,渠城条件虽苦,但书还是有的,既然那儿有,你为何要千里迢迢带上一箱子书过去?”
冬亦猛一拍头:“对啊!小姐言之有理!”
第十六章
见冬亦是个傻的,凉烟便不再问她,径直去了裁缝铺,量好尺寸,给自己和冬亦定下了十来套束身轻便的男衣。
从裁缝铺里出来,冬亦都没能明白为什么要量她的尺寸:“小姐,您要给谁做衣服啊,跟我的身形差不多吗?”
凉烟委实受不了了,拿过冬亦手里的书,抬手就扔给了卫忱仓:“我罚你十日不准看书,再看下去,就当真成个傻子了。”
冬亦转身去和卫忱仓抢书,见抢不到,只能委屈望向凉烟:“小姐,您让我学习,我这般废寝忘食,刻苦研读,您应该高兴才是呀?”
凉烟斜睨:“你看,现在说话都还会蹦词了,就是脑子变得不大好使,我让裁缝给你量体裁衣,还能是给别人做衣服?你怎么想的?”
冬亦茫然:“可小姐,您让裁缝做的是男衣啊。”
“对,就是我们穿的,方便随军。”
冬亦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只是这一明白,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小姐的意思是,我们要女扮男装?”
凉烟头大如牛:“卫忱仓,你快把她拉走,我现在不想看到她。”
卫忱仓见凉烟东走西看,面上时不时露出几分苦恼,问道:“小姐可是在想买些什么随军物品?”
凉烟眼睛一亮,回头看向卫忱仓:“你有什么意见?”
“属下认为,可以去马市看看。”
“马市?”
“小姐,您可会骑马?”
凉烟愣住了,骑马?随即反应过来,是了,她不骑马难不成还想乘轿随军?
“我未曾骑过马,两日时间,我可以习会吗?”
卫忱仓笑了一下:“是小姐的话,一定能的。”
凉烟有了分信心:“那我们去马市吧。”
冬亦在一旁瞅着卫忱仓,杏眼圆睁,奇道:“你这木头脸居然笑了?”
凉烟训练的这段时日里,时不时都能见到卫忱仓显出一分笑容来,那是真的只有一分,笑过便收,在多见了几次之后,便也没有初见时那般惊讶了。
几人一到马市,竟见最大的马庄外头已经排满了人。
凉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问道:“马庄的生意都这般好?”
卫忱仓四下看了两眼,回道:“想必是这马庄里来了好马,好马需得抢,小姐,您身上银票多吗?”
凉烟摸了摸袖子里那厚厚一沓,点头:“多,怎的了?”
卫忱仓抬手指向马庄右侧一个不起眼的门帘处,压低声音道:“我们从暗门打点了进去,好马难求,我们得抢占先机。”
凉烟惊讶:“买马?”
卫忱仓点头:“对,有匹好马,日后随军会轻松许多。”
“好。”
凉烟走到那破旧不堪的门帘前,冬亦先一步抬手掀开,便露出门帘后站着的一个老头来,模样精瘦,目光如炬。
冬亦没想到门帘后站了人,吓了一跳,卫忱仓上前一步。
“请问从此道进马场,需得多少银子?”
老头不说话,只伸出两根干枯的手指。
凉烟回头朝冬亦道:“给他二两碎银。”
冬亦哦了一声,递过去,那老头却是不接,也不说话,只定定瞧着几人,眼里似有讥讽之意。
冬亦不高兴了:“难道是个哑巴不成?怎的给银子也不接啊。”
卫忱仓解释道:“小姐,外头排队的人有那般多,我们从暗门走,省去了排队时间,也得了买马先机,二两碎银太少,他的意思应该是二十两。”
凉烟还来不及说话,那老头却是抢先了,声音幽幽,毫无平仄起伏。
“错,是二百两。”
凉烟直接惊呆了,为了买匹马,走个后门居然要打点二百两银子?这怕不是黑店抢劫吧?
冬亦当下便斥责:“你疯了吧!”
卫忱仓也动容,语态里却是带着分激动:“不知要卖的,是什么马?”
那老头嘿嘿一笑:“那马来自戈乌,戈乌土地肥沃,好马不少,而今天要竞价的这匹,更是在戈乌都弥足珍贵的越影神驹,为了抓回这匹马,我们死了不少人,至于价格,那自是有市无价,你们若有这个实力,大可插队进去竞价,若是没有,那便过去排队凑个热闹吧,好歹也能瞧上一眼神驹的风采。”
这话说得可谓是极张狂,冬亦气得跺脚。
“一匹马让你给吹得天花乱坠!我看就是奸商,什么越影神驹,小姐我们走。”
凉烟瞧向卫忱仓,卫忱仓却是站立不动。
“小姐,越影神驹是戈乌独有的顶级品种,无法人工养殖,传闻灵性十足,智慧超群,奔跑起来快到只剩影子,但脾性也大,向来独自野蛮生长,难以被驯服。”
凉烟听得一知半解,但也明白了,那越影神驹确实难求,心里有些意动,但又怕自己实力不足,抢不到这马儿。
毕竟将军府虽是家大业大,但忱仓作为霁月王朝的京都,是藏龙卧虎之地,单论财力,将军府真的排不上号。
凉烟正患得患失犹豫间,身后有声音传了过来,不耐和嚣张毫不掩饰。
“到底进不进去?不进去就别在这里挡道!”
这声音......
凉烟回头去看,便见着一个脸大嘴方的姑娘,是娄沈思。上一世跟着江韵薇欺辱她,拿匕首划花她的脸,还欲要刺向桑儿的人。
娄沈思见凉烟怔怔望着她不说话,不耐更甚:“看什么看!滚开!”
冬亦火气蹭一下上来了,怡然不惧娄沈思身后跟了五六人,手一叉腰就娇喝起来:“你脸大了不起?我们就得给你脸了?滚什么滚,先来后到你懂吗!”
凉烟噙了冷笑回转身,拿出二百两银票递给门帘后的老头。
“神驹难求,今日我倒是要争上一争。”
娄沈思气得在后面大叫,凉烟不予理睬,领着冬亦和卫忱仓进了马场。
刚行过狭窄的暗道,便有两个小厮热情地迎过来招呼着。
穿过几间屋宇,来到一处极大的空旷场地,用栅栏圈了起来,其内有几匹马儿正在受训,场地外地势稍高,有座位整齐排列,眼下已坐了三十多人。
“几位还请落座,越影神驹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出场,还请稍安勿躁。”小厮弯着腰恭敬迎着几人落座。
凉烟刚坐下,便见着娄沈思气冲冲地进来了,且就选了个其旁的位子坐下。
“一会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来跟我争这越影神驹。”
凉烟只淡淡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娄沈思说的确实不错,娄家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比财大气粗,她是真的比不过。
马场内有人赛马,极速比拼下倒是看得极为过瘾,凉烟还是第一次见,看得兴致勃勃。
半炷香时间很快过去,涌进来一大批人,正是先前排在外头的那些。
待人尽数落座,一位穿着刺绣杭绸缎裙,手腕上带了个赤金色手镯的女子含笑从屋宇内行出,冲着等候的众人施了一礼。
那女子的模样生得极好,长发半挽,随风逸动,眼角轻佻,仿若桃色,看过来时,带着勾魂的诱惑。
在座不少男子都发出意味不明的嘘声,有赞叹,也有荤言荤语的。
女子冲着四方侧身行礼,笑靥如花:“小女子冉瑾,是这次竞卖越影神驹的主事人之一,接下来便由我主持,如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大人多多担待。”
冉瑾说完,朝另一边招了招手,有两人牵着一匹白色骏马行了出来。
那马儿身形匀称高大,浑身毛发雪白,看上去仿佛透着光亮,当真如同神驹天降,而那双大而黑亮的眼里满是桀骜。
牵着它的两人皆是有名气的训马师,共同合作下才让越影神驹配合着走进马场,将其栓在了桩子上。
在座的不乏爱马之士,激动地站起身催促起来。
“快些开始竞价吧!”
“此等神驹,在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再碰上一次,就是砸下血本我也势在必得!”
“也不知这马儿最后会落入谁手。”
……
娄沈思也伸长脖子看着,她祖父是个爱马的,过几日便是他的生辰,若能买下这马儿送他,老头子一高兴,别说是把买马的银子补给她了,定然还会给出丰厚的奖赏。
凉烟望着那马儿扬头甩鬃,毛发洁白如雪,如不染尘埃的俊逸仙兽,很想伸手去摸上一摸。若原本她只是存了跟娄沈思争上一争的心思,那她现在便是真心想要竞得这匹马,只是论财力......
她远不及娄沈思。
场下冉瑾行至越影神驹旁,细细介绍着其顶级优良的血统。
在众人的不断催促下,冉瑾最后才才不紧不慢道:“现在开始竞价,起价五千两,价高者得!”
冉瑾的话一出,满场喧哗。
“起价五千两?!怎么不去抢!”
“起价这般高,在座多少人倾家荡产也出不起价,那我们进来只是凑个热闹?”
“此等神驹,五千两还觉得高了,你们懂马?”
“老子有得是银子,但一匹马起价就是五千两?万花楼的花魁都没这般贵。”
……
五千两,凉烟出得起,但她后面竞不起价来,越影神驹,她只怕是真没有指望了。
第十七章
冉瑾不管众人的哄闹声,清了清嗓子:“请大家安静,竞价开始!”
马场有马场的规矩,宣传期间只会说马儿有多好,是不会提前透露价格的。
不满者甚多,但也陆续安静下来。凉烟知道竞价怕是争不过了,但还是想试试,第一个举起手来。
“我出五千五十两!”
凉烟一开口,周遭瞬时哄笑成一团。
“哪里来的小姑娘,也跑来竞马。”
“第一次见到竞价加五十两的,有意思。”
笑归笑,但都是善意的,毕竟能加价竞马的,即便是个小姑娘,也不可小瞧。
有凉烟开了头,后面自是顺当地接着竞价了。
“我出五千五百两!”
“五千六百两。”
......
此处虽是帝都,但能出得起五千两去竞价买马的,不多,所以虽是满座,但出价的也就只有那么十来个。
娄沈思面上显出一分不屑,扬声加价:“一万两!”
娄沈思这一声出来,周遭吸气声一大片。
“这又是哪家的小姑娘?”
“太狠了,直接就加至一万两,这财大气粗的做派可比我们这些老梆子还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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