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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女凉烟(重生)——猫逢七

时间:2020-02-05 08:39:04  作者:猫逢七
  凉烟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这是一百两,你告诉我闇月楼的消息,便是你的。”
  娇娘目光直了,定定瞧向凉烟手里的银票,速度极快一把抢过,艳红的唇勾出一抹妖娆笑意:“彝城很难碰见你们这般蠢的,既然非要探听闇月楼,那不如先让你们了解下彝城,你怀里,还有银票吧,拿出来,尽数给我。”
  凉烟没动,冷冷瞧着娇娘:“买个消息,何至于要用上全部家当?”
  娇娘咯咯笑起来:“你们两位当真是不谙世事,这世间多得是人心险恶,而这彝城更是遍地走着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奴家还算不得毫无人性的,只是管你们要钱财罢了,那些个狠的,要的可是你们的命呢。”
  墨莲生听懵了,这女子是要讹人?向前几步,气势拔升:“说这般多,不过是为了银子,消息我们不跟你打听了,你走吧。”
  娇娘的话,墨莲生没明白,他太过赤诚,没见过什么黑暗,许多恶他都想象不到。
  而凉烟却是明白过来,她自见识过俞氏和凉婉香,便已知晓阳光可灼人,人心尽险恶,而彝安这种多亡命之徒的地方,可谓更甚,是她太过愚蠢,一时竟忘了财不露白。
  娇娘白了墨莲生一眼:“傻相公,奴家说得这般明白,你怎还不懂?买个消息就能拿出一百两银票,这不是待宰的肥羊是什么?若是让彝城的其他人知晓,哪怕是这风满楼的掌柜王昆,你信不信他能连夜给你下药,谋财害命?”
  墨莲生惊得舌头打结:“虽……虽是忽悠了点,但不至于要害人性命吧?”
  凉烟则直接从怀里掏出所有的银票,递了过去。
  墨莲生伸手去拦:“三弟,她不过是想要吓唬我们。”
  娇娘身子一个扭转,将胸脯往前挺,正迎向墨莲生伸过来的手,吓得他立即往回缩,而娇娘笑盈盈一把拿过凉烟递过来的银票,塞进自己衣襟里。
  “莫要觉着娇娘是在吓唬,奴家可是用行动在告诉你们,彝城的人,都是豺狼虎豹,要吃人的。他们大多都有命案在身,为了躲避官府追捕才躲在这里,谋财害命在我们眼里看来,不过稀松平常。”娇娘说话间抬手指了指后院里黑咕隆咚的一块菜圃,“当地百姓的死活,闇月楼在乎得紧,可我们外来者的死活,却是无人在意的,那里头呀,打我到这儿来,已经埋下去五六个了。”
  墨莲生慢慢转眼望向那块菜圃,只觉得凉风拼命往他脖子里灌,冷得他直哆嗦。
  凉烟心头沉重:“银票都给了你,娇娘可否能守口如瓶?”
  娇娘抛了个媚眼过来:“我方才便说了,我算不得毫无人性的,此生杀过的人,也不过只有我那个薄情丈夫,如今躲在这彝城,但求能苟延残喘继续活下去,杀人这种事,奴家会睡不安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的。”
  凉烟稍松了口气,若说先前她想的是如何寻到法子去闇月楼,那她现在想的便只有如何和墨莲生一起活着走出彝城。
  娇娘似知凉烟所想,又靠拢过来:“被王昆等人盯上,你们想走很难,不过我既然得了好处,会想法子帮你们出城的。”
  墨莲生还是不大愿意相信的模样:“王昆他们虽看起来凶恶,但何至于为了钱财便胡乱杀人?”
  娇娘笑着瞧向墨莲生:“你应当没杀过人吧?才会觉着生命可贵,但在亡命之徒眼里,只有自己的命才叫珍贵。你知他们为何每日都要去城门口拉人吗?因为难,活着过于艰难,彝安能阻挡朝廷势力抓人,但相应的,我们要付出酬劳。”
  “说是拿出每年的三成来供奉给闇月楼,但若是这一年颗粒无收勉强度日呢?拿不出供奉该如何?死,且是生不如死,为了能活着,我们这些人只能想尽法子,谋财害命在彝安真算不得什么。”
  见两人面色难看,并不说话,娇娘瞳孔放大,嘴角的笑透出股说不出的诡异:“而你们想要探听的闇月楼,那里更是人间炼狱。”
  娇娘走了,步态摇曳生姿。
  墨莲生和凉烟还站在墙根处,僵硬着身子,心如同掉进冰窖里。
  “三弟,我们还出得了彝城吗?要不现在连夜就跑?”
  凉烟心乱如麻,本以为彝城是一线希望,却没想到这里更是绝望。
  “大哥,那道门锁死了,还有个看守的在外头,现在想要跑出去很难,只能等待机会。”
  两人又站了会,心情沉闷地回了屋子,那几人已经睡熟,呼噜声此起彼伏。
  凉烟在最里侧靠墙的位置躺下,被子有股酸臭味,盖在身上并无暖意,沉甸甸的冷硬。
  早间,凉烟是被同屋里那几人的喧哗声吵醒的,言语粗俗又毫无顾忌,根本不会管屋子里是否有人在入睡。
  凉烟撑开眼皮,头昏脑涨坐起身,一旁墨莲生也是没精打采的模样。
  简单收拾着出了房门,正碰上走过来的王昆。
  “要给我干活还起这般迟?你们两今日的早饭不用吃了,去将后屋打扫干净,还有马棚。”
  墨莲生忍不住道:“没工钱便也算了,现在连说好的伙食也要苛扣?”
  王昆冷冷瞧过来,三白眼凶狠如野狼:“想吃?活干好了,才有饭吃,否则你再多说上一句,老子打烂你的嘴。”
  王昆又去城门口揽客了,留下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盯梢,墨莲生和凉烟憋屈又惶恐,只能花银子吃早饭,几个干馒头,一碟咸菜和两碗粥,就收了他们一两碎银。
  昨夜里,凉烟将银票尽数给了娇娘,而墨莲生带得银子不多,眼见每日吃住都是漫天要价,心中更为愁结,只想快些离开此地。
  打扫完各个房间,又清扫了脏乱不堪的马棚,两人彻底累到直不起腰来,刚想歇下,看守的大汉查看一番后,指派道:“干得还算不错,中午的饭食你们有得吃了,齐爷那边需要搬运米面,你们随我一道过来。”
 
 
第五十章 
  凉烟本以为在营里的训练便是极累, 眼下才知干活更累。
  墨莲生在清理着臭气熏天的马粪时, 想起在京都的日子, 那时连喝茶都有几个下人围着服侍, 这种脏活累活, 是他从未想过的。
  那大汉可不管两人在想些什么,将声音提高:“你们磨蹭什么!”
  凉烟赶紧回过神,随着大汉往屋外走, 刚出门便发现又开始下雪了,天阴沉沉压下来, 叫人心头也带着几分灰心丧气。
  “你这腌臜厮说好了这篮子菜和半筐子鱼虾是两吊钱,现在只给我一吊算什么意思?”
  旁里有吵闹声传来,凉烟扭头去看, 便见齐爷的欢宵阁门口聚着不少人,看来是在采买。有用驴子拖来米面正在清算账目的,也有挑着小菜正往里送的,而扬声说话的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
  那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 面容清丽,可谓是灼若芙蕖出渌波。而最引凉烟注目的, 是姑娘明明有着大家闺秀般端庄的面容, 却偏生做着泼妇般的无赖行径,只见她就地一躺,横在欢宵阁正门前叫骂起来。
  “如此没信行的老猪狗,莫要真当我好欺, 今日这开门生意,姑奶奶我全都要给你搅黄了!狗娘养的东西,别想这么糊弄过去,街坊邻居们你们也都来看看了啊,还卖给他什么米面小菜,这泼贼就会胡乱短价。”
  齐爷从门里匆匆赶出来,眼见就要掀起一场骂战,凉烟叹了口气,朝墨莲生道:“这彝城的人,当真没一个省油的灯。”
  身旁静悄悄的,并无应答,凉烟不禁奇了,扭过头去看。便见墨莲生嘴唇不断翕动,面上带着似狂喜,又似不敢置信的惊愕,脚步虚浮着往前迈出两步,随后变为踉踉跄跄的疾跑,他似风一样刮到那姑娘身旁,一下子就跪了下去,俯身捉住姑娘的手,那双桃花眼里蓄满了热泪:“阿芷,阿芷,我终于见到你了,阿芷……”
  他一遍遍反复叫着,随即将人一把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凉烟怔住,阿芷?与他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姑娘温芷?
  温芷在墨莲生扑过来时,彻底呆住,没了方才泼辣叫骂的模样,在见到眼前这人时,那一团爆炸般的火焰瞬息一消而散。在墨莲生将她揽入怀中时,她才倏地醒转过来,满眼惶惑惊慌,猛地一把推开面前的墨莲生,手脚并用着从地上爬起来往巷子外头跑。
  墨莲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好不容易遇上,怎愿错失,当下便急追过去。
  凉烟身旁那大汉一惊,大吼一声贼男女便追在了墨莲生后头。
  齐爷冷哼一声:“大清早就敢在我门口叫嚷,嫌命长了。”随即瞧向凉烟,“你最好是祈祷那小子能老实回来,也别傻站着了,过来搬东西。”
  原本说的是替王昆做工,眼下却是连齐爷这边的活也要干,凉烟未抱怨一句,只垂下眉眼,麻利扛起米面往后厨去。
  搬完东西,齐爷又吩咐上了:“彝城外有块地也是我的,那儿搭棚子圈养了牛羊,每日里需得有人看着,你做事还算不错,今夜你便过去守着吧。”
  凉烟垂着头,只顺从应声,简单收拾了干粮之后,随着齐爷一道出城。
  雪越下越大,凉烟心头沉重不安,走的那会,墨莲生仍未回来,那追他而去的大汉也未曾折返,也不知在回来时,王昆会如何做。
  若是那大汉追不上,墨莲生趁此跑了,她说不定也能趁着夜守时逃走。凉烟一路上胡乱想着,只不过等她到了地方,见着齐爷拿起拴在地上有手腕粗的铁链时,她彻底断了逃跑的念想。
  齐爷将镣铐锁在凉烟的脚踝处,咧嘴干笑了两声:“夜里若是有人敢来偷牛羊,你就拿这把铁锹拍他,明日我会带人来换你,这锁链也够长,你能四下走动,可比清扫和搬运要舒服多了。”
  凉烟接过齐爷递过来的铁锹:“若是我不敌来偷牛羊的人呢?”
  来彝城虽才短短两日,但凉烟已有了几分清晰认知,她就是落入狼群的羊,真对上了,只有死路一条。
  齐爷漠然扫视过来:“你只需记好,这里的牛羊不能丢,丢了就拿你的手脚来抵。”
  凉烟不说话了,她的命已经和牛羊等同在一起。
  齐爷走后,雪越落越大,天色愈发阴沉,牛羊在棚子里时不时叫上两声,凉烟拿出陈寿送得那把匕首木然瞧着,只要她斩断铁索,就能逃出彝城了。
  可是她逃走了,墨莲生该怎么办?以他的性子,断然做不出扔下同伴的事来,此时恐怕已经回了店里,还不知那王昆是否会大发雷霆。
  还有温芷,墨莲生苦寻已久的人竟会出现在彝城,也不知是如何在这等虎狼之地生存下去的。
  独自坐在这荒无人烟的空地,眼看着天一点点黑下来,白雪逐渐覆盖住黑色泥土,凉烟心里的迷茫惶惑便愈深。
  天彻底黑下来,棚子外头只挂了盏灯笼,凉烟昏沉沉拖着脚步往挨着棚子的茅草房走,刚要推门进去歇息,便听到后头一声沉闷声响。
  凉烟心里一惊,立马将铁锹拿在手里:“谁!”
  没有回应,凉烟就着灯笼的昏黄光亮,瞧见雪地上一团黑,隐约能看出是个男子的身形,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凉烟紧张得心怦怦直跳,拿着铁锹一点点靠拢过去,同时壮胆般边走边问话。
  “你到底是谁?”
  “是不是想来偷这里的牛羊?”
  “你为什么躺在地上?”
  “你还活着吗?”
  “还能说话吗?”
  镣铐在走动间发出声响,伴随着凉烟的问话,缓步靠近到那男子跟前。
  凉烟见他始终一动不动,如同死去一般,心里却并无丝毫放松,彝城的人,需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焉知他是不是故意装死,好让人掉以轻心?
  凉烟抬起没有镣铐的那只脚狠狠踢过去,那人发出一声低吟,却并无醒转的模样。
  铁锹始终举在身前,凉烟蹲下身推了推,男子还是无甚反应,等了片刻后,这才放下心来。
  凉烟将人拖进了茅草屋,就着屋里的油灯细细检查一番,却并未在这人身上发现伤口。
  这人身形很高,将他放在茅草屋的床榻上,腿还能伸出来一大截,身上穿着的黑色锦袍是上好的缎子,最让凉烟惊疑不定的,是他脸上戴了半张青黑色的镂空面具,面具的花纹透出几分鬼魅,连带着叫人看那张唇时,也觉着红得妖异。
  凉烟虽生疑也好奇,但并未随意取下面具,只检查了一下鼻息及脉搏,见无甚大碍便帮他掖好被角,趴在床边守着睡过去。
  凉烟是被刺挠醒的,还未睁眼便先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听到身前一声轻笑。
  霍然睁眼,凉烟见到那张面具脸离得很近,几乎就要贴面,正拿着她垂在床榻上的发梢刺挠她的鼻子。
  一把拍开那只作怪的手,凉烟起身退开来,只不过在地上跪坐着睡了一宿,腿麻的让她虚晃着险些摔倒。
  这模样又引得床榻上那男子一声轻笑:“彝城什么时候有这般善良又有趣的小姑娘了?”
  凉烟大惊,慌乱抬手摸自己身上的衣服,见完好下松了口气,矢口否认:“什么小姑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男子长腿一迈,从床榻上下来,逼近后抬起苍白修长的手指挑起凉烟的下巴,细细摩擦着:“我见过女子无数,你以为只是穿上男装,束起长发我便认不出来了?呵,只有那些从未碰过女子的愣头青,才会傻得认不出来。”
  凉烟冷脸后退两步:“这位公子既知晓我是女子,还请莫要有这般轻浮之举。”
  见凉烟躲开他,那男子狭长的丹凤眼里带着几分饶有兴致:“昨日在回城路上,遭人布阵埋伏,虽没伤到我,却不小心吸入迷烟毒瘴,甩开那帮废物的追踪,没能撑住晕倒在你这儿,也算天定的缘分,美人怎能这般冷情?”
  凉烟瞧着面前这人,只觉得莫名其妙,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王昆派过来故意盯梢的:“公子为何会晕倒在这里,我不关心,既然无碍,还请离开这里。”
  男子瞧向凉烟脚边的镣铐:“生得如此好看,却被这般粗鲁对待,真叫人心生怜惜,不如我救下你,你往后跟着我可好?”
  彝城的人跟外头的当真全然不一样,凉烟都气笑了:“公子要我跟着你?当个玩物?我还不如死了得好,早知你是这般的人,昨个夜里,我就该趁你昏睡不醒时一铁锹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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