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行出府门,正在等着车驾上前来接,却见街上的百姓,渐渐朝他们聚拢了来。
目光极其不善。
赵枭本能把江白竹往怀里揽了揽,扶紧她的肩膀。
众人视线落在江白竹身上,交头接耳之声愈来愈大,人群骚动不安。
“她就是那妖女吧。”
“亡国的祸水,咱们秦国断不能容下这样的女人。”
“心如蛇蝎,长得越美就越是罪过。”
“……”
赵枭听清了他们说的话,脸色铁青。他目光阴鸷着扫过在场之人,抿唇没言语,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江白竹虽然耳力不如他,可到底还是听清了些话。她瞳孔飘转,微张了小嘴,想要辩解几句,可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岂能容她为自己辩白一二。会有人信吗。
“诸位父老乡亲,还请你们不要错冤了好人!”
就在这当口,赵雨站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句话惊到。百姓们立刻噤声不语。江白竹更是难以置信,她瞪大了眼,看着赵雨不疾不徐往外走了两步,正色为她辩白道:“韩姬,不是祸水。”
第20章 美人与奴隶(20)
“楚国灭国,究其根本,乃是君王无能暴虐所致,岂能将错处,尽归于女子之身?”
此言振聋发聩,叫在场之人无不惊诧。
赵雨在秦国素有威望,在七国亦有贤名,是以他的话,百姓愿意听,也愿意信。
当即,再无百姓交头接耳议论韩姬。只不过,从他们的眼神中,还能窥见有人不服。
江白竹大为震惊。赵雨竟然会替她的名声辩解?他们两个又没什么交情,他为何要替她出头。
可见到赵雨说出了她的心声,为她辩白,她还是很感动的。
公子雨真是个好人。
赵雨知道,一句话不足以平民愤,便端了端袖子,继续道:“熊平之暴虐,早已显出端倪。无奈楚国臣民的一双眼,紧盯着他身边人,总觉是奸臣贼子亦或有妖姬勾引,以致**。而韩姬,正是无辜的替罪羔羊。试问,若为君者仁义有德,怎会连是非黑白都看不清,枉杀忠义之士,屠戮生灵,种种错处,岂是韩姬只言片语便能造成的。为君不仁,而归咎于女子,此等行径,绝非大丈夫所为。”
江白竹简直要热泪盈眶。
说得真好。
完全正确好吗?!
熊平那样凶悍残忍,任谁在他身边伺候,都得顺着他的话说,照着他的兴致来行事。谁敢说个不?反正她不敢。她还想活着呢。
她本人其实是非常无奈的啊。这种苍白的无力感,她想说都没处说去。想不到,今天,她遇见了知己。
赵雨,雨兄!你就是我的知己啊!
江白竹勾起星星眼,看向赵雨的目光都添了许多神采。
百姓们果然被这话给劝住,再看向韩姬时,也和善多了。
就是说的,这样一个纤弱标致的美人,多么地惹人怜惜,多么楚楚动人,叫人爱都爱不够呢。这样好的美人,怎么会做出那种祸国殃民的事来,这根本不符合她美丽的外表!是谁说她是祸水来着,害得他们一群人呼啦啦围过来,瞧瞧,大美人都被吓着了!
赵雨说的话似有奇效,百姓们不但没再对她指指点点,还立刻转圜了话头,赞赵雨是位看得清是非的贤良公子,秦国有他这样的人物在,绝不会重蹈楚国的覆辙。他们把心放回肚子里,作鸟兽散。
赵雨对自己方才的一番表演,甚是满意。
他应该赚到韩姬足够多的好感了吧。连赵枭都没能帮她摆平的事,他三言两语便解决了。他在她心里,应当有了很高的地位。
赵雨回头,果然见韩姬那双勾魂的眼正看向自己。他心里得意洋洋,面上却正色道:“枭弟,有了今日之事,想必弟妹不会再受到流言蜚语的烦扰。若再有人说些没有边际的闲话,叫我听见了,我定会狠狠呵斥他。你我方才商谈的那桩事,回去可不要忘记好好考虑。”
赵枭全程没什么动作,直到此刻,才拱手拜谢:“多谢兄长今日为我妻解围,那件事,我定会尽快给兄长一个答复。”
言毕,两人乘马车回府邸。
赵雨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心里冷笑。他才不在乎赵枭要不要答应,他已在秦国已经积攒下了足够多的实力,而赵枭的根基不稳,想要除掉他,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他只不过借这个幌子,将旁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此事上来,掩人耳目,他好在暗中,拉近与韩姬的关系。
他不仅要得到她的身子,还要得到她的心。让她心甘情愿,服侍自己一辈子。毕竟,这样的绝色,还是收用了,长久留在身边赏玩得好。
江白竹的心情很好。终于有人为她正名了。她一路都咧着小嘴笑。
赵枭见她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以后,我可不可以经常去找卫僖玩啊?”江白竹拉着赵枭的袖子,歪着头,冲他娇笑。
江白竹今日做客一回,觉着他们一家人都很良善,赵雨温文有礼,卫僖温柔可爱,是她穿来之后,少见的好人。
虽然赵雨最后免不了要死在赵枭的手上,不过,这都是他们男人的事,她只是想去找卫僖玩而已,这个请求应该不过分吧。
赵枭眼神闪了一瞬,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道:“好。只要阿竹开心,就好。”
难得阿竹有了喜欢的玩伴,愿意出来多走动。他只要她每天都这样开心快乐,至于其他的事,她可以不用知道那么多。
回到府邸后,赵枭将赵雨说与他之事,都告知商默。
商默自然也认为,赵雨是有意拉拢赵枭。
“公子,您不妨答应了他。”商默捋着胡须道:“您刚回到秦国,又立下这样的功劳,都说树大招风,难免有人不服。若您与公子雨联起手来,将不服您命令者压制住,日后在秦国行事,就方便多了。”
商默已经认准了他这个主子,每日所想,无不是公子枭被册立储君,待到公子来日称王,他自然也就一步登天,可以大展鸿图了。
赵枭点点头:“好,那就依商君所言。”
没过多少日子,江白竹就成了赵雨府上的常客。
她来找卫僖时,有时会遇见赵雨。赵雨总是衣着光鲜,随和温柔,若见了自己,定会上来关怀几句,举止言谈有礼有节。
只不过,赵雨总是很忙,每次聊不上几句,便匆匆去了。像他这样身份的贵族男子,自然是忙碌的,没有太多时间去多关心她这个无关痛痒的弟妹。
今日也是如此。
赵雨站在廊下,手中攥着竹简正在拧眉诵读,见她来了,只远远点了头,便转身走掉,不知绕到哪里去了。
江白竹也礼节性地问了声好,就带着香草,轻车熟路地往内院走,去找卫僖。
她跪坐着等了一会儿,才见卫僖低着头出来。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才来?”江白竹有些疑惑。卫僖平时和自己一样闲,每每她刚来,卫僖就出来接她。
“没什么要紧事。弟妹,咱们去里屋吧,叫侍女们都留在这等着,若有传唤再进去侍候。”卫僖表情有些不自然,她亲昵拉起江白竹,江白竹不疑有他,便跟着她进去了,将香草留在了此处。
“弟妹,先喝口茶。”卫僖倒了杯茶,递给她。卫僖的手有轻微的颤抖,指尖碰在杯壁上,发出细碎的叮铃声。
江白竹已经和她玩熟了,早把她视作了好朋友,又兼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便接过茶一饮而尽。
旋即一头栽倒在榻上。
屋子瞬间静得出奇。卫僖见她晕过去,眼泪簌簌落下,紧紧捂住了嘴,让自己不要发出声响,惊动了外头的人。
她冷静下来,双手双脚止不住地发颤,将韩姬整个身子都扶到榻上去。韩姬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似的。
自这间屋子的后门,由远及近,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是极轻的扣门声。
卫僖听了声响,就去开门。
“公子,我已按照您的吩咐,给韩姬…下了迷药。”卫僖眼睑发红,埋着头瑟缩了肩膀,细声细气地说完了话。
赵雨没有多看卫僖一眼,径直走到塌边坐下。
“出去,关门。”
只有硬到发冷的命令。
卫僖不敢多言,乖乖从后门溜走,将脚步放得很轻。
赵雨迫不及待抓起韩姬的一只玉手,放在手心揉搓抚弄。软弱无骨,细滑白嫩,再放到鼻下猛地吸嗅,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清香。
他实在等不及了。
整日见韩姬在自己眼前晃,但碍着身份和面子,连说话都要克制自己,不敢与她多说。
虽然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他忍耐得太久,快要到达了极限。
若想快些成全了自己,思来想去,还是下迷药要可靠些。
待他办完了那事,再给她灌下解药,叫卫僖对她说,是她自己累着了,睡了过去。
她纵然有些疑心,又能疑到哪去。
更不用提,他的动作会很温柔,决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若今日一切顺利,来日不妨多行用此计。
赵雨半眯着眼,搓弄够了她那只手,站起身,一只膝盖跪在她近身处,阴笑着解开她的腰带。
第21章 美人与奴隶(21)
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夫人,苏鱼将军来了,要接公子枭的夫人回去。”门外,侍从的声音响起。
赵雨立刻止住动作。
一直守在后门外的卫僖听到了话,也回到了屋里,忍着害怕,冲门外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赵雨的兴致全无。怎么苏鱼会在这时候赶来。
他阴沉下脸,整了整衣衫,给卫僖使了个眼色。卫僖会意,将早已备好的解药灌入韩姬的口中。
卫僖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吓得魂飞魄散。她端着解药的手,都在来回不停抖动,额头沁出汗水。
可赵雨,他竟然没事人似的,抖抖衣衫重新站起,举手投足丝毫不见慌乱。只片刻间,就恢复了他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从后门走出后,顺着小径绕了几绕,脸上重新挂上了笑,便去会见苏鱼。
“苏鱼将军,真是稀客啊。”赵雨风风火火地走来,衣摆被风吹得飘扬,老远便冲他拱手。
苏鱼一身盔甲,青涩的面孔上已初显了几分成熟,他抱拳:“公子,实在是叨扰了。只因韩国派了使者来,专程要见公子枭夫人,公子枭便派我来此,接夫人回去。”
原来只是凑巧。
赵雨心头的疑惑放下。
赵雨陪笑道:“两个妇人禀退了侍从,也不知在内房玩闹什么,已经差人再去叫了,恐怕要让将军等等。将军,还请稍坐片刻。”
苏鱼答应着坐下:“无妨。”
另一边,江白竹被灌下解药,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眼,只觉浑身无力,头晕困倦。卫僖见她醒来,扶着她坐起细声细气道:“弟妹,你可算醒了。怎么好端端的,竟突然睡着了,简直像个小孩子。”
江白竹皱了皱眉。是啊,好端端的,她怎么睡下了。就连睡着之前的事,她都有些记不清。莫不是她不适应咸阳的气候,添了什么病症?她按住太阳穴,揉动起来。
卫僖眼神闪了几闪,又道:“若醒了,便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出去。苏鱼将军正在外等着,要来接你回去呢。”
“…好。”江白竹虽然不知自己怎会如此,但是眼下不及她细想,苏将军正等着她呢。
她脚底下有些发飘,站得不稳,被卫僖嗔笑着扶住,送她出了门,苏将军接上她与香草,又朝赵雨夫妇拜谢一回,这才离去。
“夫人,你们在里头做什么了啊。”香草很好奇,有什么好玩的事,都不带她去。
江白竹身子渐渐恢复了力气,只不过记忆却还是模糊,她嗓音疲惫道:“方才似乎睡了一觉。”
睡觉?
香草平日里便缺少警觉,此刻更是没有察觉到半点危险,真以为自家夫人睡了过去。毕竟,往日在楚宫时,她可没少见主子赖在榻上不起。
江白竹想了又想,那段丢失的记忆,实在想不起来,她叹口气,也只得作罢。只不过,有股怪异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她心里,令她不安。
苏鱼骑马走在车前,把江白竹送回府邸后,快马加鞭,去找正在与军师商议作战的赵枭。
苏鱼将暗影今日观察到的事,如实告知于他。
赵枭脸色阴沉得可怕。愤怒的火焰烧遍了他全身。他松开手心,那枚用来在地图上做标记的小石子,已经被他捏成了粉末。
“枭兄,赵雨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竟然对嫂子…要不要我找个机会,做了他?”
苏鱼受赵枭的托付,一旦见到韩姬出门,必要派数名武功奇高的暗影跟随。是以今日韩姬深陷危机,苏鱼才能迅速前来相救。
他与赵枭自魏国便是好兄弟,二人的感情非同寻常,兄弟的妻子差点受人奸污,这种事,苏鱼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赵枭早就知道赵雨喜欢阿竹。
都是男人,谁也别想瞒过谁。只那日阿竹初次拜见众公子时,赵雨的一个痴望眼神,便出卖了一切。
赵枭起初并不在意。阿竹天姿国色,喜欢她的男人多,着实是件稀松平常之事,而觊觎她的人,自然也少不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赵雨竟然有胆量出手。还是用如此卑劣的行径。
赵雨必须死。
在赵枭的眼中,苏鱼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阴郁,他知道赵枭已经下定决心,铲除赵雨。
“现在还不是时候。”赵枭咬着牙道。
苏鱼不解皱眉,他往后一歪,抱臂倚在柱上:“你居然还能忍?”
赵枭必须忍。
赵雨以自己的名誉作保证,为阿竹洗清了名声。若要杀赵雨,则不可以坏了他的名声,不然,阿竹名声又要受他连累被损害。
另则,赵雨在秦国积威已久,他贸然死去,便与楚国公子鸿之死一样,会造成朝局大变的后果。而自己的根基尚且不稳,若现在除掉他,秦国大乱,自己也未有把握能从中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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