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上沾染了她脸上的颜料,她盯着那块污迹,“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后悔,都还没唱过火锅和烧烤呢,我一个帝都人,连烤鸭都没尝过。”
没有食物,没有水,也出不去。
很快他们就会被饿死渴死在这所破旧的房子里。
周酩远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舒鹞的头。
从小时候短暂地收养过那只小猫后,周酩远再也没有同任何人或者动物有过这样亲近的举动,他的手心触碰到舒鹞毛茸茸的头发时,有些不习惯的停顿。
但他说:“我会带你出去,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别哭。”
那真的是一句困境中的豪言壮语,但所幸他做到了。
他们用房子里长出来的杂草果腹,整整用锤子砸了5天,终于把被木板一层一层钉得死死的窗子砸碎了一块。
那个姑娘很坚强,没再哭过。
她从漏洞里钻出去,脚踩在外面的钉子板上,周酩远想要帮她脱掉鞋子看看伤口,但她缩回脚,语气虚弱又轻轻:“别看,我的脚不好看,学芭蕾的人脚趾是畸形的,很丑。”
下一秒周酩远好像从梦里醒了,因为他看见了舒鹞。
舒鹞那双又瘦又直的腿跪在他躺着的单人床床板上,只穿了一条短裤,腿部线条匀称又漂亮。
她俯下身,嗲着叫他:“酩远哥哥。”
舒鹞还穿着昨晚那件针织外套和打底衫,领口有些大,俯身的动作又露出领子下的蕾丝花边。
她的指尖触到周酩远的脸颊,带着微凉的温度。
“叮铃铃——”
周酩远一惊,这是他的手机闹钟。
原来还是梦。
他睁开眼睛,却真的看见了舒鹞。
舒鹞看上去还没睡醒,俯身看着周酩远。
这种睁眼睛就瞧见脸前有人的情景,一般人估计会吓个半死。
但周酩远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舒鹞的领口。
她穿了一件睡衣,领口并不大。
舒鹞看上去是真的很困,眼底那颗朱砂痣旁被她自己揉得红了一大片,她打了个呵欠:“我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醒醒脑。”
“嗯。”
周酩远彻底从梦里清醒过来,淡淡开口,“去醒脑吧,来得及。”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舒鹞在家里穿的鞋子,也是那种把脚趾都包裹起来的室内地板鞋。
入了秋的清晨空气带着寒意,天色也不像夏天时一样早早就挂了太阳,早晨4点多,天都黑着。
白栩是在一个小时后到达东槿的,非常礼尚往来地给舒鹞带了早餐,但舒鹞的醒脑并没成功,蔫着喝了两口粥,又裹着围巾在车上睡着了。
她这种睡不醒的状态一直到机场,登机时都是闭着眼睛的。
白栩一路推着行李,送周酩远和舒鹞走高级VIP通道登机,他还是第一次看有人这么能睡,眼睛不睁也就算了,证件和机票都在周酩远手里,连她背着的小包包,最后也到了周酩远肩上。
小周总挎着巴掌大的小包,手里拿着机票证件,胳膊上还搭着舒鹞在车上盖的那条裸粉色厚围巾。
商场上叱诧的冰山,现在就像个保姆。
登机时舒鹞倒是短暂地精神了一瞬。
她睁开眼睛,靠在头等舱座位里,拍了拍身旁的座位:“酩远哥哥,坐,2B可是个好座位,配你的。”
周酩远扯了扯嘴角,把围巾劈头盖脸丢给舒鹞。
等他坐进2B座位上,舒鹞已经又裹了围巾闭上眼睛。
登机时的熙攘和飞机进入平稳航行后的点餐都没能吵醒舒鹞。
舒鹞这一睡就睡了3个多小时,醒来时周酩远正在跟一个挺漂亮的空乘道谢,没过一会儿,空乘拿了一条毯子过来,周酩远接过毛毯,偏头,对上舒鹞的视线。
“醒了?”他把毛毯又递给舒鹞,“自己盖上,空调开得有些足。”
舒鹞把毯子盖在腿上,空乘笑着问她:“后面旅程还长,您需要换上拖鞋么?”
飞机座位还算宽敞,不过长时间航行久坐,有些人腿脚会浮肿,换上拖鞋能缓解些,不像穿着皮鞋那么累。
但舒鹞摇了摇头,可能是刚睡醒,声音里带着些鼻音,半张脸还缩在毯子里,嗡声说:“不用了,谢谢你,我的脚不好看,换鞋不方便。”
我的脚不好看。
这句话太熟悉,周酩远猛地回过头,看向舒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第二更在10点左右】
又是双更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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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南非
舒鹞坐的位置靠窗, 窗子是电致变色玻璃,没有遮光板,只需要调动按钮让玻璃变暗, 就能遮住阳光。
她上了飞机就睡得酣畅, 没动过按钮, 机舱外明媚的阳光本该从窗口滑进来。
大概是周酩远帮她调过,窗子呈现出一种昏暗的蓝色,阻隔掉了阳光。
舒鹞也就因此没看清周酩远猛地转过头时, 眸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神色。
航班上很安静, 只有飞行的微笑轰鸣, 舒鹞的睡意还没完全消退,把剩下的半张脸从围巾里露出来,问周酩远:“你看什么?”
她还没见过周酩远动作那么迅速转头的时候。
周酩远没说话。
但舒鹞这次看清了他的表情, 说怀疑不太准确,那应该是一种若有所思。
飞机上有什么需要思考的, 值得波澜不惊的冰山这么猛然转头?
难道是她醒得不是时候, 打扰了周酩远和漂亮空姐搭讪?
这趟行程只有舒鹞和周酩远两个人, 白栩留在帝都替周酩远坐镇,周酩远不知道为什么沉默得厉害, 后面的行程都没说过话。
明明这几天周酩远的情绪已经比之前明显了, 舒鹞不太清楚又发生了什么事, 心说这淡漠的人情绪就是难捉摸。
想来想去, 还是觉得可能是周酩远的搭讪被自己打扰了。
什么原因都好,舒鹞没再猜,她此刻对南非的兴趣更大些。
拿了一本关于南非的杂志,看得津津有味。
大型客机终于落到开普敦机场时,舒鹞已经又睡了好几个短觉, 出了航班,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开着车子来接周酩远他们。
周酩远还是会帮舒鹞提行李,也会帮她拿着围巾,但说不上为什么,舒鹞就是觉得周酩远心里压着什么事情,他好像下了飞机之后一直在垂着头看手机。
舒鹞跟他坐在车子后座,无意间偏头,发现周酩远的手机界面居然不是邮箱文件。
好像是微信对话框?
搞得舒鹞差点以为周酩远在她睡着的时候,真的跟漂亮的女空乘勾搭上了。
南非这边的医疗器械研究所在郊区,车子穿过开普敦市区,舒鹞摇下半扇车窗,温热的空气拥入车里,右边是湛蓝的大西洋,左边是鳞次栉比的灰白色建筑,让人心情舒畅。
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建筑风格忽然大变。
两旁的房子变成了色彩鲜明的彩色,紫色的房屋连接着黄色的,黄色的后面又连着绿色的,舒鹞趴在车窗上,有种误闯童话小镇的感觉。
可能是她的神色太过新奇,周酩远终于开口了:“这是开普敦马来区,以彩色建筑闻名。”
舒鹞点点头,目光还停留在窗外。
舒鹞很喜欢这种坐在车子里看景色的时刻,她前20年被芭蕾捆绑着的生活太过于闭塞,比坐井观天的青蛙见识还要少。
每每这样走过不同的城市和街道,她都有种自己终于张开翅膀飞了起来的感觉。
她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每一处风景时,坐在一旁的周酩远按灭手机,带着深深的眸色打量过来。
开出马来区的有一段路不算好走,车子颠簸,但舒鹞依然兴致勃勃。
周酩远看着她的侧颜,也看着她发亮的眼睛,轻轻皱了皱眉。
很多年前,在法国的雨夜,那个主动把自己卷入绑架的、画着小丑妆的傻姑娘也是这样,坐在绑匪的车子上,颠簸在崎岖山路里,看向车窗外的眼睛却不住地发亮。
那天窗外的景色远没有南非美,只有在夜色下发黑的树影和连绵打在车窗上的斑驳雨滴。
但那个姑娘的眼睛是贪婪的,她像是被放在阳光下晒干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雨幕下的一切。
所以,舒鹞真的是那个女孩么?
她也学过芭蕾么?
周酩远收回目光,手机里白栩已经发来很多舒鹞小时候的照片:
【小周总,舒鹞的确学过芭蕾,3岁就开始学了,只不过19岁的时候没能进去皇家舞团,应该是太伤心了,放弃芭蕾。】
【11年前去没去过法国我没查到,但确实是有一些芭蕾舞方面的竞赛是在法国的,也许舒鹞去过。】
【我找到了一段录像,是你们的结婚典礼上舒鹞跳芭蕾的样子,你看看吧。】
【哦,还有一些舒鹞小时候的照片,还挺可爱,脸比现在圆哈哈哈。】
白栩发过来一堆信息,周酩远只回了一个“嗯”字。
从开普敦到研究所车程很远,要想在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还需要开600多公里。
司机是研究所那边的老人了,中途带着周酩远和舒鹞在城区边缘找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饭馆,准备吃个便饭。
周酩远说自己要处理公务,留在车子上没下车。
“小周总,那这样吧,我们买一些速食在路上充饥,然后继续赶路?”
司机师傅看了眼舒鹞,“小周太太需不需要休息一下?后面的路程还很长。”
舒鹞摇头,玩笑着:“赶路要紧,我是那种喝露水都能生存的小仙女。”
周酩远看了舒鹞一眼。
遇见什么都乐观的傻劲儿也很像。
这种“相像”的猜测只要一开始,端倪就越来越多。
而且周酩远并不觉得自己会在十几年里,先后遇见两个学过芭蕾又主动参与进他生活里的女孩。
太巧合的巧合,他是不信的。
后面的车程舒鹞去坐副驾驶位了,因为视野更开阔。
司机师傅热情地跟舒鹞聊着天:“小周太太第一次来南非?”
从司机同周酩远说话的熟稔感,舒鹞知道他不是周酩远要防备的人,也就笑着回答:“是第一次来,你叫我舒鹞吧,被叫太太我总觉得我好像60岁了似的。”
司机目光往后视镜上扫了一眼,可能是见周酩远并没有反对,他也就没太见外,顺着舒鹞的意思:“舒鹞,前面是西蒙镇,能看见企鹅。”
舒鹞有些惊讶:“企鹅不是在南极吗?”
“这种不一样,是非洲企鹅,生活在海滩上,再开10分钟左右吧就能看见了。”
两人对话时周酩远独自坐在车子后坐里,点开了舒鹞小时候的照片,网络不算特别流畅,照片加载,顿了两秒才变大,占据满了屏幕。
确实像白栩说的那样,舒鹞小时候脸颊带着点婴儿肥,笑起来看着比现在圆润,可可爱爱的。
每一张照片都是芭蕾舞装,梳着板正的发髻,芭蕾舞的造型最显气质也最精神,只不过舒鹞的眼睛不亮,好像只是在做一个笑的表情,并没有发自内心的开心。
-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芭蕾,而且很讨厌。
所以是你么?
舒鹞?你就是那个小丑姑娘吗?
这张脸,画上小丑的妆容,也许真的就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正想着,前排传来舒鹞快乐的惊呼:“天呐,真的有企鹅!好可爱!”
周酩远抬了抬眸子,在舒鹞愉快的声音里越发想要急着证明她的身份。
他戴上耳机,点开了白栩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的酒楼装扮得非常华丽,舒鹞穿着一条样式简洁的婚纱,一个人站在台上。
她很美,比周酩远见过的任何一位新娘都美,可能是嫌头纱碍事,她撩了一把,然后大大方方拿起话筒。
开口说话前,舒鹞露出笑容。
她弯着眼睛的这种笑眯眯的样子,周酩远并不陌生,每当她心里有什么鬼主意或者要算计人的时候,舒鹞都是这副表情。
视频里的舒鹞握着话筒,落落大方:“酩远哥哥去南非我是知道的,家族企业当然更重要,我不介意婚礼只有我一个人,那位司仪,请您帮我递一下戒指好么?”
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人把戒指盒递到舒鹞手边,她拿起钻戒,利落地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冲着宾客席举起手背,把戒指展示给大家。
“好啦,这就算我说过我愿意了,亲朋好友来一次也不容易,我给大家跳一支舞吧。”
舒鹞显然是有备而来,她那袭宽大蓬松的婚纱裙摆被她解开,里面居然是芭蕾的小裙子和舞鞋。
她就带着飘扬的头纱,跳了一支芭蕾。
是她。
一定是她。
前排的司机和舒鹞不知道说了什么,舒鹞笑着的声音隐约透过耳机传来:“蓝鹤吗?它们可真优雅,难怪是南非的国鸟。”
车子停了下来,司机好像也开口跟他解释了一下原因,但周酩远没摘耳机,也没回应。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屏幕里的舒鹞,她跳着芭蕾,整张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周酩远穿越时间读懂了她的表情。
那是舒鹞在向曾经被芭蕾缠绕满的日子告别。
周酩远重新抬眸时,车上只有他自己,司机正站在他这侧的车窗边,看见他抬眼,才说:“舒鹞小姐说想看看蓝鹤,我就停车了。”
周酩远点头,朝着舒鹞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片开着不知名紫花的草地,一群蓝鹤驻足在草地上,舒鹞张开双臂跑过去,蓝鹤扑闪着翅膀飞起来,她像是也欲起飞一样,舒展地把手高举,优雅地转了个圈。
那是芭蕾舞的动作。
-我真的很讨厌芭蕾,可能是因为它把我锁在一个永远也挣脱不了的网里。
-如果有一天我愿意毫无芥蒂地起舞,大概是我已经从网里逃出去了吧,而且是永远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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