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这个结果舒鹞并不意外,她也不纠结,正好这时候周酩远从窗外走过。
他一只手插在西裤兜里,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外廊上都是参差生长的枝叶, 这人也不怕刮上,步子迈得还挺快。
舒鹞抬了手想打个招呼,周酩远已经像一震风似的从窗口走过去了。
根本没看见她。
舒鹞举着的手握成拳头,冲着周酩远的背影一通挥舞。
这几天周酩远都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吃饭都不是和舒鹞一起的。
就只告诉舒鹞,等他忙完有事想跟她谈谈。
里斯看见舒鹞皱着鼻子挥拳头的动作,笑了笑:“小周总确实忙。”
“他爱忙不忙。”
舒鹞蹙眉,她其实不是不满周酩远忙,而是担心他忙起来又恢复以前的状态。
淡漠的,冷静的,理智的。
但唯独就是没有喜怒哀乐。
可能是舒鹞自己身边两个好友,齐言清是医学世家,冯凌子是医学博士生,两个都是跟医疗相关的。
她对着穿白大褂的里斯也就多了些莫名是熟悉感,不太见外,顺口吐槽:“我干脆给那个冰山喂点融雪剂得了。”
“冰山?小周总么?”
舒鹞拿起那份没什么成果的检验报告,放在脸侧扇了扇风:“除了他还有谁。”
里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他意有所指:“想看小周总变脸以前挺难,现在么,容易,你多往我这儿跑几趟,就能看见了。”
居然有人觉得看周酩远变脸容易?
舒鹞挺纳闷,想了想,忽然记起白栩说过,里斯博士是南非这边所有项目的顶梁柱,是周酩远当初花了重金挖来的顶级人才。
所以里斯博士的意思是,她多往研究中心跑,周酩远会觉得她耽误里斯博士研究,然后发脾气?
舒鹞一拍巴掌:“还是博士有主意,那我就多往这边跑跑,让他觉得我是给你搅局的,周酩远肯定黑脸。”
里斯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但他蔫坏地没解释。
只在心里想,有个人的醋坛子很快就要打翻了。
于是等周酩远连着忙了三天,把事情挑重要的都处理得差不多时,他发现舒鹞就像长在研究中心似的,整天跟着里斯。
俩人有说有笑,连吃饭都是一起的。
周酩远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前,远远看着舒鹞和里斯从研究中心出来。
研究中心那扇门到他办公室的门口也就不到20米的距离,十几步就能走到,俩人愣是走了好几分钟。
舒鹞和里斯先是站在研究中心门口,对着一种颜色挺显眼的大飞虫聊上了。
距离不远,周酩远能听见里斯用他那不紧不慢的语速给舒鹞科普,说那玩意儿叫什么乳.草蝗虫,是非洲这边特有的蝗虫种类。
舒鹞转头对里斯投去崇拜的目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本来不知道的,感兴趣就多查了查。”
周酩远冷哼了一声。
就对着那么个破虫子,俩人愣是聊了3分钟。
好不容易结束话题,周酩远想,这回该走过来了吧?
结果迈出去两步远,舒鹞又蹦着退回去半步:“里斯,这几颗圈起来的植物是谁种的吗?药材?”
“不是,这是路依保斯,也是南非特有的植物,能做茶,在开普敦有一个镇子就是专门种这种茶的,这茶有点果香,我柜里应该是有一些,下午沏给你尝尝?”
“好啊。”舒鹞兴奋地应下。
周酩远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
喝个茶而已,有什么可兴奋的!
聊完茶,两人终于迈着步子不再停留,往他这边走过来。
路过周酩远办公室门口,舒鹞和里斯仍是有说有笑,谈论内容变成了今天食堂的炖菜。
里斯看见周酩远,只偏过头简单地点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舒鹞就更厉害了,连招呼都没打,半个眼神都没有,直接从他眼前走过去了。
周酩远咬着后槽牙,气笑了。
他知道舒鹞对南非的景物都很新奇,怕她在研究所憋着没意思,周酩远每天只睡3个小时,就为了把工作进程调快,想着快点忙完带舒鹞出去走走。
顺便的,也试着和舒鹞谈一谈以前的事情。
结果他忙了几天,人家舒鹞根本没觉得憋闷,身边还多出个科普小能手。
又是乳草蝗虫,又是路依保斯茶的。
周酩远自己坐在办公室里生了一下午闷气,也没见舒鹞来找他。
从办公室探出头去,倒是能看见舒鹞穿着一条明黄色的蛋糕裙,在研究中心里穿梭的身影。
他其实挺想问问舒鹞:
你就这么对你的白月光?
但转念一想,就自己这个待遇,能是白月光?
周酩远越想越烦闷,一直到傍晚,夕阳又染红了半张天。
云层像是被火点燃一般,随风飘渺在天边,好像谁在天际放了一把大火,想要点燃夜幕换得长久的光亮。
周酩远沉着脸起身,摔上办公室的门直奔研究中心。
他过去时,舒鹞正站在研究中心的窗边,同冯凌子打着视频,里斯这个闲人热情地对着周酩远挥手:“小周总今天不忙了?”
“没有你闲。”
周酩远的语气凉飕飕。
里斯憋着笑,冲窗边舒鹞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找我,还是找你媳妇啊?”
周酩远懒得理他,看向舒鹞。
南非这个季节常能看见绯红的火烧云,并不罕见,周酩远也从来没觉得这一刻的天空有什么特别的。
但他这个角度望过去,橘色的夕阳就在舒鹞脸侧的位置,她有半张脸都映在霞光里,有些像少女含羞的脸色,很是动人。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舒鹞弯着眼睛笑起来。
周酩远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视力有些好得过头了。
这么远的距离,他还能看清舒鹞的睫毛被落日余辉晃成了棕红色,浓密的,毛茸茸的。
她眨了下眼,睫毛就像隔着空间扫在周酩远心上,他的垂在一旁的手下意识蜷了一下。
“小周总?”
“嗯?”
里斯说了什么周酩远完全没听见,皱着眉,偏过头,“干什么?”
里斯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还不忘打趣他:“看得也太入神了。”
周酩远没理里斯,只在几秒过后,突然开口:“我记得我是请你来研究医疗器械的。”
“我研究得不够废寝忘食么?”
“我看你对那些虫子和破草,更废寝忘食。”
周酩远很少这么挖苦人,跟他那张冷着的脸相比,这句话简直幼稚。
里斯笑得更欢乐了。
舒鹞这时候挂断了电话,看见周酩远在,问了一句:“你今天不忙?”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恰巧刚才有人问过一样的。
小周总的醋坛子彻底打翻了,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舒鹞跟我来”,就迈着大步先走出了研究中心的门。
舒鹞不明所以,还以为周酩远看她天天在研究中心晃,终于嫌她打扰里斯,才会动气。
“计划成功!”
舒鹞笑着去跟里斯击掌,里斯憋笑憋得脸都红了,伸出手去。
两人掌心刚碰上,周酩远正好停下脚步回头,脸更黑了:“舒鹞。”
“来啦,来啦来啦!”
舒鹞小跑几步,里斯在身后叫住舒鹞,在空气里画了个“十”字:“别忘了用那个!”
舒鹞点头。
里斯说的是“臀大肌注射”,还是刚才冯凌子打视频来闲聊,说臀大肌这个部位真是神奇,打针的时候就这个部位最疼了。
舒鹞也打过这个部位的肌肉针,当即点头:“真的是非常疼。”
两人视频的时候正好里斯路过,欠嗖嗖地给舒鹞出了个主意:“你不是想看小周总变脸么,往臀大肌上掐,再冰山的表情都会扭曲的。”
“我不知道哪儿是臀大肌。”
里斯翻了个模型出来,画了个十字,往十字上方两个部分一指:“就这,看他那张冷脸不顺眼的时候,往上掐就行了。”
舒鹞跟在周酩远身后,看他沉着面色越走越快,决定试一试万能的“臀大肌变脸大法”。
长廊上的叶片被晚霞染成暖色,周酩远一身浅灰色西装走在暖色的树影里,其实这一幕拍下来会很棒,像是文艺电影的宣传片。
但舒鹞的目光只盯着周酩远西裤的臀部看,还在心里默默地画了个“十”字。
瞄准方位后,她快步走过去,对着周酩远的屁股就是一下。
一瞬间万籁俱寂,周酩远的步子停住了,缓缓扭头,表情并没有舒鹞意料的那样扭曲。
咦?
不管用的么?
舒鹞觉得自己手劲儿可能不够大,又试探着使劲儿掐了一把。
别的没感觉到,就觉得周酩远这臀……还挺有料的。
这手感。
啧啧啧。
周酩远眉心拧起来,声音淡淡:“舒鹞,解释你的行为。”
舒鹞猛地收回手,背在身后,换上一张笑眯眯的表情:“酩远哥哥,刚才你屁股上有个蚊子,我帮你捏死了,我是不是很贴心?”
作者有话要说: 周酩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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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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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三天
掐死蚊子这种蹩脚的理由周酩远显然是不信的, 但他也没过多跟舒鹞计较,一言不发地带着她走出研究所。
停在外面的黑色车子前后灯同时一亮,周酩远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
“上车。”
天色已经愈渐朦胧, 舒鹞还以为周酩远只是带她出来吃个饭, 没想到吃过南非特有的炖菜之后, 他并没有往回去的路上开。
舒鹞也没问去哪,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靠在座椅里。
南非的黄昏给人感觉很长,漫漫无尽的感觉。
舒鹞坐在副驾驶位置里, 每次看着天边那轮暖橘色的残阳, 都觉得它快要坠进地平线里, 但每次它都只是动了那么一点,细微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路两旁是热带植物,这些在北方城市被当成盆栽的绿植, 在这里蓬勃生长成了参天大树,连仙人掌都跟人差不多高。
周酩远走的这条路不是市区内, 灯光熹微, 不像帝都市那样,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那些繁灯就迫不及待地点亮了楼群。
这里只有满目被笼在越发昏暗光线下植物, 在黄昏里朦胧得像是梦里的场景。让舒鹞有种感觉, 她坐的这辆不是周酩远的奔弛, 而是穿梭进梦境的飞船。
这种感觉很奇妙。
也很美好。
最舒心的是, 周酩远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不会像Healer那群大男孩一样吵得她头疼,她可以随心所欲地享受这一刻……
舒鹞这个还没在心里感叹完,旁边开着车子的周酩远突然出声了。
“那是巨型二歧芦荟。”
“……啊?”
舒鹞扭过头,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周酩远。
谁问他了?
这人突突然地, 在这儿介绍什么呢?
过于迷茫的舒鹞不得不从她幻想的“梦境飞船”上下来,扭头去看窗外,路旁的有一堆像长了长腿的西兰花似的树,被映成夕阳的暖色。
番茄炒西兰花即视感。
“这种芦荟是南非特有的,最早长在沙漠里。”
舒鹞随口应了一句:“哦。”
“前面的植物是金合欢,帝都的合欢花是粉色的,这边的是另一个品种。”
“那个树干很粗的是猴面包树,叶子可以吃,有些南非当地人用这种树叶煮汤喝……”
不是,谁问你了!
舒鹞瞪着周酩远的侧脸,心说,你不是冰山么!怎么突然间话这么多?
“周酩远,”舒鹞干脆直说了,“你能不能让我安静地看一会儿。”
车里回归安静,仔细听应该还能听见周酩远咬牙切齿的磨牙声。
小周总气得想把某舒姓女子丢出去。
别人给她科普她就一脸崇拜,他给科普,就让他闭嘴。
很好!
路过加油站,周酩远停下车子加油。
舒鹞从小包包里翻了一副墨镜出来,动作非常自然地把墨镜戴在了周酩远脸上。
舒鹞的想法挺简单,夕阳这个位置正好晃眼。
她晃不晃的倒是无所谓,晃到开车的周酩远,真撞到哪儿出个车祸,他俩都得完。
但周酩远冷了一路的脸色忽然就缓和了。
他想,她还是很喜欢我的,只有一副墨镜都给我戴。
从加油站出来,车子重新上路。
舒鹞也看出来了,周酩远估计是怕她在研究中心里憋着闷,想带她出来走走,但他那个性子,不会直说,就这么闷声开车,也不告诉她目的地是哪儿。
想明白后舒鹞安心地靠在副驾驶座位里,等着目的地。
她想象中,周酩远带她去的地方可能是去看星空的山顶,或者是飞满萤火虫的丛林,毕竟天色晚了,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车子一直匀速行驶着,中途舒鹞睡了一会儿,等她感受到车子停下来再睁开眼睛,已经是3个多小时以后了。
夜里11点多,周酩远把车子熄火。
面前没有什么能看星空的山顶,也没有一只萤火虫飞过。
舒鹞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揉着眼角的泪花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睡觉。”
“?”
舒鹞下车追上周酩远的脚步,揪着他的衬衫袖子问:“跑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带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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