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松散地靠着椅背,漂亮的唇角噙着笑,漆黑的眼慢吞吞眨了下,视线没有避讳,直勾勾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侵略感。
如果说先前的那位容先生是克制有礼疏离冷漠的,那么如今的他更贴近她记忆里的那位乖戾少年。
她能感受到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先行拿起塑封的菜单,半挡住脸,“我饿了,点菜吧。”
老板很感慨:“哎呀,真怀念啊,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他转身又挂上殷勤的笑:“淮哥,尽管点,我这边绝对给你打折。”
容淮笑笑,点了些不那么重口味的东西,又给荆羡要了杯柠檬水,末了,问老板有没有打火机。
纤长手指从烟盒里慢条斯理敲出一根烟,他抽掉荆羡脸上的菜单:“介意么?”
荆羡摇头。
男人抽烟的样子很好看,清冷的五官,略带痞气的动作,薄唇抿那一下的时候眼眸会不自觉眯起,一股颓然浪子的模样。
帅到掉渣。
少女时代的荆羡曾经做梦都是他身上的烟味。
这会儿不仅男学生往这儿看,连偶尔几桌的妹子也开始频频扭头了。
可能是这种举动惹火了她们的男伴,十七八岁的少年,最血气方刚也是最没脑子的时候,互相使了个眼神就开始找茬。
先是故意推推搡搡,荆羡的包被后面那桌撞掉两次,第三回 捡起来时,她被容淮拉到了他那边。
他眼底隐隐有戾气,“换个位置。”
荆羡拿起一串羊肉串,递到嘴边,没什么胃口地嚼了两下,偷偷观察了下后面那几个染着黄毛校服七歪八扭的小子,轻声道:“要不我们去车里吃吧。”
容淮嗯了声,把打火机扣在桌上,叫来老板打包。
未料那帮子人愈发过火,佯借起了冲突,互相推搡,拍桌子摔凳子,不知哪儿飞来一个啤酒瓶,不偏不倚砸在容淮的肩膀上。
荆羡睁大眼,捂嘴尖叫了声,抽了纸巾去帮他压伤口。
他偏着头,碎玻璃将右侧脖颈有四五公分长的一道伤口,血珠子很快渗出来,弄脏了衬衫领子。
四周静悄悄,喧闹的环境像是被上了发条。
不知谁喊了声:“我操,教导主任来了。”
远处有个戴着红袖章的中年男人,后边跟着几个拿手电筒的模范生,男人挺着肥胖的肚子,一溜小跑,边跑边骂:“你们几个哪个班的?你们要翻天了是吧?翻墙!旷课!打架!你们这帮社会的败类!”
蒋福徳揪着其中一个黄毛的耳朵,破口大骂,一边为了学校的荣誉和无辜路人道歉,只是他看清这位无辜路人的脸后,当初被三中恶魔支配的恐惧全回来了。
这位哪里是无辜路人?这位简直就是这帮兔崽子的祖师爷!
容淮还坐着,笑容阴恻恻:“蒋老师,好久不见了。”他慢条斯理卷高袖子,站起来,“没能准备重逢的礼物,我帮您教教学生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给我提的意见我都看到啦。
其实我想说的是,男主的克制有礼都是假象,他还是当年那个他。
而且他会因为外界的刺激,求而不得慢慢有一点点黑化。
and他也不是霸道总裁,他是个潜心于医药的,我认为算是个科学家吧~
当初他爸爸的事情给他打击很大,所以他开始研究降低器官移植副作用的药。
后文会写到。
至于文的设定和巧合,我觉得这边我还是有自己的理解,当然啦,你们的意见我也会参考~
不过毕竟一万个读者心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会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去~
免费不V当然不是写的烂的理由。
但我认为这个文我真的还是花了很多精力的,我一旦自我感觉写不好就会修。
另外,我还是希望大家多一点点耐心。
少年和成人,本就是分界岭。
如果26岁的容淮还带着那股子少年心气,去逗弄女主,我觉得他可能有点问题。
毕竟两人有八年的隔阂,所以需要一些时间修复感情。
最后谢谢追更的小伙伴。
我知道有等了很久的宝贝,所以我会好好写下去的。
实在觉得想看校园篇的读者,那就等到番外吧~
屁话有点多今天。
总之祝我的宝贝们天天开心。
今天太迟了
投雷的小伙伴们明天一起感谢嗷
第11章 青春
蒋福徳的青春全回来了。
老蒋在三中工作已逾二十年,曾执教单门学科课目,也曾全心全意带过毕业班,无奈经常因为过于严苛暴躁和家长产生冲突,后边终于找准了定位,在教导主任的位置上干得如鱼得水。
数年里带过的学生太多,很多面容早已淡忘,偶有几个特别出挑的,要么足够优秀出类拔萃,要么顽劣不堪只知道惹是生非。
这其中,惟有八年前那一届理科实验班的容淮,集两者精华与糟粕为一体,叫他又爱又恨,苦不堪言。
校服从来不好好穿,屁股后面永远有一堆跟班,一天八堂课能有一堂课清醒谢天谢地,晚自习更不用说了,基本没影。
更夸张的是,每逢过完周末返校,少年脸上永远带伤,要么唇角破了血痂显目,要么下颔青紫淤血未退。就这状况,依旧回回霸占着月考的头名,唯一一次掉下榜首还是因为在英文考试上睡着交了白卷。
老蒋在日复一日的矛盾心态里选择了两全方案,那就是自我催眠,不是太大的问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当时临城的重点高中升学率竞争激烈,全校都指着那几根好苗子上Z大之类的名校,只是未曾想到最被给予厚望的九班天才竟然中途退学了。
蒋福徳和校长都快抑郁了,翻了他的入学登记,顺着上头写的家庭地址摸过去,结果找到一片待拆危楼,里头充斥着烂赌鬼和皮条客,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老蒋足足折腾了两三个月,都快临近高考才在某天意外撞见了容淮。
记得那是个暴雨肆虐完后的夏季深夜,他巡场完毕业班的晚自习,下班回家后在小巷深处遇见了一伙地痞。
看起来像是在打群架,不过两边人数悬殊。
五六个黄毛围殴一人,中间那位清瘦颀长,看身架还是少年,也不知是个什么脾性,眉梢眼角都染了血还一声不吭。
本来是毫无悬念的一场架,结果就真跟拍电影似的,周遭人都累瘫了这位还没停手,被他盯着专攻的小头目顶不住,眼泪混着鼻涕哭嚎,满脸惊恐,挣扎未果被揪着脖子摔在地上。
少年满脸血迹,额头的嫣红顺着眼皮淌落,他不在意地眨眨眼,躬着身一脚踩在混混的脑袋上,而后慢吞吞摸出一根烟点上。
几个乌合之众被吓到,散了。
至于少年,像个置身事外的亡命徒,他甚至饶有兴致扬起下巴看了会儿夜景,直到烟抽完,瞥了眼燎着星火的烟头,低低笑了声:
“抱歉,没找到烟灰缸。”
烟头一点一点摁在混混的手心上,撕心裂肺的惨叫惹得附近的流浪猫狗们都躁动不安。
蒋福徳已经能想象到那种皮肉之苦,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原本打算冷眼围观败类们互殴,怎料少年说话的嗓音叫他心态彻底崩了。
老蒋自行车也不骑了,大步流星赶上去。
“容淮!”
少年略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闻见动静扭过头来,轻笑:“蒋老师,别来无恙。”
蒋福徳真是不忍看他的脸,那张能叫三中小姑娘们神魂颠倒的相貌此刻如同地狱罗刹,他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句来描述心情。
“你觉得打个电话就能办完退学手续?”他一肚子火,扬手去扯少年的手臂,“先跟我去医院。”
“免了吧,肋骨断了而已,去医院也没法接。”容淮避开,摁着腰腹,费力地喘了口气,一边慢慢靠到墙上,“我真有事,蒋老师您高抬贵手。”
老蒋气急败坏:“你能有什么破事?不好好念书在外头混社会,像话吗?”
容淮缓缓抬起头,唇畔还扬着笑,眼里一片荒芜:“我爸还躺在殡仪馆等我签字呢。”
老蒋沉默,良久道:“你妈呢?”
“妈?”少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唇边弧度愈发嘲讽,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挥了下手:“蒋老师不必费心思在我这种烂人身上,以后各自安好吧。”
蒋福徳还想挽留,他却上了一辆不知从哪冒出的破车,一转眼就没影了。
老蒋后边偶尔也梦到过几次少年的背影,但也仅仅是在梦里。说来奇怪,临城那么小,可现实里他真的再也未曾见过容淮,甚至连消息都没有。
算算时间,八年了。
倏然,凳子砸碎的声响将老蒋强行拉回现实。
记忆里的少年踩着混混的头,一脸阴冷地将烟头摁在对方手心,而今,长大成人的俊秀青年笑得云淡风轻,老鹰捉小鸡一般,拧了一个学生的手臂,将其压在桌上动弹不得。
简直是如出一辙的动作。
蒋福徳盯着男人薄唇抿的那根烟,他是真的有后遗症了,心惊肉跳地劝和:“那什么,有话好好说嘛,你先把烟掐了。”
要是三中的学生当着自己的面被烟头烫到,那他这个教导主任可以直接卷包袱走人了。
容淮勾了把椅子,懒懒坐下,一边冲着旁边的姑娘扬了下眉,意思是站远点。
荆羡乖乖退了两步,她没兴趣劝架,一来是这帮兔崽子先挑事,二来当年见识过这位有多变态,也知道他疯起来没人拦得住。
她早就见怪不怪了,而且真要算起来,重逢那天他穿着白大褂彬彬有礼像个温柔王子的模样才真正震碎她的三观。
夜宵摊的几桌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了,老板个子矮,在人群外惦着脚:“玩归玩闹归闹,你们别伤到桌椅啊。”
双方实力差距悬殊,小黄毛在容淮手里,扭得像条濒死的鱼,感觉都快把桌板擦干净了。然而年轻人确实有股韧劲,都这节骨眼了,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他妈的,你个狗杂.种,趁老子不备搞偷袭。”
“你以后给老子小心点,别他妈在三中门口瞎晃,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一边还不忘招呼小弟:
“你们都他妈在旁边看个几把?”
“操,都上啊!”
容淮笑意加深,使了点劲,成功让他从喷子转型为惨叫鸡。
小弟们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人的笑有点渗人,特别是那双眼睛,漆黑浓重,压着狠戾,叫人无端心惊肉跳。他们挠挠头皮,纠结半天,干脆凑到蒋福徳身边了。
“好了好了,差不多可以了。”老蒋在大冬天急出一身冷汗,“再怎么说你也是三中出来的,他们都是你的学弟,容淮,给蒋老师一个面子。”
容淮轻笑:“当然,小事而已。”
他俯下身去,不紧不慢地抽了几张纸巾,像是隔开什么脏东西,掐着男学生的后颈,逼着对方抬起头,看向荆羡的位置。
嗓音淡淡:“知道怎么道歉吗?”
小黄毛痛到哭爹喊娘,终于屈服了,获得自由之后屁滚尿流一般跑到红衣姑娘身边,毕恭毕敬鞠躬90度,“姐姐对不起,我们不该因为你漂亮就对你吹口哨,也不该故意撞掉你的包,更不该和你男朋友动手。”
荆羡:“……”
老蒋这才意识到现场还有一位他的学生,当初八班女神,九班校霸,传过一段匪夷所思的绯闻,连教务处都有年轻的老师天天吃瓜,他听得多了也有所了解。
老蒋摸下巴,相当意外:“你们两个……现在还在一块啊?”
荆羡立马撇清关系:“不是,普通校友而已。”
普通校友而已。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架不住现场太静了。
容淮垂眸,折了一根筷子,在指尖反复翻腾,神情很静,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良久,他抬眸,视线扫过惊弓之鸟一般的男学生们。
“过来坐下。”
混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种即将被迁怒的恐惧。
他单手支额,眉宇间隐约阴鸷之色,尽管在笑,脸色却很冷冽:“听不见?”
一排人搬了小板凳,齐刷刷坐好。
容淮:“月考成绩都报一遍。”
这剧情急转直下,还以为会有一场精彩的打斗,结果对白突然变得这么没营养,吃瓜群众们不高兴了,各回各桌继续享用夜宵了。
男学生们不敢多问,相当识趣地把各门学科都一一招供,基本没一个及格的,有些夸张的连个位数都能考出来。
容淮笑了:“成绩这么菜还敢学人家当混混?”
这逻辑绝了。少年们敢怒不敢言。
容淮啧一声:“看来是吃得太少脑子不够用。”他喊来老板点菜,眯着眼,指尖点着桌面:“别说学长不照顾你们,平均分50以下的,一人五条烤鱼,30分以下的,一人十条,吃完才准走。”
老板接了桩大生意,兴高采烈去后厨了。
谁他妈能一口气吃五条烤鱼?
少年们泪目。
容淮丢开筷子,站起:“下回月考若还是这个分数……”
少年们纷纷拍胸打包票。
容淮扯扯唇,要笑不笑:“行了,多吃鱼,补脑。”话落,手机振了下,提示有越洋视频会议在一个小时后召开,他知道不能逗留了,买完单,走到蒋福徳身边,递上名片。
“蒋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老蒋拿着名片仔细瞅了瞅,相当欣慰:“多回母校看看。”
容淮点头,看向冻得鼻尖发红的姑娘:“走了?”
荆羡已经看清了那张名片上的抬头,她愣了半刻,盯着他,有些恼怒,又有些诧异。可男人抬脚就走,压根没给她质问的机会,她憋了一肚子火,上车时把门摔得异常响亮。
两人静坐车里,一个情绪激动,一个神色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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