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有此刻听着哥哥弟弟们介绍的月饼诱惑。
保康对哥哥弟弟们的兄弟情非常喜欢和感动。
“先吃半块酥皮月饼,再吃半块百果月饼。”保康的声音严肃的,保康说完自己都可以听到纯粹坚决的C大调在轰鸣,果断,沉毅、纯真、高贵,尾音是壮烈的C小调——一切只因为他年龄小,一天顶多吃两个半块。
哥哥弟弟们听明白了,刹那间都笑了出来。
太子还说:“保康弟弟,你进学后选择一个乐器,选什么?”
保康:“……”乐器是什么?好吧,作为皇子不光有后世的“考死你”,更有后世的“学死你”!!!
保康发愣,就听大阿哥兴致勃勃地介绍:“我选了八角鼓。太子二弟选了排箫,三弟选了琵琶。”
胤禛弟弟接口:“保康哥哥,我喜欢琴。”
保康:“……”保康张口就要说“钢琴”。在他的认知里,还是钢琴小王子的造型最帅。
“西洋有钢琴吗?就是,那不是拨弦,是击打弦。”
哥哥弟弟们都愣住了。
击打弦是什么?
太子眼睛一亮:“是大鼓和琴结合的乐器吗?我知道意大利的佛罗伦萨有类似的乐器,让他们给保康弟弟送一个来。”
胤禛提醒道:“那是西洋乐器。保康哥哥先选一个大清乐器。”
保康:“……”
他还有什么选择?“……笛子?埙?箫?”
大阿哥笑出来,他当初选八角鼓是为了偷懒,保康弟弟的选择也是为了“偷懒”。
“保康弟弟,这些都是可以随身携带的乐器,都挺好。不过笛子、埙、箫都有很多种,保康弟弟挨个看看,挨个试试,看喜欢哪一个。”
“对。保康弟弟自己选择。”太子笑眯眯脸:“埙,它最好随身携带。”
胤禛迷糊,保康迷糊,胤祉嘿嘿笑。大阿哥看向太子一脸鄙视:“你那是排箫,不是篪。别想太多。”
埙篪相应,语出《诗.小雅.何人斯》:“伯氏吹埙,仲氏吹篪。”形容兄弟之间的默契和知己之情,感情好那自是不需要明说。太子刚刚就暗搓搓地幻想一下,暗示保康弟弟一下,哪知道被大阿哥说破,当下就面色微红。
太子正经脸:“大哥、三弟、保康弟弟,你们听,有‘咔嚓咔嚓’的声音。”
哥哥弟弟们一听,还真有。
保康瞬间反应过来:“是怀表报时、走针时候发出的‘咔嚓咔嚓’。”
说着话,他就翻身起来,从铺头柜子上取下来一个怀表,拿给哥哥弟弟们看。
大阿哥、太子、胤祉、胤禛:“……”惊呆。
条件反射地一掀被子翻身坐起,四颗脑袋凑到一起,八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大阿哥手心里托着的怀表。
圆圆的形状,纯金珐琅彩怀表配备独立秒针,周边镶有珍珠和红宝石、蓝宝石、钻石……宝石们纯净大颗,在八月十四的月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发出炫目的一圈圈光带,是那么的华丽高雅。
翻过来一看,底板并刻有漩涡形树叶纹,发条盒上透雕花环……堪称梦幻般的魅力,和它的“咔嚓咔嚓”走针声一样让人怦然心动,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往日里也没觉得宝石哪里好看,没想到宝石镶嵌在怀表上这般华丽闪亮。”这是自己也有一个小怀表,但一般不舍得用,更不会随身携带的太子。
“‘咔嚓咔嚓’的声音本就绝世美妙,搭配上宝石那就让人神魂颠倒。”这是看到眼睛里就拔不出来的大阿哥。
“听着它‘咔嚓咔嚓’的声音,我就特激动。不知道我们大清什么时候可以自己造怀表,我要手上戴一个,怀里挂一个。”这是亲眼看见保康弟弟抬手腕看怀表的“霸气”心驰神往,满心期待的胤祉。
胤禛看看三个哥哥,看看一脸平静淡然点头的保康哥哥,表情和眼神儿表达一切。
虽然他这几天天天看保康哥哥戴在手腕上,可他此刻听着天地间最美妙的“咔嚓咔嚓”声音,看着大哥托在手心的小心翼翼,也觉得——这般巧夺天工、奢华高贵的物件儿,真好看,让他望而却步的好看。
太子看了半天,眉头一皱:“保康弟弟,这上面不是有个表链子?这个牛皮表带和它不搭配。”
就好像一个人穿了华服戴上高冠,结果脚上穿一双草鞋一样。
大阿哥和胤禛重重点头附和。
保康:“……”
“它好看,可它再好看,也是一个计时的工具。加上表带随身携带随时看时间,才是正理?”
保康被哥哥弟弟们看得小犹豫,但他哪怕不是肯定的语气,也惊得大阿哥、太子、胤祉、胤禛说不出话来。
十目相对。
过了好一会儿。
“保康弟弟/哥哥说得对。”声音干巴。
保康眨巴眼睛。
“大哥、太子哥哥、三哥、胤禛弟弟,你们看,它就是一个表。我听说在西洋国家,西洋女士们喜欢将手表佩戴在腰带上,用一条丝带或是项链,把它和曲柄键悬挂起来。而男士们则不同,他们有时把手表装在表袋里随身携带。”
“对宝石和金器的喜爱,对奢华稀有物的追求,加上对其中技艺的着迷,对‘时间’的向往,对自己不懂的奇异的机械的收藏心理。”
四位皇子还没反应过来,怀表这个物事,在西洋,不止四个,很多个,女士都当成佩饰来戴?
就看见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从大阿哥的手里拿过怀表,就看见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从柜子上拿过怀表盒子……
四位皇子误以为保康弟弟/哥哥要装起来,纷纷点头——这般珍贵物儿要好好保管,不能轻易——“拿出来给人看”还没表达出来,电光火石之前,就看见保康弟弟/哥哥几个动作,怀表就,就,就四分五裂了?
……!!!
场面死寂无声。
只能听到“砰砰砰”的心跳声。
四位皇子整个人都傻了,好似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然儿保康全无所觉,发现哥哥弟弟们的模样,笑嘻嘻的,举着这个怀表其中的宝石外壳、齿轮和哥哥弟弟们展示:“搭载双齿轮全夹板机芯,单一的摆轮夹板稳固地安装在底板上。”
“看吧,它就是一个计时的工具。”
四位皇子眼见保康弟弟手里的宝石外壳和齿轮,更傻了,好像他们看见的是自己身上卸下来的残骸。
太子的眼珠子呆滞不动,嘴唇微微抖动,双手颤抖……他想说“你快给装上,你快给装上……”喉咙好似卡住一般说不出来话。
大阿哥、胤祉、胤禛面对这一切,更是失了声,失了魂,那表情,死刑犯被执行死刑之前,估计就这样模样。
保康发现他们脸都吓白了,赶紧安慰哥哥弟弟们:“不怕,不怕。保康马上给装上。”
说着话,他还真给装上了。
太子、大阿哥、胤祉、胤禛各自抢到手里一看,果然是一模一样……?
“一样,一样。我没动里面的机芯,就拆了外壳。”保康郑重表示,他虽然想拆开机芯看看,可他真的没拆。
四位皇子一脸狐疑地看着“乖巧懂事”的保康弟弟/哥哥,木然机械地将这个差点儿要被拆了的怀表放到红木小盒子里放好,接着“扑通、扑通……”朝上一摔,人还是傻呆呆的。
苍天在上,列祖列宗在上,保康弟弟/哥哥就是贪玩好奇拆开看看,没有破坏。
保康:“……”
它就是一只表啊。
虽然他也曾经喜欢收藏,喜欢买买买,男儿嘛,哪有不喜欢手表那?
可是,它就是一只表啊。
保康还在迷糊,哥哥弟弟们看到他胖脸上的无辜样儿,心头火“腾”地起来。
“那是怀表,那是怀表。”
“可以看时间到秒的怀表。”
“全大清就四只。”
“你天天拿它玩游戏,还要拆了它啊啊啊啊!”
“……”
“……”
兄弟们气啊,按着保康弟弟/哥哥嘴里说着狠话,手上还捏脸,咯吱痒痒,或者狠狠抱住,或者一脸发狠地一起翻滚。
保康撑不住,他的胳膊窝儿不怕痒痒,但他的脚不知道被哪个兄弟碰到,他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
偌大的大通铺上哥哥弟弟们一边滚一边哈哈哈大笑,睡在最边上的胤祺在睡梦中被吵醒,也不问什么事情,只管揉揉眼睛嘿嘿傻笑。
“哈哈哈哈,太痛快了。它就是一个表。”
“对,它就是一个计时的工具。”
“早就应该拆了它看看。”
“不就是一个宝石外壳和一个齿轮吗?拆!”
“哈哈哈,保康弟弟拆得好。”
“保康弟弟,大哥最喜欢你了。哈哈哈。”
“……”
“……”
兄弟们一人一句,言语间透着痛快,声音满满的都是痛快,胸腔鼓动,眼睛发亮,整个面孔,整个人都好似卸去千金重担般的轻松和亮堂。
摔咧子——不就是一个计时的工具吗?哪里比我们大清的滴漏高贵了?就要拆。
保康弟弟拆得好,拆得妙!他们早就想给偷偷拆了有没有,哈哈哈哈!
保康面对哥哥弟弟状若疯狂的形状,面对哥哥弟弟那“保康弟弟/哥哥是大巴图鲁”的佩服眼神儿,笑得满脸“矜持且谦虚”。
…………
红木盒子的西洋怀表“咔嚓咔嚓”地走着,月光挥洒月华照耀天地,三更打更的梆子声音隐隐传来,小小的院子也好似感染他们的梦想,洋溢着欢乐。
屋子里,兄弟们经过这一番闹腾,睡不着的兴奋劲儿超额发泄出来,就这样横七竖八地躺着,畅想着将来他们人手几只怀表,尽情拆拆拆,睡着。
屋子外面,师祖听着里面安静下来,知道他们都睡着了,轻轻笑着。
照顾他们的宫人轻手轻脚地进去,将大阿哥压在他保康弟弟腿上的胳膊给拿下来,将快乐大师·小保康压在太子身上的胖胳膊拿下来,将外头睡觉的胤禛阿哥给调整好姿势,照顾胤祺阿哥去尿尿……
最后给挨个盖好被子。
师祖在门口看一眼放下心,临去自己寝室的时候,吩咐小沙弥:“去告诉皇帝。”
小沙弥一愣,师祖话里的“不满”——对皇上“不满”?因为他们的快乐大师没有拆得尽兴?
小沙弥甩甩脑袋,赶紧赶出去这么可怕的念头,答应一下,小跑出去。
…………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皇上也兴奋,皇上刚刚睡着,皇上被喊醒正要发火,听到是师祖院子里来的小沙弥,误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一骨碌爬起来,鞋子也没穿面色惊慌地出了寝室……
小沙弥人机灵,口齿伶俐,一点不错地将他们的快乐大师和几位皇子今晚上的活动和谈话都一一学出来。
最后说道:“阿弥陀佛。大师只说:去告诉皇上。”
皇上:“……”
月挂高空,夜色如水。皇上就感觉他的一颗心跟着一上一下的,那个刺激。
皇上用皇帝的定力咬牙挤出来一句“告诉大师,我知道了。”
皇上挥挥手示意小沙弥退下,人恍恍惚惚地回来寝室,木呆呆地上床躺好。
孩子们没有按时睡觉的顽皮,太子要给他保康弟弟从佛罗伦萨运来击打琴的“大方”,熊儿子拆怀表的巨大刺激,儿子们的反应……
千言万语汇聚一起,生气、感叹、震惊、难过……各种情绪交杂地在一起,皇上只觉得,他汗阿玛骂得对,骂得好,早就该骂醒他。
他是一个皇帝,富有四海,自负文治武功雄才大略的皇帝,可他却宝贝一个西洋来的怀表,多大的讽刺。
他的儿子们好奇,想拆开看看;他的儿子们都想要,想和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一样在自己的手腕上戴一只,一个计时的工具表而已,他也做不到吗?
亏他还一直说自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的汗阿玛。
亏他一直自豪地认为,虽然他对儿子们教导严格,可该教导的都教导了。
亏他还一直觉得自己“言行谨慎”,言传身教地教育儿子们,期待他们将来都是不世之材。
一个计时的工具表而已!一个计时的工具表而已!
皇上胸膛剧烈起伏。
皇上打定主意要大清生产自己的表,给儿子们荷包里装一个,手腕上戴一个,脖子上挂一个……想怎么拆怎么拆!
拆完了不用装,不喜欢就扔了,反正还有很多!
随他们怎么玩!
皇上面色发狠,脑袋里琢磨着他还在犹豫中的派人出海计划,越琢磨越可行。
什么“仁义礼仪”?什么大国上邦的尊严?作为一个阿玛,一个父亲,连他儿子们要拆开怀表玩玩都做不到,还算什么好阿玛,做什么皇帝?
治疗疟病的药物,西洋的击打乐器,他要测绘大清的仪器,利用望远镜观察天文的技艺、一旬就可以来到大清的蒸汽机大船……他都要。他还要把西洋的制表技艺学来,实在不行用金子砸,绑也绑来几个西洋匠人!
皇上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越想越觉得儒家那套“规矩”不光束缚了他的太子,也束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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