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康一觉醒来,美美饱饱,揉揉眼睛从马车窗户里探头,临近中午时分,官道上人还不少,就是天气不太好,有点阴,准备下雨的样子,但是,湿热的空气使得蜻蜓聚集在官道上空盘旋。
保康小小的惊喜:“师祖,看蜻蜓。”
师祖提议:“保康要不要画一幅蜻蜓?”
“要。”
保康的大眼睛闪亮,难得看到这么多蜻蜓聚集,队伍停下来准备用晚膳,保康有条不紊地解决完“人生大事”就迫不及待地和蜻蜓们玩耍。
“大飞飞,停一下。”大飞飞最顽皮,保康要观察大飞飞的翅膀。
“小飞飞,飞高高。”小飞飞最乖,停在他的画纸上不动弹。
“谢谢飞飞们的妈妈,保康不要吃蚊子、苍蝇、小飞娥。”飞飞们的妈妈认为他也是小幼崽,需要喂食。
“飞飞爸爸说得对,我们去池塘边玩耍。”保康发现这边的光线暗下来,搬着画具和画板去官道一边的小池塘。
保康和蜻蜓们玩得不亦乐乎,照顾他的人都是五台山上的“旧人”,都知道他的玩乐习惯,知道大小动物们花草树木们对他们快乐大师的亲近,都笑着一面慈爱地观看。
几个武僧和师祖一起念经,微微睁开眼睛确认侍卫太监们都跟着,也就放了心。保康因为有蜻蜓们的帮助,这幅《蜻蜓嬉戏图》画得特传神,特形象。跟着他们南下的石溪道人拿过来一看,惊叹不已。
“嗯,快乐大师这幅画好,蜻蜓好似活得一般跃然纸上。”
快乐大师·小保康听到老师的夸夸,骄傲,看向他师祖。
师祖的眼神里和声音里都带笑:“嗯,再接再厉。”
保康嘻嘻笑,扑到师祖的怀里撒娇耍赖。
…………
大队人马启程,保康跟着石溪道人学习吹埙,要陪师祖下棋。
师祖:“……好。”
老少两个摆开棋盘,保康这个刚刚记住围棋规则的小胖娃娃,兴致勃勃、斗志昂扬地要和他师祖大战三百回合。
师祖:“水平高的与水平低的下棋,高手执白,水平低者执黑先下。”
保康:“师祖位尊,执白先下。”
师祖:“对局前四个星位要摆上黑白各两个子,是为‘座子’。布局变化要谨慎。”
保康落子如飞,一副准备充分,成竹在胸的架势,一子落下,立马眉飞色舞,似乎为自己的一招妙棋而陶醉:“师祖,保康已经记住所以的招式诀窍。”
师祖:“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
保康:“……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优哉游哉,聊复尔耳——师祖,保康下错了,保康不要摆大龙了。”
师祖:“确定?”
保康抬手挠耳朵,特犹豫,特不确定地回答:“……确定。”
师祖微微笑:“棋盘方而静,棋子圆而动——青松林下任他顽,绿水涧边随洗濯。”
保康:“……”
这不是《西游记》里花果山猴子们的玩耍?
攀枝,采花觅果;抛弹子,邷么儿,跑沙窝,砌宝塔;赶蜻蜓,扑八蜡;参老天,拜菩萨;扯葛藤,编草巾;捉虱子,咬圪蚤;理毛衣,剔指甲;挨的挨,擦的擦;推的推,压的压;扯的扯,拉的拉。青松林下任他顽,绿水涧边随洗濯。
多么幸福快乐的生活嗷!
保康一点儿也没有师祖在说他和猴子一样顽皮的自觉,自觉得猴子们的快活赛神神仙。
“师祖,怪不得孙悟空不喜欢天上,还是花果山好。”顿了顿,眉眼皱巴:“师祖,保康又下错了。”
师祖:“保康乖。”
保康:“……”他不想乖啊。
保康眼睁睁看着他的“小龙”被师祖的“妖刀”吃掉,跟小猴子一样地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师祖微微笑:“飞,双,立,打,扑,卡,吃,尖,冲,关,夹,曲,托,并,压,吊,扳,连,扭,拐,虎,征,顶,刺,拦,拆,退,挺,挡,挖,贴,封,枷,点,挤,断,消,觊,接,粘,盖,提,镇,搭,渡,逼,跳,跨,碰,罩,滚,靠……”
师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些下棋的基本招式,说得保康两眼发直——他就是用这些招式的啊,没错啊。
师祖微微笑:“所有的招式连在一起,打出各种组合,这就是下棋之人都有的一颗‘下棋心’。”
“下一步该怎么走,下一步该怎么瞒天过海,怎么赢棋,怎么赢得更为漂亮潇洒——这很正常。一般情况下,水平相当的两个人下棋,要赢棋,就是看心态,要忘记‘赢’这个字,保康还记得吗?”
保康还没反应过来“组合招式”的意思,一张脸皱巴成一团:“保康记得。‘宁悟浮云意,莫学下棋心’,说得就是一颗平常心。”
“乖。”
不乖。保康又眼睁睁地看着他偷偷摸摸做出来的“真眼”,被师祖的棋子包围变成“死棋”,急得哇哇大叫。
“师祖,师祖,保康认输,我们再来。”
“好。”
老少两个摆开棋盘,继续下棋玩乐,保康连输四局,好不容易最后师祖放行给他赢了一局,他直接扑到师祖的怀里不出来。
“哇,师祖,保康‘平常心’不来。”保康耍赖地闹腾。
师祖抱着小徒孙,感受到他的“活力”,笑着:“嗯。”
保康:“……”
保康一路闹腾,进了客栈洗漱过后闹不动了,直接摊到床上,用一动不动的眼神表示:他太累了,他太不容易了,他的小心肝儿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保康今天太累了,保康就想你们一下下,保康要睡觉了。”
“额涅,保康要睡觉了,保康和额涅说‘晚安’,‘额涅晚安’。”
念叨完,他一个翻身抱住师祖的胳膊,呼呼大睡。
师祖抱着小徒孙,发现小徒孙睡得沉沉且香甜,眉眼舒展,知道他是真的“累”极了,放下心来。
师祖担心小徒孙乍然离开家人不适应,但小徒孙眼看着,嗯,确实挺“坚强”。
月牙儿弯弯,星星眨眼,老少两个一夜好眠。
保康和师祖的行程正式开始!
早起打拳读书,上午逛逛当地风光,看看当地的人文风情,中午午休,晚膳,上课,练习大字,有空就画画儿,和师祖下下棋,当然,给他额涅和兄弟姐妹们写信是不能少的。
有鉴于他没有和兄弟姐妹一起回京,保康还专门给京城给他种痘的王医者写了一封信,还有他京城的几位西洋老师,教导他俄语、法兰西语、英吉利语、德语……的老师们。
偶尔还寄出去几幅自己的画儿。
这般忙乎之下,他也就只有早上和晚上才有时间想一想他的兄弟姐妹们,完全的“乐不思蜀”。
这一天,大队人马进入山东地界儿。夕阳西下,保康和师祖坐在客栈里的院子里看山东的落日,眼看太阳那橘红色的光映红了一切,眼看那光如此温暖如此绚丽,很像他额涅的目光,他突然想起记忆里一首特别快乐的曲子,突然有了灵感。
“师祖,保康记起来一首德语童谣,搭配满语的‘mbi’特好听。师祖知道不?”
保康眉眼弯弯,献宝一般看向师祖的眼睛里有晚霞的光彩。师祖一看小徒孙这个小兴奋要要分享快乐的小样儿,很自然很配合地说道:“不知道,保康说说。”
哪知道保康笑得小得意,小神秘:“师祖,保康保密。”
“师祖,保康去给京城写信。”
想做就做,保康立马跑回屋子里拿出来纸墨笔砚回来,在院子里的小桌子上铺开,提笔就开始。
桌子上那盆黄色的小菊花儿变幻着晚霞的流光异彩,保康的眉眼也变幻着太阳的光辉,神采奕奕。师祖微微笑看着,也没去问保康要写给谁,写什么。
保康神神秘秘地写完三四封信,端详一番对自己的大字非常满意,刚要拿给师祖看看,又生怕师祖发现了其中“乐趣”阻止他,立马派人送出去。
师祖:“……”
师祖在九月初五那天知道了。
皇上来信,大吐口水,告状他的熊儿子保康给几个西洋传教士出主意,然后那几个西洋传教士“胆大包天不自知还自以为得意地献给他”一首曲子。
曲子开头:“每天早上,妈妈都给小鳄鱼拿来好吃的香蕉当早餐。但是有一天早上,小鳄鱼不肯吃香蕉了。鳄鱼妈妈非常担心,她不停地问:“这香蕉多好啊,多滋补啊!你不吃吗?你真的不吃吗?”“不,谢谢妈妈,”小鳄鱼回答说,“今天我想吃一个小孩。”
然后:“……Schni-schna-schnappi-schnappi-schnappi-schnapp-Schni-schna-schnappi-schnappi-schnappi-schnapp……”
结尾就是“schnapp”的无限循环——
西洋传教士们唱得欢欢喜喜,自以为歌词可爱可爱,他们也童心焕发蹦蹦跳跳的可爱可爱,皇上一开始也听得挺乐呵,觉得他熊儿子就是聪明。
可是,随着这首节奏轻快的小曲子的流传开来,皇上面对几位汉家大臣那“满脸沧桑”,好奇,就问了问。
张英:“回皇上,一般汉家话骂人,骂傻瓜,傻子、傻坯……最近四九城出来一个新词——听着非常亲切,非常亲昵的——‘傻逼’,臣昨天顺口就说小儿子‘小傻逼’。”
傻逼?小傻逼?皇上:“……”呆了。
皇上这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皇上再看着某些人用大腹便便高大肥胖的身体唱“schnapp”,就觉得特辣眼睛,偏偏他还不能大吼一声“你们不会德语那就不会唱”。
皇上每天听着那完全就是: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的无限循环,无忍可忍。
简直!!!
奈何那曲子特魔幻,特顺口,宫里的妃嫔们有皇后娘娘带头,都喜欢听,皇子公主们人前笑得得体,人后就跟着哼唱,就喜欢哼唱后半段的“Schni-schna-schnappi-schnappi-schnappi-schnapp-Schni-schna-schnappi-schnappi……”
皇上回来京城不到三天,面对这满宫满京城人自娱自乐吃饭喝水的时候都在哼唱的“Schni-schna-schnappi-schnappi-schnappi-schnapp-……”皇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给师祖写得这封信。
绝对饱含热泪。
师祖:“……”
师祖第一次因为小徒孙的顽皮抬手按按眉心。
满语文字是结合蒙古文字,都是类似拉丁文字,用字母书写,但又各有不同。满语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后缀“mbi”。在发音上,辅音m、b,元音aga(雨) mbi→agambi(下雨),这样使用。
“lambi”、“lombi”、“nambi”、“dembi”、“rambi”、“rembi”等等相似的后缀词儿都是。在这些后缀中的“bi”发音清晰,前面的“m”则要与前面的词干最后一个音素相关,但无论如何,它总要发出一个鼻音。
师祖知道,这种鼻音在语言的发展过程中,往往随着发音习惯的改变而产生“简约化”的变音。
可现在,在满语刚刚进关,还没出现固定变音的时候,他的小徒孙因为德语的“schnappi”结合满语的“mbi”,再结合那饱含深意博大精深的汉语精髓,创造了一个词,偏他自己还不自觉但这就是一个骂人的词儿,特开心地分享。
保康听说他汗阿玛给他师祖写信了,乐器课一结束就跑来,一跑来就看见师祖端身正坐的静候的姿势,小心肝儿一颤。
师祖:“保康唱一唱,师祖听一听。”
保康立马精神“抖擞”。
“师祖,你听。”
保康又蹦又跳,放开嗓门高声歌唱:“chbinSchnappi,daskleineKrokodil,Kommausgypten,dasliegtdirektamNil,Zuerst lagichineinemEidannschni-schna-schnappteichmichfrei,SchniSchnaSchnappi,SchnappiSchnappiSchnapp……”
师祖:“……”
师祖听着听着这果然是魔幻般的音调和节奏,不由地笑出来,看着小徒孙胖嘟嘟的小身板扭啊扭,脸上那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快乐,精灵古怪、顽皮邪气的笑儿,更是笑容加大。
可是师祖怎么听怎么能觉得有点怪怪的。
联想到一帮小皇子小公主们,四九城的男女老少们,吃饭喝水的时候也哼哼……
师祖等小徒孙跳完了,唱完了,摆出来一副“求夸夸”的小样儿,微微笑:“挺好,我们保康就是聪明。”
保康摆出来一个“飞翔”的姿势,听到师祖的话瞬间眉眼飞扬,喜上眉梢:“师祖,喜欢吗?保康昨天看见有人骑着小毛驴,保康就想起来保康快乐的小毛驴,嘟-嘟-嘟-”
师祖:“……”
“很开心的调子。保康明儿写出来师祖看看。”
保康高兴地欢呼:“师祖,保康马上去写,写完跳给师祖看。”
保康小心翼翼地来,兴冲冲地走,红色的小架势鼓起来,一阵小旋风一般,师祖对他身影消失的方向无声地笑。
石溪道人等快乐大师的身影看不见了从外间走进来,也哈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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