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见了一面,两边都知道对方不是省油的灯,之后就没怎么相处过了,反倒是邱姨娘和郑宜舒跟郑氏母女俩打得火热,整天陪着凑趣赏花,低三下四的跟两个丫鬟似的。
当天晚上赵宝澜听祝婆婆提了一句,说邱姨娘心气儿高着呢,就希望讨好了郑氏和庞琴安,到时候帮郑宜舒找门好亲事,叫她风风光光嫁到金陵去。
赵宝澜只是听了一句,也没往心里去,别人的路别人爱怎么走怎么走,碍不着她就行了,哪知道第二天她就跟庞琴安来了一场狭路相逢。
说起来,这事还真不能怪赵宝澜。
早晨吃了饭,她就跟宝蝉一道往花园里边散步,正遇见郑宜舒和庞琴安也在花园凉亭里边闲话。
郑宜舒对着庞琴安吹彩虹屁,说:“我从姐姐那儿得了一炉香,昨晚便点上试了,当真别有清韵,雅致宜人,也不知道上天究竟是怎么想的,竟这般厚爱琴安姐姐,花容玉貌也便罢了,还知书达理、香道、花道无一不精,我在姐姐面前一站,真是自惭形秽,至于那边那堂姐妹俩,更是给姐姐提鞋都不配!”
庞琴安神情傲然,却莞尔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明明就是有,”郑宜舒奉承说:“都是自家姐妹,琴安姐姐何须这般谦逊?你看我那个嫡姐,跟个野猴子似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还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了不起呢!”
庞琴安就劝她:“宜静是没规矩了点,但毕竟是自家姐妹,你多忍让她一些便是了。”
郑宜舒委委屈屈的说:“不然呢,人家亲哥哥有出息,养兄也宠着,我哪里敢得罪啊。”
这一席话赵宝澜听着心里不是很舒服。
她一旦觉得不舒服了,那肯定就要叫别人更不舒服。
赵宝澜就跟宝蝉一起往凉亭那儿走,这回庞琴安倒是客气多了,瞧见之后便站起身来,笑着叫了声:“宜静妹妹,朝雾姐姐。”
郑宜舒说人坏话被当场撞破,脸上也有些不自在:“姐姐,朝雾姐姐。”
赵宝澜也不发飙打人,表现的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撅着嘴坐下,婊里婊气的说:“琴安姐姐、宜舒妹妹,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就知道你们不喜欢我和朝雾姐姐,不然怎么出来玩都不叫我们呀。”
庞琴安昨天见过她口吐芬芳直接硬怼,现在再见她这副模样,便有些不适应,挤出个笑容来,说:“怎么会呢,宜静妹妹,你别多心。”
“其实宜舒妹妹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觉得好有道理哦。”
赵宝澜附和说:“琴安姐姐是世间最出众的姑娘,当然也得嫁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了。”
琴安听得眼皮子一跳,总觉得这话蜜里藏刀,轻轻一笑,没有应声。
郑宜舒却觉得她是怂了,也想来抱庞琴安的大腿,当即便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道:“这是当然了,姑母已经在为琴安姐姐议亲了,对方可是昌国公府呢!”
“昌国公府?”赵宝澜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庞琴安,不解道:“为什么不嫁进皇宫呢?琴安姐姐是世间最优秀的女子,不应该嫁进宫当皇后吗?!”
庞琴安:“……”
庞琴安一口唾沫呛在喉咙里,猛地咳嗽出来。
赵宝澜赶忙为她拍了拍背,叫她咳嗽的更猛烈些,还不忘继续问:“是因为嫌皇宫离家太远吗?”
庞琴安:“……”
庞琴安强笑道:“我这种出身,哪里是能进宫的呢。”
“真的吗?”赵宝澜盯着她看了三秒钟,然后摇头说:“我不信。”
庞琴安:“……”
庞琴安坐在那儿僵硬的像是一具风干了的僵尸,郑宜舒也不说话了,这时候就听外边婆子欢天喜地的来报。
“出征青海的将士们回来了,浩浩荡荡的好大一片,已经能望见打头水军的旌旗了!”
这话刚说完,郑氏便火急火燎的来了,一边催着庞琴安去更衣装扮,一边道:“世子马上就要进城了,到时候找机会叫你们见上一面……”
说完,她就跟刚看见另外三个人似的,神情难掩得意:“呀,你们也在啊,未婚就急着见面,说来挺不好意思的,但是这也是昌国公夫人的意思,说是叫他们年轻人多相处一下。”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郑宜舒还没开口,赵宝澜便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姑母,我跟堂姐可以跟去看看吗?”
郑氏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脸上不禁一顿。
郑宜舒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也央求道:“姑母,就叫我们去吧,就当是给琴安姐姐作伴,不然她一个人,多不好意思啊。”
郑氏看着这三个美貌动人的姑娘,以防万一,实在不想叫她们出现在理想女婿面前,可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听赵宝澜道:“姑母,你不会觉得我们会跟琴安姐姐抢世子吧?这怎么可能呢,我们都是正经姑娘,要脸的呀!琴安姐姐人又那么温柔体贴,怎么忍心拒绝我们呢!”
郑氏:“……”
话都说成这样了,她还能怎么办呢,强笑着点了点头,说:“行,待会儿你们一起去便是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庞琴安妆扮完了,穿一身天水碧色的衣衫,清雅婉秀如同水面清荷,跟赵宝澜、宝蝉、郑宜舒三人一道乘坐马车往城外去。
赵宝澜跟宝蝉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身衣裳,反倒是郑宜舒,刻意换了簇新的衣衫,发间也多了好些珠饰,看起来清新可人,像是一朵含着晨露的海棠花。
庞琴安盯着她看了眼,眸色微深。
郑宜舒神情有些不自在,小声叫了句:“琴安姐姐。”
“宜舒这样妆扮真美,”庞琴安并没有显露任何不快,笑意盈盈道:“我都看直眼了呢。”
郑宜舒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
马车还没出城,便能听见那震耳欲聋的鼓声,掀开车帘一看,道路两侧百姓夹道欢迎,热火朝天,气氛极为热烈。
庞家跟昌国公府大概是有了什么关系,车夫出示了凭据之后,马车便被放进去了,车上的人身处第一线,瞻仰返京将士们的风采。
约莫过了一刻钟,赵宝澜就听马车外边喧嚣声忽的大了,波涛声隐约入耳,鼓声大振,掀开车帘往外一看,便见河面上驶来一艘七八米高的楼船,前后有低矮一些的船只扈从,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船头上站着个年轻男子,神情寡淡,难掩锋芒,腰佩长刀,周身裹挟着一股兵戈铁马的悍利之气,往脸上看,便见轩眉俊目,英姿勃发。
庞琴安远远望见他的面容,脸上不觉浮现出一丝矜傲笑意,这时候却听车厢里有人难掩赞叹的“哇”了一声。
她眼底猛地闪过一抹戾气,下意识扭头去看郑宜舒,却见对方这时候正紧盯着赵宝澜还没闭上的嘴巴。
庞琴安眼皮子跳了一下,目光一转,就见赵宝澜眸子里含着一汪春水,脸上闪烁着可疑的红晕,惊叹道:“之前怎么没人跟我说昌国公世子生的这么俊呢!”
庞琴安:“……”
这个臭不要脸的婊子!
庞琴安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正想说句话警告她一下,却见赵宝澜忽的扭过头来看着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道:“琴安姐姐,你的意中人真的好帅哦,让给我好吗?我不是一直都夸你温柔体贴吗,希望你不会不识抬举。”
第30章 当面对质了吗?
“……”庞琴安:“?????”
因为那句话太过无耻, 庞琴安简直以为是自己耳朵坏了,所以才听错了。
原地怀疑人生一会儿之后,她才满头问号道:“宜静, 你,你刚才说——”
“就是很简单的两句话啊, 为什么还要我重复?”
赵宝澜满脸疑惑, 不解道:“我说琴安姐姐,你的意中人好帅哦,让给我好吗?我一直都在夸你温柔体贴, 想必你不会不识抬举吧?”
“……”庞琴安:“?????”
庞琴安被她的无耻给震惊了:“宜静, 那, 那可是我阿娘为我相看的夫婿人选啊,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知道啊, 所以我这不是在咨询你的意见吗?”
说到这儿,赵宝澜颇为困惑的皱起眉来,脸上带着点不耐烦, 婊里婊气的说:“厚——琴安姐姐你好笨喔,我跟你讲不清楚啦!”
“……”庞琴安:“?????”
感情这还是我的错了?!
“郑宜静,你好不要脸啊!”
庞琴安被气笑了,说:“那是我阿娘为我相看的夫婿人选, 你居然开口就叫我让给你?先来后到知道吗?更不必说我是你的表姐, 你怎么能跟我抢?!”
“我没说那不是你阿娘帮你相看的夫婿人选,也没说你不是我表姐啊, ”赵宝澜一脸无辜的看着她,一摊手,说:“你要是实在喜欢昌国公世子的话,那也不是没办法的啦, 虽说姐妹共侍一夫很丢脸,但是我愿意为表姐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到时候我嫁进昌国公府,叫世子纳你做妾好了啦!”
“……”庞琴安:“?????”
这种屁话你都说得出来——郑宜静我艹尼玛!!!
“叫我做妾——郑宜静你这个贱人!婊子!”
就这么一席话下来,菩萨怕是都要爆炸。
庞琴安一张脸涨得通红,左顾右盼,打算找个趁手的家伙给她开瓢:“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给我等着!!!”
“哇,琴安姐姐你好凶喔,你现在的面目看起来好丑陋喔,等等,你不会是想打我吧?最好不要啦——你这样温柔体贴的小姐姐,挨我一拳会哭好久的!”
赵宝澜坐在那儿,凉凉的道:“郑宜舒,你快劝劝琴安姐姐,叫她别冲动啊,有一说一,我打人很疼的。”
郑宜舒看看旁边婊气冲天的赵宝澜,再看看怒发冲冠的庞琴安,哪边儿都没敢站,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装死。
宝蝉坐在窗边,却瞧见赵宝澜指甲缝里边弹出来一点药粉,悄无声息的飞扬到庞琴安脸上,不露一丝痕迹。
她摇头失笑,静静坐在一边看好戏。
庞琴安没在马车里找到什么趁手的家伙,一张脸更是红涨得吓人,愤怒就像是一把大火,将她的五脏六腑烧穿,信手自发间拔下一根发钗,捏在手里就往赵宝澜脸上扎。
那一下要是扎准了,能给她留个一生的印记。
赵宝澜的动作可比她敏捷多了,庞琴安的发钗刚刺过来,立马就往旁边躲了,后者刺了个空,愈加恼火起来,干脆又拔了一只钗子下来,两手两钗,双管齐下。
庞琴安又一次杀过来,赵宝澜赶忙往外躲,见庞琴安不肯罢休,便一掀车帘,身手矫健的跳了下去。
庞琴安都要被她气疯了,双眼通红,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郑宜静你这个厚颜无耻的贱人!”她双目猩红,恨声尖叫:“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赵宝澜跌跌撞撞的往前跑,正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她抬头看了一眼,却对上一双深邃沉着的眸子。
赵宝澜鼻子一酸,颤抖着抽泣道:“宜静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杀宜静!”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鲜嫩的像是初春刚抽芽的柳枝,清新娇美,通身都带着活泼的俏皮气儿,只是眼睛红红的,里边写满了惶恐,显而易见是被吓坏了。
庞琴安捏着两支发钗张牙舞爪的从马车跳下来,就见郑宜静那个碧池正对着昌国公世子投怀送抱,当时便觉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郑宜静你个贱货,你居然敢——”
“够了。”
成星卓抓住她手腕,面无表情的从她手里夺了那两支钗出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我要是你,现在就回家找个洞钻进去。”
庞琴安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大睁着眼睛,辩解说:“世子,我不是……她,这个贱人……”
成星卓道:“你还是先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比较好。”
庞琴安在自己身上端详一圈,忽然间有种做了场噩梦的感觉。
因为拔掉了发钗的缘故,散下来的头发被风吹的像是一把野草,专门换上的衣裙也乱了,再想想自己刚才面目狰狞跑过来,叫嚷着要杀了郑宜静的模样,她一张脸霎时间变得惨白,不见一丝血色。
“琴安姐姐,你大概是太累了,回去歇一歇叭。”
赵宝澜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说:“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方才见世子英武逼人,只是多看了一眼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也不敢有别的想法,你不要生气宜静的气了,好不好呀?”
“……”庞琴安:“?????”
艹你妈的白莲婊!!!
庞琴安心里边刚刚被土盖上的那座火山又一次爆发了:“郑宜静你装什么装?!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个,这个……”
她知道当着昌国公世子的面不应该这么做,可不知道怎么,心里边那股邪火冒出来之后就浇不灭了,发钗被成星卓夺走,她想也不想就挥巴掌上去了。
赵宝澜是来装白莲婊的,可不是来当白莲婊的,庞琴安刚一抬手,她就准备把脑袋往旁边一歪躲过去这一巴掌。
成星卓原本还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注意到她这动作之后,歪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把庞琴安的手腕接住,往旁边扭了一下。
他淡淡道:“马上离开这儿,别让我叫人撵你走。”
庞琴安虽然还没有跟他定亲,但是此前也曾见过几面,昌国公夫人也说过对她很中意,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般绝情。
庞琴安眼眶里盈满了泪珠,柔弱的好像是风一吹就倒,正待说话,就听一阵男人的豪迈笑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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