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莲一直伺候楚稚更衣,习惯性的伸手就要去碰楚稚。
然而这个楚稚却是个被掉了包的,已经不是那个乖巧听话的楚稚了,而是一个骄矜到骨子里的太子爷。
放肆,贱婢居然也敢碰孤?
他忍着没把话说出来,只是侧了身,躲开了碧莲伸出来的手:“不穿。”
“小公子?”碧莲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小公子居然会突然这么抗拒她。
是她做错了什么事了吗,大小姐不会把她赶出去吧?
就算做不到眼歪口斜,司马静还是在努力扮演一个傻子。他在想,如果是个傻子,应该是怎么说话的。
很显然,傻子讲话都没有逻辑,也不会讲很长的句子,做事也毫无道理。
他背过身去,一声不吭。
碧莲急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什么地方惹到小公子了,小公子看着虽然是个傻子,但是对于讨厌的人自有一套。他只要不理不睬,大小姐就会将惹他不开心的人赶出去了。
之前就有两个先例,她都做到二等婢女了,可不能被赶出去啊。
然后任碧莲将嘴皮子都磨破了,司马静还是背对着她,不理不睬。
跟在她身后的三等婢女,见在她们中一向极有威严碧莲姐姐这么没脸,一时间诧异的诧异,惊喜的惊喜。
碧莲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今日的事情不摆平,就算小姐不赶她走,她日后又要如何在这关雎院待下去?
她心下一急,当即就要直接上手给小公子更衣。
司马静察觉到她的意图,直接侧身躲了过去。心下不由怒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东西,这楚家是怎么调.教婢女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动静。
一个穿着白牡丹流仙裙的少女踩着台阶匆匆而来,一头青丝仅用一根玉簪半绾,青丝如墨泼下。外头的日光打在她的脸上,仿佛给她镀了一层光晕。
楚玉嫏提着裙摆形色匆匆的走了进来,看到面色红润的楚稚站在自己面前,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只是,今天的稚儿与从前好像不太一样。明明就那样如从前一样现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是却就给人另外一种感觉了。就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那个人,已经换了个人一般。
楚玉嫏试探轻唤:“稚儿?”
司马静放空眼神看过去,楚家女。
老天的恶意未免太重了些,昨日,他才将人羞辱了一遍。现在,他就沦落到被人羞辱的那一个了?
嘴唇张了张,又将哽在喉间出不来的那句阿姊咽回去了。
呵,孤可是太子,凭她也配做孤阿姊?
他决定闭嘴,反正他现在扮演的是个傻子,傻子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她要怀疑就让她怀疑去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也总不可能会想到借尸还魂上。
楚玉嫏伸手,去碰楚稚脸,想要找些熟悉感。
司马静沉默的站在原地,没有躲。很明显,这小傻子应该是亲近他阿姊的,如果他躲了,就更惹人怀疑了。
他面上做出一副顺从的样子,心却在滴血。堂堂太子,居然沦落到要被一介臣女摸脸的份。
屈辱,屈辱!
还是那副乖巧的姿态,方才甫一看到时他的那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已然消失不见。
她心道自己真是睡迷糊了,笑了一下,让碧云给小公子更衣。
司马静僵硬的站在原地,想要阻止碧莲的动作,但是又不能让人怀疑。一时间进退维谷,就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了。
碧莲松了一口气,将衣服披到了司马静的身上,然后给他系好腰带。
耻辱啊。
司马静看着楚玉嫏笑盈盈的表情,垂下了眼睑。
“稚儿饿了吧?”大病一场,稚儿好像真的变了许多,心智好像又长大了些许。楚玉嫏心软了几分,难得愿意哄人,“乖,衣服穿好了就去洗漱,药粥已经熬好了,洗漱好了就可以喝了。”
司马静面无表情的跟着婢女,打算去洗漱,
楚玉嫏接着道:“喝完粥父亲也该回来了,咱们一同过去请安。”
司马静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台阶。
“小心些,可是躺久了浑身没力气?”楚玉嫏蹙眉,道,“碧莲,你去将小公子抱过去,别一会儿又绊倒了。”
什么叫五雷轰顶?这就是!
司马静面色狰狞了一瞬,又恢复了平静。他可是太子,从来就只有楚楠跪拜他的,哪里有他去给楚楠请安的道理。
楚玉嫏还让人抱他?抱他!
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司马静着实没有想到,此生还能被人这般羞辱。
他直接绕过碧莲伸过来的手,三两步跑下了台阶。
楚玉嫏诧异了一瞬,脸上又带了些笑:“长蓉,你可觉得,稚儿变得更有生气了些?之前府医还说这烧有利于他清除胎毒,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到似乎是真的。”
长蓉笑着往她手里塞了个汤婆子,道:“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往后,小姐也可以少操心些了。”
等司马静洗漱完之后,正觉得饿了。
跟着婢女来到了华亭里,桌子上摆着几个几道清粥小菜。楚玉嫏静静的坐在桌边,手边是一碗红枣薏米粥,她素手持着银勺,轻轻搅拌着。那粥里应是还伴了红糖,搅拌见粥香四溢。
他一声不吭的坐了过去,却见桌上没有准备他的碗筷。
眉头一皱,他忍了下来,看向楚玉嫏。
“乖,现在还不能吃。”楚玉嫏轻哄了句,又扭头问长蓉,“药可好了?”
“来了来了,小姐!”苏芷手上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稳步走开,面上被药熏的脸都皱了起来,“哎呀小姐这药真的是太难闻了,小公子喝得下吗?”
长蓉笑道:“别家小公子不知道,咱们这位小公子你还不知道吗?喝药跟喝水似的,喝了一碗还没够似的,亏得小姐还怀疑过小公子是不是没有味觉,可他又偏喜欢甜的。”
楚玉嫏看着这药,眉头也皱了下,心头还是有些不忍:“稚儿平日里喝药多,苏芷,将蜜饯拿来。”
“小姐蜜饯早就准备好了。”苏芷利落的将一个白玉瓷罐摆在了司马静的面前。
药被推翻了面前,司马静看着这黑漆漆的汤药,额角青筋都跳了起来。
这小傻子是个什么癖好?这种东西也能当水一样喝下去,还喝不够?
“稚儿乖,喝完药就可以吃蜜饯了,还是你最喜欢的淋汁蜜枣。”楚玉嫏将白玉瓷罐往他面前推了推。
司马静瞥了一眼,立刻就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那是什么东西?蜜枣那么甜的东西,还淋上那么多蜂蜜,瞧着黏腻极了。那个小傻子,就喜欢吃这东西?
果然是傻子的爱好,但他又不是傻子,看着这东西,怎么吃的下?
然而一抬头,就对上了楚玉嫏担忧的目光。
司马静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不能暴露,不能暴露……
否则,孤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了!
不过就是一碗汤药个一颗蜜饯吗?他吃!
司马静伸手,端起碗,准备一口灌下去。
然而才喝了一口,就被烫到了,直接呛了一大口。他被苦得眉头直皱,放下碗药咳了起来,下一刻嘴里就一片甜腻。
楚玉嫏给他塞了一颗蜜饯,拍着他的后背,给他擦去唇边的药汁:“慢些,怎么喝这么急。”
甜腻的味道直逼嗓子,在口中蔓延开来,齁得司马静五官都狰狞起来了。他借着咳嗽,趴在胳膊上,挡住了面上痛苦的表情。
楚家女!放肆!
待孤回去,定要你尝尝今日之屈辱!
不待那药汁凉下来,他就拿了起来,干脆了忍着烫灌了下去。
“喝完了。”这话憋着气,强做了乖顺的语气。
楚玉嫏阻止都来不及,就看他放下了碗。
那种违和感一下子又出来了,她明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情绪,虽然司马静藏得极好,但是楚玉嫏有多熟悉楚稚啊,稚儿可是她一手带大的。
这样的违和感只有一瞬,她望向司马静时,又看他眼神懵懂,就如从前一般。
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到底是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不小心睡着了,小红花没了,这章补昨天的,待会儿还有一章,算今天的。
∩_∩周末正是存稿的好时候,下次不会晚了。
么么哒。
第6章 快叫爹爹
察觉到楚玉嫏的目光,司马静立刻意识到这个楚家女比他想的要明锐的多,这些个婢女都没有怀疑过什么,偏偏这楚家女到现在为止已经两次用这种疑虑的表情看着他了。
他微微侧开了头来,躲过了楚玉嫏的视线,本该童真的杏眸中出现了危险之色。
楚玉嫏捏了捏眉心,觉得小腹又开始坠痛了。果然每次这个时候都会更加疑神疑鬼吗,之前女医也劝说过她,不能思虑过重,否则伤身。
也许,稚儿那胎中之毒解了大半,所有心智受了影响,才会变了些。今天先瞧瞧,如果真的智力恢复了些,明日倒可以叫府医再过来看看,是否是那胎中之毒的缘故。
“药粥还热着,府医说了,喝了药还得过一炷香时间才能用膳。”楚玉嫏轻轻叹气,道,“听话。”
正说着话,就听下人匆匆赶来通报,楚楠过来了。
话音才落,一个穿着暗蓝色长袍面容儒雅又不失威严的男人阔步走进来。
“父亲。”楚玉嫏起身,冲来人屈膝一礼。
楚楠行色匆匆,顾不上其他什么,问道:“稚儿呢,人可还好?”
说话间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不远处亭中的楚稚身上,见他面色尚佳,这才放心下来。
楚玉嫏赶紧道:“稚儿烧了一夜,醒来已经好多了,这会儿刚刚喝过药。待会儿再让府医过来一趟,应该没有大碍了。”
司马静站在亭中,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心里冷笑。
真的是好巧啊,自那日宫中一别后,没想到再次见到这老东西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楚玉嫏和楚楠说了两句话,见楚稚还站在亭中,含笑冲他招手唤道:“稚儿,爹爹来了,怎么还不过来?从前不是最喜欢爹爹了吗,见到爹爹立马就扑上来了。”
楚楠看向自己这个自小就傻了的独子,心下微软,放柔了神色,冲他招了招:“稚儿,过来让爹爹看看。”
是他对不起他母亲,也对不起他,如今他只能尽力去弥补。也许是老天给他的报应吧,转眼七年了,他却再也没有别的儿子。
司马静面前没有什么表情,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楚楠向他招来的手,内心情绪翻涌。
爹爹?这老东西也配,狼子野心的狗东西!
就在前日,他还跪在孤面前恭敬的道着太子千秋万安。今日,他就冲孤招手自称爹爹?
他怎么不问问孤父皇答不答应!
但司马静好歹还记得自己现在是楚稚,想到自己的计划,他眸色一闪,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
站到了楚楠面前,他抿唇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神色。
“今儿怎么这么安静?也不叫爹爹了?”楚楠笑着摸了摸男童的脑袋。
除了父皇,长这么大谁敢摸他的头?
瞳孔因为怒意而放大,他抿着唇,面上风轻云淡。
“乖,爹爹让人给稚儿带了糖葫芦。”楚楠给身后的长随使了个眼色,那长随便机灵的将手里拿着的食盒打开了,里面一串串颜色鲜艳欲滴的糖葫芦。
司马静讨厌甜的,特别是刚才被塞了一个蜜枣蜜饯后。
但是眼前这一个老东西,和一个恶毒的女人一脸期盼的看着他,他不想暴露,于是就装作很喜欢的拿了一串。
哪知道这女人却按住了他的手,笑盈盈道:“阿姊教过你的,吃之前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
司马静一僵,他本也不想吃的,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见他忘了,楚玉嫏面上有无奈之色:“还不快谢谢爹爹。”
就算稚儿是个智力低下的孩子,楚玉嫏也从未放弃教过他什么叫礼仪修养。世家大族,最是重礼,你可以不通诗词,却不能举止粗鄙。
楚稚没有长成一个每天流口水玩泥巴的小傻子,和楚玉嫏的细心教导有莫大的关系。
楚楠也习惯了如此,女儿确实是个好的,若是将孩子交给小崔氏,未必能教成这样。于是,他也含着笑,等着小儿子道谢。
司马静面前没有什么表情,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楚楠向他招来的手,内心情绪翻涌。
爹爹?
这老东西也配,狼子野心的东西!
就在昨日,他还跪在孤面前恭敬的道着太子千秋万安。今日,他就冲孤招手自称爹爹?
他怎么不问问孤父皇答不答应!
然而心下再怎么狰狞,司马静面上还是作出格外乖顺的表情。
蝇营狗苟之辈,等孤回了东宫,定要召你跪在东宫喊孤一万遍爹!
“谢谢……爹……”司马静憋了半天,终于艰难的挤出来几个字。
心在滴血。
“诶,稚儿真乖。”楚楠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长蓉和苏芷在一旁看着,面上带着笑,心道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可真美好。只是他们看不到,此时三口之一的司马静虽面上乖顺,实则心里已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楚楠含着笑,将儿子推向长蓉的方向,道:“长蓉,你带稚儿下去,我有话要与嫏儿说。”
长蓉应诺,行了一礼,就要带小公子下去,谁知小公子却一把抓住了楚楠的衣角。
司马静面上不显,心下冷笑,这老东西不知道又要做什么,现在他成了楚稚也并非全无好处。
楚家做大,然而家主楚雄是个老油滑,楚家上下就如同一个铁桶似的,叫人难以下手。
不过他如今成了楚稚,就方便多了。楚家不会对他一个智力有残的孩子有什么戒心,倒是方便了他去找楚家结党营私、勾结晟王、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的证据。
他付出了如此的代价,等他回去,必要将楚家彻底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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