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女子,如此,如此……不矜持……”
马车中的那一幕,再次闯入脑海。
耳尖已经红透了,声音都不自然起来。
楚玉嫏没有看到他早已经红透了的耳尖,听着他这一番冷漠的呵斥,只觉得一瞬间如坠冰窟。
身上还穿着中衣,她整理了一番衣服,快速跳下了床拿起架子上的外袍披上,让仪容看起来整洁几分。
她内心如冰镇过一般,面上努力做出微笑,拂身一礼:“是玉嫏的错,惊扰了殿下,今日多谢殿下相救。”
她企图补救,挽回一二,于是便道:“玉嫏爱慕殿下,这才在那药的作用下,失了分寸。若当时不是殿下在,换成了旁人,就算那药效在重几分,玉嫏也会恪谨守礼。”
如此,倒是情有可原。
司马静眼神微动,正想要好声好语安抚一番,却见她又道:
“如果没什么事,玉嫏就先告辞了?”
不能再待下去了,如今尚且不知道楚家时一番什么情行,下药的事情也还没查清楚。得早些回去,准备起来。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孤说?”司马静脸色微变,转过身来看她。
这就走了,她才刚醒,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回去?不是说对他情根深重,情难自禁吗?
听见他这冷漠质问的语气,楚玉嫏只觉得他的偏见太深了,怕是轻易改变不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微笑:“殿下想听嫏儿说什么?”
“你自便吧,孤尚且还有正事,便先走了。”司马静凤眼微挑,冷哼一声,“都是为了救你,孤的正事都给误了。”
楚玉嫏一口气没缓上来,气笑了。如果她没记错,她已经从公主府乘了马车要回楚家了。他是怎么出现在她马车上的先不说,明明是他自己将她带入这太子府的,然而如今又咬定是她误事。
“是玉嫏的错,恭送殿下。”
司马静眼神微动,还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是谁下药陷害如今还没查出来,他还得将楚家三房的那些糟心事处理了,于是一甩袖转身离开了。
长蓉赶紧上前来给自家小姐梳妆更衣,这儿没有什么胭脂水粉,然而好歹自家小姐底子好,虽然是妆容精致的出来,有这般底子,素面朝天的回去应当也是叫人看不出来的。
这还在太子地盘,长蓉和苏芷有好些话都不敢轻易出口,只能憋在心里,等着回去之后再一一和小姐说明。
而如今,楚家却是楚稚一个人在家。
楚桦打定主意要在父亲和大哥面前揭露妖孽的真相。
他先让父亲和大哥藏于屏风之后,然后找人将楚稚叫了过来。
楚桦尚且还将这妖孽私下里盛气凌人的样子记得清楚,不过就是惯会在大哥和父亲面前装模作样罢了。
这妖孽,之前他好言好语的和他说话,他都能用言语对他那般讥讽。这一次,他好生套话,他定然会在父亲和大哥面前现出原形。
楚稚有些茫然的来到了书房,看见楚桦在,于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楚桦原本装出来的假笑就是一僵,心里涌出不妙感。这个小崽子,不会是知道了父亲和大哥藏在后头吧。
大哥和父亲一点儿也不相信这小崽子有问题,也亏得那日在山中看到的尸体尚有疑点。不说楚玉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和这个年幼的小崽子是怎么能逃脱那些刺客并且反杀的,那两个刺客,如果已经死了其中一个,剩下的人必定会警惕起来。
然而,这二人竟然连着杀了两个刺客,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他耐着心思问道:“稚儿,你可还记得你今天几岁了?”
楚稚想了想,似乎不久前刚过了年,于是道:“八岁啦。”
楚桦继续诱哄:“你还记不记得,你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楚稚摇头,他不记得有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你还记不记得……”楚桦顿了顿,大概是觉得这孩子油盐不进,不这样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高大的屏风后,楚雄皱起了眉,觉得他是脑子进水了这才听着这个儿子诓骗过来看他在这质问一个孩子。
楚楠也皱了眉头,不知道这个三弟到底要做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楚桦沉下了脸,打算用长辈的威严教育他一番。他敏感的察觉到,这个夺舍的妖孽,应当是个极为骄傲的人,定然不会轻易向谁低头。
楚桦等着看他撕下那一副无害的伪装,露出那骄傲放肆的真实面目。
然而,他不知道,现在的楚稚还真就是楚稚。在他的思维里,已经夺舍的妖孽,怎么能甘愿放弃身体,将人变回去。
楚稚不明白三叔为什么突然这么呵斥他,顿时委屈的扁起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三叔想让我说什么呀?稚儿哪里做错了吗?”
楚雄再也忍不了了,从屏风后面站了出来,一把将孙儿抱起,呵斥楚桦道:“看你说的什么话,稚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会是妖孽!呤鹤道长都看不出来的事,就你看出来了?”
楚桦脸色煞白,赶紧道:“父亲……”
不是这样的,他分明讲的都是实话,为什么会这样?
“够了!”楚雄几乎不想去看他,冷漠着声音,“你若是因为老夫立世子的事情,而对稚儿心存什么不满,只管冲老夫来。诬陷伤害一个孩子,算怎么回事?”
楚桦百口莫辩,他知道父亲和大哥是不会相信他了。然而他所说之言,分明句句属实。
楚楠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上次刺客的事情尚未查出,如今三弟就拿当初的那件事情,来往稚儿身上泼脏水。
实在下作,枉为长辈。
第61章
马车一路穿过闹世街道, 走过乡野田间,马车晃晃悠悠的。
“小姐。”长蓉想着今日所见的那一幕,不知道该如何和自家小姐说。
楚玉嫏皱眉,道:“有何事”
“恕婢子直言, 婢子总觉得是小姐多虑了。”长蓉想着今日看到的那一幕幕, 犹豫道:“太子殿下他似乎是真心关心小姐的。”
苏芷也点头。
楚玉嫏斜眼看着这两丫头, 觉得她们脑子可能是进了水,不然怎么会觉得太子对她有意思。
“您不知, 从马车上下来, 殿下就一直将您抱着,一路到了正院的寝房。”长蓉怕她不信,赶紧道,“那太子殿下的贴身太监想要来接着您, 都给太子殿下挥退了。我观殿下瞧您的眼神, 却也不像看别人时候的那么冷漠。可见, 殿下对您是不一样的。”
长蓉觉得,太子殿下就是嘴上不饶人了些,其实人倒是也不错的。否则何必那么费心费力的去将小姐带回去, 又去找女医, 又去让人准备热水。
“您不知道, 您喝了药,睡下后,太子殿下在您床边坐了好久。”
那神色太过温情,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叫知情的人在旁看着,都觉得惊悚。
楚玉嫏开始觉得她们两个在做梦,但见两人神色认真,仔细想想, 就算她们判断出错,太子真的一路亲自将她抱去了寝房?
长蓉赶紧发誓,若此言有虚,必遭天打雷劈。
楚玉嫏阖眼,思考了一番,如果她们所言非虚,那么这也是不是说明,太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厌恶她?毕竟,他救了她,将她带回了太子府。
若是真的厌恶,大抵就不会管她了。所以,此事未必一定不可能。
如果是真的,她日后便少些麻烦。
此事暂且放一边,这次的事情还没有完。
马车很快就到了楚府,楚玉嫏径自回了房。
自从那道赐婚的圣旨下来,很多事情就变了。父亲不在让他查收家中的一些事情,暗卫那边也不让她联系了。
如今的她,就像没了爪牙的老虎。想要查清楚一些事,就显得更难了些。
长蓉很快端了热茶来,楚玉嫏接过,轻轻呷了一口。茶香清冽,舒缓了紧绷的神经。
她按了按额角,道:“等六妹妹回来了,将她请来关雎院。”
苏芷屈膝应是,吩咐下去了。
**
另外一边,东宫幽暗的地牢里。这里不同于,刑部和别处,这里是司马静一手遮天的地方。
架子上挂满了各种刑具,阴暗又潮湿。
地牢的官员都站了一排,恭恭敬敬的伺候着最中间的华服少年。
刑架前头,半死不活的跪瘫着几个大汉。
“殿下,就是这些个了,都招了,这是供词。”狱官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一张纸,“已经查清楚了,那几个根本不是什么山匪,都是些犯奸作科刚从牢里面放出去没有多久的。”
司马静眉头微挑,接过了那张单薄的纸。
他留了个心眼,让人乘着楚家的马车,从楚玉嫏的必经之路上溜了一圈。果然碰到有山匪拦车,他便将那些人都全都打断了腿押回了东宫的地牢。
几个扮演山匪的大汉,已经被打得没有人样了,一个个皆是一身的血。趴在地上求饶,直道自己还什么都没做。”
“受人所托,受谁的托?”
司马静抬首走了过去,从架子上拿起一把匕首。
从这几个大汉的视线看过去,司马静简直宛如人间修罗一般,他们知道他有多狠,虽然不曾亲手动过刑,然而那些行刑之人皆是看他脸色。
几个大汉吓得发抖,其中一个实在畏惧,就哆哆嗦嗦开了口:“方才不是都招了吗,就,就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婆子,给我们拿了银两让我们在那条路上等着,然后去劫一个小姐。”
他们没胆子说的太清楚,然而司马静却是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是有人想毁了楚玉嫏而已。先是给其下那种药,又在路上安排人埋伏。
看到,几个大汉抖了抖,蜷缩在了一起:“大人饶命啊,我等尚且还什么都没做过。”
“就算你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然而冒意图谋害未来太子妃,按律当凌迟处死。”司马静笑容恶意满满,他拿着那把尖锐锋利的匕首在脸上轻轻划过,“然而死了多便宜,孤饶你们不死。”
什么,太子妃?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劫的小姐是哪家小姐,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意。也就是这会儿,他们才知晓,自己要劫的人竟然是未来太子妃。
一时间惊悚交加,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准备犯罪的时候被抓,又被人精准的猜到了始末,这是最害怕的时候。
到后一句,听说保住了一条命,又纷纷感到庆幸起来。然而他们庆幸的太早了。
司马静哪里又是什么良善之人,他好看的脸上,笑容却略显得残忍: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就挑断手筋脚筋,然后剜去双眼,脸上刺墨。”
几个大汉闻言,瞬间面色煞白,几欲求死。
如果一个坡脚又手抖的瞎子运气好,还能通过乞讨过活,但是当这个瞎子脸上有犯人的刺青的话,是不可能会有人同情为其发善心的。
还嫌不够似的,司马静又补了一刀:“啊,差点忘了,涉及到她名声,你们还是做哑巴的好。”
“孤尚且有事,这几个,你们就好生招待吧。”
司马静说着,扔下手里的匕首,看也没看身后的几人就转身离开了。
身后传来典狱司宛如魔鬼的声音:“今天先每人剜下一只眼睛,等买凶的人查清楚,再剜下另外一只扔出去。”
地牢里传来阵阵惨叫,然而外面却是晴空万里,暖阳当空。
司马静看着透澈的天空,漫不经心的想着,这背后的主谋该如何处置呢。
**
楚玉溪心里揣着事,一路上都是心烦意乱的。好不容易到了楚家了,她正想回三房去打听一下楚玉嫏回来没,结果才过二门,就被楚玉嫏院子里的婢女拦住了。
婢女笑了笑,一派温和恭敬的样子,说是大小姐有请。
一瞬间,楚玉溪的心就凉了下来,知道这次八成又是失败了。
她借口就想走,结果却不想那婢女是个会武功的,直接就强硬的拦住了她的去路,将她硬生生的带到了关雎院。
关雎院里,楚玉嫏一身紫衣,闲适的坐在上座,手里拿着茶盏,一派端庄的看着她。
她语气审问:“说罢,是谁指使你的。”
“你在说什么!”楚玉溪看着她,冷笑,“楚玉嫏,你莫名其妙的把我带到这儿来,是要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等?”楚玉嫏抬眸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道,“看你平时倔强的很,怎么这个时候这么听话。你娘可知道你被人当枪使了?哦,我差点忘了,你娘也是个不聪明的,若是你身后那人告知了你娘,怕你们两个就要一块被当枪使了。”
楚玉嫏起身走近她,抬手挑起了她的下颌,微笑着一字一句道:“你最好老实交代,那药是哪里来的?”
突然拉近距离,楚玉溪能感受到她身上摄人的气息,不由心慌了一拍眼神躲闪,她侧过脸,躲开楚玉嫏的手:“什么药,我不知道。”
“啊,如此看来,那下药的事便是你一人做下的了?”楚玉嫏收回了了手,看着她,虽是笑着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既然如此,那这后果便由你一个人承担吧。”
楚玉溪也没想到再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她就能将自己的罪名给强行定下来。
“你放肆。”楚玉溪联想到她从前的手段,不由有些急了,“你现在不过是一个连掌家权都没有的废物罢了,你有什么权利这么质问我?”
许是难得能方面发泄她的怨念,她像是说不够似的,楚玉溪冷笑,“你以为你现在是谁,未来太子妃,□□?你背叛了晟王殿下,你以为祖父祖母,还有你爹,还能如往常一样向着你吗?你现如今不过家族的废子罢了,还在幻想着往日的荣耀吗?”
楚玉嫏看着她突然就嗤笑了一声,道:“我好歹也是从小被家族鼎力培养,如今就算被视为弃子,也还是太子妃。而你呢,你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即将嫁给一个五品小官,做一个填房罢了,又拿什么脸面来在我这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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