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她不爱。
她爱的是权力。
爱的是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带给她的一呼万应。
这种认知挺让人难受。
但转念一想,与其他人相较,李姝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真心的。
他在李姝心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四舍五入,就算.......喜欢了。
他捉住她的手,正欲说话,然而下一刻,她的手从他掌心抽走,啪地一下打在他脸上。
毫无征兆被打了一巴掌,他被打得有点懵,抬头看她,她面上仍是笑的,声音也是温柔,手指对他伸过来,掐着他的下巴,微抬着他的脸,笑眯眯道:“小将军,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似乎还不太够呢。”
“我要的东西,太多了。”
“小将军,你,给得起吗?”
她明明在笑,眼底却不见笑意,明明在看他,却似乎透过他看着另一人。
夜明珠的光辉映照在她脸上,她如皎皎冷月,月光倾泻,殿里温度骤降。
明明地龙烧得很暖。
他突然发现,他其实并不了解她,他自以为的了解,不过是她想让他了解的。
他的认知里,她想要的是权力,但事实却是,不仅仅是权力。
还有其他的东西。
他所不知道的,她想要的很多东西。
她究竟想要甚么?
这句话在他心里问了千遍,但一开口,又变成:“我给得起。”
“无论甚么,我都给得起。”
似是害怕她不相信一样,他又补上一句。
他几乎忘了她的人生何其艰难,她的啼血十八年里缺失太多太多的东西,她的经历让她不会相信任何人,她对世界没有任何幻想,她没有少女情怀与期待。
世界对她充满恶意。
她亦如是。
但她又如蜗牛一样,小心翼翼伸出触角。
她想拥抱这个世界,她想与正常人一样。
亲情,友情,又或者爱情。
她都想拥有。
——就像她对待魏承训的态度。
她曾在信上告诉他,如果魏承训不能让她满意,她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哪怕他是这个世界上她最后一个亲人。
若不能得到,那便毁去。
她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决绝而疯狂。
他捧着她微凉手指,凑在嘴边哈着气,想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给她。
她浅浅笑着,眼底有暖色蕴开,似乎在为他刚才的情话而感动,但他知道,她没有。
她不会为任何情话感动,她固执地排挤着所谓爱情。
哪怕午夜梦回,她曾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后悔没有回应他的情绪。
“你知道的,我甚么都愿意给你。”
斟酌片刻,他再度开口,他轻吻着她的手,虔诚而认真:“鲜花与长/枪,荣耀与死亡。”
“随时为长公主,待命。”
李姝沉默了。
赤诚的东西总让人难以拒绝。
静默片刻后,她抽回季青临捧着的手,状似无意拂过御案上的云气纹。
黑暗中,甚么东西无声而动。
她抬眉,略显凌厉的凤目难得柔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轻声道:“我知道的。”
她知道季青临甚么都愿意为她做。
少年人的感情,总是让人难以拒绝。
二人缱绻情话戛然而止,李郎华轻挑眉,看向漫不经心饮茶的萧御:“萧世子.......不,萧相爷,你说,咱们的长公主会跟季小将军说甚么?”
看到萧御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李郎华笑了一下,拉长了声音,懒洋洋继续道:“还是说,会做些甚么?”
“啧啧,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萧御放下玉色茶杯,轻抬眉,眸色淡淡看过来。
李郎华又笑了,左手撑着脸,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案面,“不过说起来,本王这个侄女,与季家的小将军倒也是一对金童玉女。”
“本王方才从她殿里回来,瞧见他们两人拥在一起说话,女的娇,男的俏,云气纹在他们身边铺开,绣金的牡丹花纱幔纷飞着........”
萧御眸光微深。
“那副画面,当真好看——”
“条件。”
萧御终于开口,打断李郎华的侃侃而谈。
李郎华狭促一笑,揶揄道:“唷,相爷这是还喜欢?”
“能叫大夏第一公子念念不忘,本王的侄女,当真有本事。”
萧御微蹙眉,起身敛衣袖。
“嗳,别走啊。”
李郎华坐直身体,停止打趣儿,道:“我为帝,她归你。”
——与刚才懒散纨绔的模样完全不同。
“可。”
斟酌片刻,萧御点头。
李郎华轻啜一口茶,淡淡甜香在口舌蔓延。
这个茶似乎像极了那个人,初入口是甜,后味却极苦。
且,越品越苦。
李郎华放下茶杯,斜了一眼走至屏风处的萧御,又笑:“相爷可想好了,李姝素来极有主意,最恶旁人掌控她的人生,你我纵然联手,相爷也未必能抱得美人归。”
“那又如何。”
屏风外飘来萧御清冷声音。
李郎华又恢复刚才的吊儿郎当,修长手指把玩着茶杯,面上笑眯眯,目光却极冷。
“不如何。”
他的声线不再懒懒的,如劈开混沌的利刃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左不过玉石俱焚。”
那年他将她囚在身边,逗猫似的看她每日花样百出想逃跑。
时间久了,她自己放弃了,不再折腾自己,开始按时吃饭。
他便问她:“怎么,不想玉石俱焚了?”
她瞟了他一眼,一脸的无所谓:“你这种人,不值得我用命来换。”
他懒懒笑着,披衣而起,手指绕着她的发,问:“谁值得?”
“兰陵萧逸之?”
她没有回答,偏过脸不去看他,唇角抿成一条线。
他不再玩她的头发,伸手钳住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强迫她看他,凉凉问她:“很喜欢他?”
“喜欢也好。”
他的声音没有喜怒:“这般出尘的男子,孤为女子,孤也喜欢。”
“这般好看的皮囊,杀了可惜了。”
“孤听闻苗疆有种秘术,可将人皮剥了,做成人偶,如此一来,那人便不老不死。”
“待孤掌权,孤将他做成人偶,长长久久陪着你,好也不好?”
“你这个疯子——”
“孤没疯,孤就是不想看你念着他。”
“死人不会与活人争东西。”
“他若真死了,你又会伤心,不如做成人偶陪着你。”
“李郎华——”
“怎么?恨我?”
“爱与恨,你总得给我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病娇李郎华:爱我嘛?
毕竟我如此贴心
今天是大肥章~
要进入完结倒计时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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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大结局
送走季青临, 已近寅时。
李姝靠在软枕上,任由宫人们在自己身上忙碌。
“今日没甚么大事,殿下可以不用上朝的。”
元宝看她闭目而躺, 小心试探道。
“今日怎会无大事?”
李姝睁开眼, 宫人在她面前捧着菱花镜, 让她镜中的妆容。
凤目凌厉,唇角精致,她颇为满意, 抬手道:“赏。”
元宝从善如流打赏。
李姝手指绕着鬂间垂着的璎珞, 懒懒道:“季小将军星夜回京都, 足以让那帮老匹夫心惊胆战了。”
元宝一惊:“殿下,咱们还没准备好——”
“无妨。”
李姝斜了一眼窗外廊下抱剑而立的挺拔身影,笑笑道:“会有人帮咱们的。”
“殿下算无遗策。”
元宝忙拍马屁。
璎珞在李姝指尖叮咚作响, 李姝动作微顿,目光落在自己指尖。
白的指, 绕着滴血似的红宝石, 格外赏心悦目。
李姝凤目轻眯, 看着自己的手。
李郎华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烙印。
无论她承认与否。
——手指把玩东西,是李郎华独有的小动作。
懒懒散散吊儿郎当的, 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李姝收回手, 璎珞散如雨。
宫人跪了一地。
“殿下, 您这是?”
元宝诚惶诚恐。
“换支簪子。”
李姝道:“这一支, 本宫不喜欢。”
她不喜欢任何人对她的影响,好像弄得她走到今日,养成现在的性格,全拜他人所赐一样。
她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她。
她喜欢权势, 所以她不顾一切向上爬。
她喜欢一呼百应,所以她打压世家提拔寒门。
她喜欢让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姓氏长长久久流传下去,所以她必须做女帝。
一切只因她喜欢。
而不是被逼无奈的走投无路。
她不是没有其他选择,她也可以像无数女子一样,嫁萧御或者嫁李琅华,做个世子夫人乃至太子妃皇后,相夫教子,安稳度一生。
但是她不想。
她生来就不是安分的性子。
她不喜欢仰人鼻息。
她喜欢一切尽在掌握。
她永远不会把自己的命运放在他人手中。
太傻。
重新挽好发,换了金步摇,李姝扶着元宝的手起身。
初升的太阳微微亮,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李姝微眯着眼,瞧着云层里的日头,笑道:“今日天气不错。”
适合改朝换代,自立为王。
元宝摸不准她的心思,在一旁陪笑着说是。
“小将军几时睡的?”
李姝坐上步撵,问元宝。
“将军刚睡下。”
元宝试探道:“奴婢去叫将军起床?”
“不用。”
李姝摆摆手,道:“让他多睡会儿,等会儿有他忙的时候。”
战场是个极历练人的地方,直率略显莽撞的季青临自战场回来后,心思明显比以前细了很多,昨夜说笑间,已经知道她的用意,她想做女帝,这事儿可是遭天打雷劈的活计,季青临为求稳妥,必然忙活到半夜。
元宝点头应下。
“对了,把本宫素日爱喝的养颜汤给他送去一份。”
李姝又道:“他昼夜不停歇赶回来,必是累极了。”
见李姝对季青临这般上心,元宝讨好道:“奴婢亲自去送。”
“不,你寻个贴心人去送,本宫对你另有吩咐。”
李姝摇头,面上笑意更浓。
元宝眼皮跳了跳,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李姝眸中精光轻闪,笑道:“你去萧御上朝必经之路等着他,告诉他,本宫曾经从他手里拿来的东西,今日一并还给他。”
元宝一脸的果然如此。
从萧相手里拿来的东西,不就一门五侯与两万两黄金么?
长公主掌权后虽多次打压世家,但世家根深蒂固,至今对朝堂的影响力仍在。
萧家乃世家之首,若萧相出手帮长公主,长公主会方便许多。
萧相虽有谪仙人之称,可也终究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哪能真的不染人间烟火?
一门五侯的诱惑,可比一群面和心不和的世家们有用得多——有着之前帮长公主说话的事情在,世家们对萧相极为不满,此时引而不发,不过是因为怕长公主趁他们内斗的时候逐个击破罢了。
待世家们合力扳倒了长公主,他们下一个目标便是萧相。
萧相素来聪明,怎看不清其中局势?
长公主称帝乃大势所趋,现在投入长公主麾下,才是保全萧家的上上选择。
只是萧相为人清傲,未必肯做两面三刀之事。
长公主的一番好算计,着实难成功。
想到此处,元宝面有难色,道:“殿下的意思是,让萧相帮殿下?”
“帮?”
李姝笑了笑,“你把他想得也太好了。”
“你只需缠着他,让他比往日上朝时间迟上一炷香的功夫也就罢了。”
认真论起来,她需要好好谢萧御一番,若不是萧御之前替她说话得罪了大半世家,今日她也不敢如此大胆行事。
关系一旦出现裂痕,再去修补便难了。
更何况,萧御那般傲气的一个人,怎会低头向世家们赔不是?
他甚么也不会说。
只会任由误解越来越深。
就如当时的他俩一样。
渐行渐远渐无书。
以前的她恨极了他的不解释,如今再看,倒也未必全是坏事——最起码,能让她钻这个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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