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会谢成成就来了,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声音洪亮地喊了声:“报告——”
进来的时候蹦了起来,抬手去够办公室门上的门牌,看起来意气风发,跟前几天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成成笑了笑:“宁老师,您找我?”
宁舒放下笔,带着谢成成来到走廊尽头没人的地方:“今天中午怎么回事,跟你在一起那个人到底是谁?”
谢成成有点无辜:“我当时不就说了,是老师。”
“我知道他是老师,”宁舒往操场的方向看了一眼,换了一种问法,“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的?”
谢成成没再瞒着:“前几天我被几个校外的混混勒索了,他们问我要钱,拿刀威胁我。”
他的钱被抢了,也不敢声张,只能吃泡面,还被宁舒逮到教室门口罚站。
“今天中午他们又问我要钱,我没钱,他们就打我。”
宁舒拧着眉:“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老师?”
谢成成低着头:“他们说要是敢告诉老师和家长,就打断我的腿,还说大不了坐牢,等出来了继续打我,说我不可能摆脱他们。”
宁舒没法责备谢成成,他是受害者,受害者是无罪的。
“幸好严老师路过,看见我穿着校服,知道是一中的学生,把他们打跑了,”谢成成来了劲,眼睛亮晶晶的,“宁老师,您当时不在场没看见,严老师太厉害了。”
“一个打四个,刷刷刷,不到十分钟就收拾完了。”谢成成边说边比划,“我都看呆了。”
“那几个人被打得屁滚尿流,发誓以后再也不欺负我了。”
谢成成打开了话匣子:“可惜我不是女的,不然我肯定就爱上严老师了。”
宁舒:“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告诉老师和家长,知道吗?”
谢成成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眼睛放着光,又是憧憬又是崇拜:“严老师的文身特酷特威风,我也想……”
宁舒打断他的话:“不,你不想。”
对上来自班主任的死亡凝视,谢成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随便说说的。”
谢成成走后,宁舒回到办公室继续批改试卷。
陶主任进来:“宁老师,刚才在楼下你说有事跟我说。”
陶主任是高三组的年级主任,今年刚过四十,穿着一件灰色短袖对襟衫,人有点胖,待在空调房里也一直冒着汗。
他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当扇子扇:“什么事?”
宁舒原本想问问那位新来的体育老师的事,穿着打扮流里流气就算了,上臂居然还有文身。
她班里的谢成成同学已经受到影响了,要是转头也文了个张牙舞爪的文身回学校,宁舒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
宁舒顿了一下,改了口:“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高三(6)班的新班主任什么时候到岗。”
陶主任面露难色:“没合适的人选,你再辛苦辛苦带几天。”
陶主任走出办公室,一个跟宁舒相熟的老师问道:“宁老师,你妈身体最近怎么样?”
宁舒不愿意带毕业班就是为了腾出时间照顾手术后不久的妈妈。
“还可以,”宁舒合上笔帽,看了一眼时间,“我先走了,我妈嫌我太瘦,给我熬了骨头汤,催我回去吃。”
老师靠在椅背上,“我真羡慕你,你爸妈对你真好,不像我妈,每次回家都要对我各种嫌弃。”
宁舒笑了笑,拎起桌边的购物袋:“走了啊。”
——
宁舒利用晚饭后的时间跟房东约了看房。
她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弄堂门口停了下来,虽然是老房子,街面却宽敞干净,看得出来当年的规划很好。
拱形石板门上刻着“永宁里”三个字,颇有年代感。
青石板路从脚底蔓延到远处,靠墙的石板缝里钻出青苔,一阵穿堂风吹走了夏末的燥热。
房东把宁舒带到一栋老式建筑的五楼,一室一厅。
宁舒进去看了看,对房间不太满意。
准备回去的时候,宁舒转头看见弄堂尽头站着一栋特别漂亮的别墅,尖塔造型的房顶坠着温柔灿烂的橙色夕阳,又映着高阔辽远的天地。
跟这里的每一栋房子都不一样。
房东察觉到宁舒的目光:“去看看?”
宁舒站着大门外面,透过雕花的铁门往里面看了看:“这套房子也是你的?”
“早年买来投资的,”房东从手上的一串钥匙中挑出来一把打开大门,“里面的家具都很新,好些都是贵重货,一直没舍得租出去。”
宁舒坦言道:“我租不起。”
她要省点钱孝顺爸爸妈妈,不能乱花。
这套房子,这种品质的,一个月没有个万把块钱拿不下来,比她的工资还高。
房东:“一个月三千租不租?”
宁舒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整套?”
房东点头:“小姑娘,我也是看你合眼缘,又是个老师,才这个价格给你的。”
“你要是负担不起,可以找个人合租。”
宁舒觉得不踏实,跟房东要了房产证和身份证认真核实了一遍。
房东在一旁接电话,对着手机说话:“别墅这套有人在看了,我一会给你回电话吧,要是这个人不租,就租给你。”
“六千,一分不能少,我这房子多新啊,看你是熟人才给这个价的。”
宁舒生怕这么好的房子被别人抢了,当即跟房东签了合同,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她一个人负担不起,需要尽快找个人合租,于是在同城网站上发布了一条租房信息。
晚自习刚一放学她就接到了电话,对方想去看看她的房子。
打来电话的是个声音很好听的男人,能听出来教养很好,很有礼貌,宁舒觉得有点耳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约了下班后在房子门口见面。
宁舒远远看见一个男人斜靠在摩托车旁,长腿交叠,手上的烟头忽明忽暗。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别墅围墙连成一片,这让他和他的影子显得有些孤独。
他没戴墨镜,也没戴那副金丝眼镜,可她还是看不清他的眼神。
短短一天的时间都不到,她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三副面孔。
嚣张的,温和的,孤独的。
危险,虚伪,又神秘。
她不会与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合租。
宁舒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拎起车把上的小挎包,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自然:“严老师。”
严乔摁灭烟头,从车边起身:“宁老师。”
宁舒很快找到了一套令双方都不会感到尴尬的说辞。
“我一个表姐在这租住,想找一个合租室友分摊租金,她刚才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不出租了,她的男朋友要住进来。”
严乔抬了下眼睫,神情若有所思:“表姐?”
“表姐的男朋友?”
宁舒:“不好意思,麻烦您白跑一趟了。”
男人淡淡地嗯了声,转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房屋,戴上头盔。
他没有多说什么,长腿跨上摩托车,像是随意一问:“你的租房合同签了吗?”
宁舒点了下头:“别人也想租,我怕抢不到了,先下手为强租到手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小骄傲,像一个考试得了满分的小朋友,抬着头等人表扬。
严乔:“……”
他默默对她竖了个大拇指:“那你很厉害啊。”
宁舒突然反应过来,这套房子好像应该是她所谓的表姐和表姐男朋友租的。
她尴尬地用脚趾抠了抠鞋底,偏头看着路边的一颗歪脖子树,没话找话地岔开话题:“今天还挺热的。”
她听见男人低低地笑了一下,竟意外的很好听。
“嗯,是挺热。”
宁舒跟着笑了笑,唇边露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
严乔看着宁舒:“这房子有问题,不会有别人要租,宁老师,你被房东套路了。”
宁舒用质疑的眼神打量着严乔,先不说套不套路的问题,他既然知道房子有问题,为什么还想要租,一般人不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吗。
大半夜地跑过来,学雷锋做好事专门告诉她这房子有问题?
明显不可能,他看起来不像这么好的人。
严乔朝前面一家亮着灯的小店抬了抬下巴:“宁老师要是不急着回家睡觉,可以去那家店逛逛。”
严乔说的是一家裁缝店,门店很小,围墙是土棕色的旧砖,玻璃橱窗上蒙着尘,模特身上展示着几件过了时的衣服。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婆婆低头踩着缝纫机。
宁舒白天租房子的时候看到那家店的门是关着的,还以为是一家倒闭的店。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让她大晚上去逛一家老旧过时的服装店,分明是在嘲讽她穿的土气,虽然她知道这是事实。
她很不爽,但她不敢发作。
她有点怕他。
“好好打听一下这栋房子的事,再决定要不要搬进去住,”男人的声音映着夏末秋初微凉的夜色,徒然增添了几分阴郁,“没准是个凶宅,会闹鬼的那种。”
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响起,“嗖”的一下开了出去,带起的风把宁舒的裙子掀起来。
宁舒笃定他是故意的,她一边低头整理裙摆,小声骂了句:“骚包。”
作者有话要说: 雅痞x呆萌,爱情/师生情/救赎/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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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仪容仪表问题反复强调,啊,以为染得深我就看不出来吗,灯光下面一照,跟个窜天猴似的,以为自己很美是吗,还念什么书,怎么不去参加选美大赛!”
晚上九点半,宁舒来到主任办公室,看见陶主任在训学生,嗓门大得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你们是学生,不是外面的小混混,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今天该宁舒值班,跟陶主任搭档查寝。
陶主任正在气头上,让宁舒先去。
宁舒查好女生宿舍又去了男生宿舍,男生这边明显比女生宿舍乱,味道也不太好闻。
好在人基本到齐,除了一班少了一个学生。
宁舒在本子上记下名字:“有人知道严礼同学去哪了吗?”
同宿舍的学生答道:“报告老师,他应该在学习。”
宁舒并没有怀疑这个答案,严礼同学每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言行端正,懂礼貌有教养,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尤其是女同学。
宁舒扫视了一眼宿舍:“有人知道他去哪学习了吗?”
舍友顿了一下,眼珠一转:“他嫌宿舍这边吵,通常是哪里有灯去哪,一会就回来了。”
宁舒蹙着眉看了一眼时间,下楼跟宿管老师交代了几句。
回去的时候迎面遇到陶主任,陶主任让她先走,自己又去男生宿舍查了一遍。
一直到宿舍大门关上,陶主任都没把严礼等回来。
陶主任又等了一会,终于在准备给学生家长打电话的时候看见两个一大一小的影子在围墙边。
他们脸上发着渗人的白光,眼睛和嘴巴却是两个黑洞,陶主任吓得魂飞魄散,想到他脚底下踩的就是一个坟场,顿时更怕了。
大的白脸鬼在围墙外面,小一点的跳进了围墙里面。
等小一点的站在路灯下面,陶主任看到那人身上穿着校服,顿时不怕了,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俨然一个敏捷的胖子。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大喝一声:“站住,哪个班的?!”
学生抬手挡了下刺眼的光线,眯着眼睛,微微扬起唇角笑了笑:“陶主任,是我,严礼。”
严礼同学认错态度良好,主动交代:“我没去网吧,肚子饿,出去吃东西了。”
陶主任在他脸上抹了一把:“什么玩意,荧光粉?”
严礼笑了笑,露出一对活泼的小虎牙:“我哥给我找了个嫂子,庆祝庆祝。”
“别扯了,有这么庆祝的吗,你哥温文尔雅斯斯文文的,还是学校的老师,会带着你逃寝,还玩这么幼稚的玩意?”
严礼:“他也觉得幼稚来着,是我硬拉着他玩的。”
陶主任往围墙的方向看了看:“刚跟你一块那人是谁?”
严礼:“您看错了,就我一个人。”
陶主任看了一眼时间:“行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
——
宁舒在办公室里备课,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坐在她对面的郭老师打趣道:“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困成这样?”
郭老师今年四十多岁,教五班六班的生物,跟宁舒关系不错。
宁舒倒了点风油精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清醒不少:“我家附近不是修路吗,回家得绕一大圈,我妈心疼我绕远路,非让我先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
郭老师悠闲地打着手上的毛线:“住不惯?”
“不是,”宁舒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问道,“郭老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她回想起附近那家裁缝店的老婆婆的话,那套房子是凶宅。
十一年前的除夕,男女主人撞见入室偷窃的歹徒,双双被杀死在家里。
他们的两个儿子因为贪玩,出去跨年看烟花而躲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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