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发现父亲矮了很多,背微微弯着,皮肤被油烟熏成了黑红色。
他一低头就能闻到父亲身上散发出来的小吃店的油烟味和汗味,这味道直往他鼻子里钻,刺得他眼眶发红。
他偏过头,擦了下眼泪,可不管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已经好几年没哭过了,初中的时候成绩好没哭,到了高中成绩下滑到跟不上进度了没哭,决定从心底放弃高考的那一刻也没哭。
任子昂走过来,站在方瀚宇身后,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安慰他,什么都没说。
方大叔一出来,厨房就没人管了,还有客人在催菜。
严乔转头对宁舒说:“外面风大,你别出来。”
说完从车上下来,大步走进小吃店,扯过一条围裙系在身上,拿起桌边的点菜单,走进厨房,点火,炒菜。
方大叔家的菜单已经好多年都没更新过了,这些菜严乔都会做,十年前他和赵宇杰在这儿打零工的时候学会的。
方大婶看见从门口进来的宁舒,张罗着要请她和任子昂吃饭。
宁舒和任子昂挑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来,方大婶忙着帮客人点菜,方瀚宇在帮忙擦桌子。
宁舒看着方瀚宇,他的家人把他养护的太好了,他身上活泼阳光的气质与这间又旧又老的小吃店并不相符,却又莫名地和谐。
宁舒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任子昂:“看见了吗,方瀚宇以后应该不会再在学校混日子了,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如果他上大学了,你不上。”
“你们在一起聊天,他在聊新的同学,大学的社团活动,英语四级考试等等,你插不上话,你只对什么感兴趣呢,你只关心去酒吧打扫卫生还是扫厕所好,在工厂车间还是去工地搬砖赚得多。”
任子昂垂着脑袋听宁舒说教:“我倒也不用那么惨吧,好歹我爸妈都是医生,我去医院当护工也行吧。”
宁舒:“你以为护工是好当的吗,护工也需要考证的,还得勤劳肯吃苦,你看看你自己,让你做个作业写篇作文得要了老命似的。”
宁老师一对学生叨叨起来没完没了:“你们现在努力还来得及,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有句话怎么说的,‘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宁舒把自己说得热血沸腾,她眼神期待地看着任子昂:“你难道不想做那匹黑马,让大家对你刮目相看吗。”
任子昂被宁舒唠叨得头大:“我不想做黑马,我是白马,白马王子。”
说完起身帮方瀚宇一块擦桌子洗碗去了。
宁舒说得嘴巴干,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看着方瀚宇和任子昂在这间不租三十平米的小吃店忙活。
她想到了十年前的严乔,他那时候应应该跟他们差不多大,也是像他们这样干活的吗。
有了孩子们的帮忙,方大婶得了点空闲,跟宁舒聊了几句:“小乔以前不是这样。”
宁舒:“是哪样?”
方大婶回忆道:“小乔从来不笑,他对我们,对客人都很懂礼貌,但不笑。”
方大婶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说道:“不像现在,炒个菜都在偷笑。”
宁舒看了过去,从这儿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鼻梁很高,下颚线硬朗,唇角微微扬了一下,又在下一个瞬间绷紧。
像是有所感应,他转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跟她撞上,极淡地笑了一下。
片刻之后,严乔端着炒好的一盘绿豆芽炒肉放在宁舒眼前,笑了笑:“你男朋友烧的,一粒豆芽菜都不许剩下。”
吃好晚饭从小吃店出来,方大婶叫住严乔,像以前一样递给他一袋打包盒,递过去又想起来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瞧我,老糊涂了。”
眼前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开了店,当了老师,还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不再需要她帮他把第二天的饭菜准备好了。
最后严乔还是把打包盒带走了。
宁舒坐在副驾,转头看着他:“要是将来我失业了,那我肯定饿不死。”
严乔轻笑一声,揉了下她的头发:“当然,我会打工养活你。”
等红灯的时候他转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见她有点原谅他了,忍不住多亲了几口。
任子昂坐在后座不敢动,不敢吭声也不敢看,身体坐得笔直,假装自己是一团空气。
等绿灯亮了,车子启动,宁舒突然发现后座还有人,这个人还是她的学生,她的脸颊噌得一下变红了。
她居然在学生面前跟一个男人亲嘴,还伸舌头了。
她以后不想去学校了,想请假,或者一棍子把仍子昂打晕,等他醒来就会把自己刚才看到的忘了。
任子昂看着宁舒的脸色变来变去:“我什么都没看见,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想早恋,宁老师您完全不用担心教坏小孩。”
严乔:“家住哪?”
任子昂报了个地址。
车子很快开到了任子昂家楼下,宁舒跟他一块下了车,严乔在车里等他们。
宁舒把任子昂送到楼道门口:“赶紧进去吧,周末记得写作业,后天老师抽查你默写和背诵。”
她说完,转身走了,拉开车门之前听见任子昂喊了她一声。
“宁老师,丁浩初不是我和方瀚宇打的,我们没打过他。”说完消失在楼道入口。
宁舒皱了下眉,打算周一重新找丁浩初谈谈。
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钟了,宁舒进屋洗澡。
等她洗好澡擦着头发出来,闻到玫瑰香,抬眸看见严乔捧着一大束黄色的玫瑰花,看着她,走近道:“宁宁,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他在正式对她道歉。
宁舒没接他的花,调.教男朋友跟教学生是一样的,她要给他点教训,让他下次记住,乱吃飞醋无理取闹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下次最好不要再犯。
宁舒把擦头发的毛巾放了回去,沉了下脸,转身问道:“错哪了。”
“我错在,”严乔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落在宁舒身上,“上次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亲你的xiong,更不该只亲一边,冷落了另一边,应该雨露均沾才对。”
宁舒:“……”
她想好好教训教训她,反而被他调戏了。她指了指卧室门:“拿着你的花,有多远滚多远。”
他哪有一点向人认错,乞求人原谅的样子。
严乔捧着花,重新站到宁舒面前,语气认真了很多,声音低沉:“黄玫瑰的花语是为爱道歉,这里一共九十九朵,代表九十九声歉意。”
“我道歉不是因为吃醋,吃醋本身没有错,”他看着她,继续说道,“我抱歉的是,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那天在小办公室吓到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对不起,我的字实在太难看了。”
他不管再怎么努力都练不好,可能这辈子都写不出一手漂亮的字了。
宁舒的神情动了动,接过严乔手上的玫瑰花。
她有些心疼,语气柔和了很多:“你不需要跟别人比,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某个长处,而是你就是你,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都不行。”
见男人不吭声,宁舒问了一遍:“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男人抬了下眸,一双桃花眼里翻涌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暧昧:“因为我的某个长处?”
她刚洗完澡,眼底铺着一层水气,身上有好闻的牛奶沐浴露的香味,跟玫瑰花香萦绕着缠在一起。半湿的头发垂在脸测,衬得皮肤雪白嘴唇红润。
宁舒看着男人越来越深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在说什么长处。正常的聊天谈心都能被他绕成荤话,这是什么老畜生转世。
她羞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男人吻住了嘴唇。
他看着眼睛,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宁宁,我想你了。”
当她靠近她,对他说着温柔又深情的情话,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下子让她软了半边身。
冷战以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认真又缱绻地接过吻了。
散落的黄色玫瑰花落在脚边的地板上,月亮悬在窗外,室内灯光柔和,他们互相拥抱着接吻。
直到她被他吻得喘不上气,被他抱上了床。
男人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一双大手开始变得不安分。
觉察到他可能想要对她的月匈做点什么,她仰着头偏过脸去,紧紧捂着自己的睡衣领口:“不行,不能这样。”
他撑在她身侧,压着她,低声诱哄她:“乖,就亲一口。”
她不信他能做到只亲一口就松口,她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主动找到他的嘴唇,在他嘴里温柔挑弄。
两人厮摩了一会,她推了推他,声音低柔娇软:“你起来行吗,我不行了。”
“这就受不了了吗,”他重重地咬了下她的嘴唇,“告诉哥哥,怎么不行了?”
“疼~~”她吃痛,娇滴滴地叫了一声,激得他脊柱发麻,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欲。
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说,怎么就不行了?”
她看起来羞涩极了,不想说,也不好意思说,可他逼着她,非要她说。
她小声说了一句,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他没听清,她只好低声又说了一遍:“我湿,难受,想换裤子。”
严乔从宁舒身上起来,逼着自己冷静了一下:“卫生巾还够吗,不够我去给你买。”上次就是这种情况,她的卫生巾需要换新的了。
宁舒拿起枕头改在自己脸上,羞得不敢见人,听了他的话怔了一下:“不,不够了,你去给我买吧。”
严乔拿起手机和钥匙走到玄关换鞋,突然想到,她的例假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他抬头看着二楼她的房间,脑子突然有点不够用。
她刚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58章
周一, 宁舒把丁浩初叫到办公室走廊没人的地方,开门见山地问:“上次打你的人真是方瀚宇和任子昂吗?”
丁浩初低着头抿了下唇:“是。”
“学校的处分不是已经下来了吗。”
丁浩初左脸被打肿的地方已经消了,青色的淤痕还没褪去。他偏头看着别处:“宁老师,您怀疑我说谎了是吗?”
宁舒没说话, 不管是方瀚宇和任子昂, 还是丁浩初, 他们都是她的学生,没有信任这个不信任那个的道理。
如果方瀚宇和任子昂真是被诬陷和冤枉的, 她会找校领导, 请他们把处分撤了,还他们的清白。
如果是丁浩初诬陷别人,同样他也应该付出代价。还有他的伤,不是方瀚宇和任子昂打的, 肯定是有别的人打了他。
丁浩初自嘲地勾了下唇:“宁老师, 是不是因为我最近的语文测验没做好, 您不喜欢我了,所以怀疑我。”
宁舒皱了下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孙晓倩来找宁舒吃午饭,走过来看了丁浩初一眼, 想说什么又没说。
退到不远处等着宁舒了。
等丁浩初走了, 孙晓倩走到宁舒面前:“那是你们班之前被打的那个男生?”
宁舒点了下头:“怎么了?”上次她要带丁浩初去医务室, 他不肯,她拿了消肿的药给他。
孙晓倩皱了下眉:“他身上有别的伤,旧伤。”
宁舒仔细回忆了一下:“我怎么没看到。”她要是看到了,早就注意了。
孙晓倩:“我是学医的,看到的东西当然比你多。”
宁舒:“你确定吗?”
孙晓倩:“确定。”
两人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孙晓倩问道:“今天怎么突然找我去食堂,不去青柠了?”
宁舒低了下头:“就是不想去, 不想去青柠。”
孙晓倩一看她这个样就知道,精准地总结道:“严乔欺负你了,然后你还害羞了?”
宁舒没说话,从周六那天晚上她把他骗出去给她买卫生巾,她就开始躲着他了。虽然只是亲亲,并没有做什么,但他知道了她的身体反应,这就很羞耻。
严乔看出来她羞得厉害,周日调戏了她几句就出门了,据说去做他的兼职了。
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避开严乔,自己先来了学校,一直躲着他到现在。
孙晓倩抱着宁舒的胳膊,小声对她说话:“你看过那个片吗?”
“哪个片,”宁舒反应过来,一下子脸红了,“没,没有,怎么问这个?”
孙晓倩边走边说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迟早都会到那一步的,没什么好羞涩的。你要是没看过,我找点资源发给你。”
宁舒小声道:“算了,我不看。”
她怎么能看那种片子,要是被人知道了怎么办,尤其要是被严乔知道了,无法想象,不知道,不敢想。
吃好饭,两人从餐厅出来,在办公楼下分开,宁舒犹豫了半天,还是叫住了孙晓倩,跑到她面前,贴着她的耳朵说道:“那个,你还是发给我吧。”
说完转头就跑,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不像是在交流资源,更像是在进行某些违法犯罪活动。
宁舒一路跑回办公室,看见在门口等着她的严乔。
她走过去,假装镇定:“你不去自己的办公室,站在这干嘛?”
严乔把手上的一件黑色的羽绒马甲递了过去,看了一眼她泛红的脸颊,笑了笑:“你在办公室不是不穿外套吗,毛衣外面穿上这个,不会着凉。”
宁舒接过来,低着头就要跑,被严乔抓住后脖颈拎了回来。
她偏头不看她,他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他:“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躲着我了,小可爱?”
宁舒看了看严乔,声音明显没有底气,低得像蚊子叫:“我没,没躲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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