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自手心现出一朵娇艳欲滴,盛放如灼的桃花。
“为何会选桃花呢?”
沧云静白皙的面上浮出一抹薄红,莞尔一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静儿心喜这好意头。”
哼,什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恐怕...实是想表达“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吧?
白惜月心中暗忖,三师姐这分明是想起了...一千多年前的飞花宴了。
如是想着,她将目光幽幽抛向了旁桌的孟怀枝,只见仙君面带笑意,目光悠远,竟是一脸的欣赏之色...
仙子不由冷笑,呵,男人~
不过,孟怀枝想起的,并非当年嘈杂的飞花宴,而是仙子手执桃花,于月下惊鸿一舞,端的是惑乱人心,颠倒众生。
轮转了半天,终于到了九师兄,白惜月和孟怀枝俱是看向了,那俊朗的殷家公子。
“回师父,我没选。”殷星承耸耸肩,利落答道。
“嗯?你缘何不选呢?”于莲有些好奇。
“我比较相信小师妹的审美,所以我决定,她选啥,我就选啥~可我现在还没看见她的,抄不成作业...”
“九师兄,你不要再说了...”后排的白惜月欲哭无泪,九师兄是嫌她这个靶子还不够显眼吗?
果然,此言一出,女仙们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额...”
于莲一怔,不禁感叹于小九的直白,但不知为何,他却是悄咪咪的~把视线挪去了孟怀枝那里...
只见坐在最末尾的仙君,微微勾唇,一脸的玩味。
“咔嚓”...记忆中,那蛮荒幻镜的碎裂之声,忽的,于他耳畔莫名响起。
“嗯,小九啊,你自求多...啊不是,你先坐下吧。”他心累地摆了摆手,再唤向后面的徒儿。
在看到赤瑛琪的传音符时,连同于莲,整个学堂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他,只因女仙掌上盈盈旋转的赤色水滴,非是红豆,而是一颗...货真价实的血珠。
看来,这一届的徒儿个个都很有想法啊~于莲暗叹自己真是老了,已经跟不上时代了,这般血腥的传音符,他真真还是头一回见。
道理很简单,你拿血做传音符,你敢发,谁敢收啊?
“小十二啊,你这传音符...会不会有点渗人啊?”
“回师父,世人见血如见杀伐,但对徒儿来说,看到的却是血脉深情...”赤瑛琪平静说道,“用此意象做传音符,亦是在警醒徒儿,此情莫忘。”
闻言,白惜月却莫名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陌生...这样郑重表达的小师姐,她还是第一次见。之前,她或吱喳八卦,或义愤填膺,不管是何种姿态,都是极为生动鲜活的。
可此刻,她手捧殷红血珠,平而淡之地阐述其用意,沉静的脸上竟然没有一点表情...看着,竟让人有些害怕。
“小十三,你呢?”
师父的声音自堂上传来,她恍然惊醒,慌忙站起身来:“徒儿在!”
白惜月的传音符可是大家关注的焦点啊~这不,所有人都回头望着她,各种视线夹杂汇聚,如看戏一般。
仙子有些局促,犹豫着展开了掌心,一片又轻又薄的粉色花瓣,精致的暴露于空气中。
“这是虞美人花瓣,我养着一枝虞美人,已经养了足足一千四百年了...”她睇着掌上悠悠浮动的花瓣,目光温柔,“当师父你提出这个课题时,我第一反应...就是它!”
闻言,本就荡在孟怀枝唇边的笑意,愈渐加深。
白惜月的书桌上养有一枝粉色虞美人,这一点,女仙们都是知道的,是以,也并不意外。
那么接下来...就只有小师弟了。
玄天苍龙一族,向来是以自己的龙鳞为信,不出意料,小师弟应该也是会用自己的鳞片吧?
女仙们屏息以待,就连沧云静,心头都隐隐泛起了波澜...毕竟,她选用的桃花,用意不可谓不明显,她确是...有些期待仙君的回应。
“很巧,怀枝的传音符,”只见那人起身,疏朗一笑,“亦是一片虞美人花瓣。”
!!!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孟怀枝这么刚吗?这是...这是要公开了吗??
“小师弟,你这作业抄的也太快了吧?”殷星承笑,“我都还没来得及抄呢~”
“不是说好了,不要选一样的吗?”白惜月懵了,忙低声问他。
孟怀枝冲她安抚一笑,继而面向其他人,淡淡道:“某次怀枝落泪,曾有人予我一枝白色虞美人,还记得她说‘白色虞美人,意为安慰’...这朵花枝,徒儿珍藏多年,从不舍得示人。”
仙子怔然,她只当稚儿无心,早就丢弃了那花儿...不曾想,这人也与她一般,一件事放心上,足足放了一千四百年。
其余人却窃窃讨论开来,说什么,两人约好的吧?不然怎么这么巧,都是虞美人?有人应声,是呀,一般仙侣之间,才会用同款传音符,这算石锤吗?还有人气气愤愤,石锤石锤,你求锤得锤,这下可高兴了?
这下...可高兴了?
沧云静听到此言,神色瞬间黯淡下来,摊开手掌,桃花如灼,依旧自顾自地翩然盛放着...
呵,真是...自作多情。
她蓦地合拢五指,攥紧手心,等再松手时,花朵尸骨无存,唯剩一串荧光灰烬...洒落而出。
可此刻的白惜月听不见旁人的嘈杂,她满心满眼里,只有立在殿中的孟怀枝。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由别人说去吧。而她心爱的人就站在这里,就站在她的身旁,顶天立地,光华万丈。
更何况,她的心上人生得天容玉色,俊逸无比,自然是要多看看的~
于莲却沉了脸色:“孟怀枝,你这传音符...真的与小十三无关吗?”
第66章 天考至,遇危机
于莲问这话, 其实是给他台阶儿下。
毕竟,这同款传音符寓意暧昧,已然引起物议沸腾, 他作为大家的师父,必须得过问才行。
但,只要小十四回答“无关”, 他便睁只眼闭只眼, 顺道将这事儿翻篇。
孟怀枝显然明白于莲的心思,但他并不打算撒谎, 而是眼波一横,沉静且简短地回答:“有关。”
白惜月的心猛然一跳, 俏丽的小脸也跟着莫名泛红。
于莲也是心累, 暗恨一千余年了,这小十四始终坚持做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从来都不给他这垂垂老矣的师父一丁点儿面子...
“因为这花, 本就是小师姐赠我的。”孟怀枝无视这满座的议论纷纷, 沉声道, “我这小师姐,就是太过低调, 撇开她是当今狐帝的堂妹不说, 她还是我父君和母神认下的义女, 是我苍龙阁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虽说同门之间, 不分主仆君臣, 但神仙寿岁无疆, 耐性却极为有限。奉劝个别人,说话行事之前,最好慎思。”
此言一出, 女仙们个个心头一紧,小师弟这话什么意思,怕是再明显不过了。
是了,白惜月从不与她们争辩,这温吞性子,倒使得她们都忘记了,小师妹并非什么野狐狸,她可还是,还是神尊的义女啊!...
正如孟怀枝所说,她是名正言顺的,苍龙阁的大小姐。如今共处同一师门下,尚有门规约束,可一旦出师,苍龙阁想要收拾她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便是所谓的,“寿岁无疆,耐性有限,慎思而行”...
一时间,纷纷闭上了嘴巴,个个噤若寒蝉,先前吵嚷的大殿,瞬时安静下来。
于莲亦是反思自己,听信流言,只顾着捉奸,啊不是,是只顾抓两人的小辫子...却压根没去想,这些蜚短流长,会对小十三造成怎样的伤害...
亏得惜月还是自家师弟的女儿,白钰更是亲自登门,言辞恳切的请他宽厚以待...他就是这般,这般厚待的!
真是糊涂,糊涂啊...
“好了,”于莲敛了神色,一拍桌案,严声警告,“不要把一些江湖野气,带到这学府道门中来...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方式搞霸凌!若有违之,严惩不贷!”
“是,师父。”众徒颔首。
这番话,是既捎上了公开威胁的孟怀枝,也带上了暗地嘴碎的女徒们,如此,该是能消停了。
于莲的视线,越过一众徒弟直直看向孟怀枝,只见后者冲他一笑,竟面露欣慰赞许之色...
被自家徒儿用上级俯视下级一般的眼神看待,整个天界,怕还是独一份吧?!
呜呜,于莲为自己掬了一把伤心泪,他这个师父真是当的毫无尊严~
散学之后,白惜月以手撑腮,带笑看着旁桌的人。
“你别这样看着我...”孟怀枝一脸认真,“我会忍不住亲你的。”
闻言,仙子耳根一热,不由放下手来,正襟危坐。
随后虚咳一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不是说好,不选一样的意象吗?怎得还是...”
她还记得那个简短利落的“好”字,可教她好生失落了一阵~
“的确不一样啊,你的是粉色,而我的,是白色...我也不算骗你。”
仙君专注地回视着她,笑得温柔极了。
白惜月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睫羽微扇,开口说道:“你方才说的有些过了,可别落人口实,还说你苍龙阁仗势欺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心眼小的很,可没你这般大度,被人编排至此,都能对我只字不提...”孟怀枝佯装生气,“你可有半点拿我,当是自己人?”
“我想着,告诉你也无用,这女子一多,是非就多,避免不了的。”
“也是,看来,只有等你嫁给我,才能堵住她们的嘴了~”
“说什么呢!”
白惜月羞恼,伸手要打他,却孟怀枝牢牢牵住。她几度试着将手抽出,均宣告失败,也就由他去了。
见她顺从不再扭捏,孟怀枝轻轻一笑,缓缓将手指插入她细嫩葱白的指间,与仙子十指相扣。
仙君目光沉沉,道:“我本就是选的虞美人,见你也是,我很欢喜...”
白惜月小嘴一嘟:“哼,谁知你是否临时起意,又没人可作证...”
“你自是信的。”似是想起了什么,孟怀枝语气一转,颇有些自得,“仙子收了不才送的花,养了足足一千四百余年...怕不是,早就爱上了在下?”
“少贫了,”白惜月瞪他一眼,“我这叫怜香惜玉~”
“可是,我不怜香惜玉,”仙君说着,自他胸腔的墟鼎之中,现出一枝白色的花儿来,紧了紧仙子的手,深沉说道,“我这叫,怀枝惜月。”
睇着那朵微微摇曳的白色虞美人,感受着自他指尖传来的温热,白惜月突然觉得,这份恰到好处的温度,已经延续了一千四百年,而且...还将会长长久久的传续下去。
两人分别之后,孟怀枝行至寝舍外的庭院,得见那面容俊朗的殷星承,正在耍弄一杆缨枪。
他驻足观赏,只见仙君一扫平日里的吊儿郎当,袭一身劲装,风姿飒飒。时而腾空矫捷如燕,时而伏地埋身若虎,动作利落简洁,毫不拖泥带水。
不愧是将门之后!
孟怀枝负手而立,静等其操练完毕,方才说道:“今日,谢了。”
殷星承随手抹去脸上的汗水,笑了笑:“少主何出此言?”
“多谢你今日,在堂上为我遮掩。”
殷星承反应了一下,将才摇头一叹:“我的确是想着为你打打掩护,可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刚?不过...”他顿了顿,继而说道,“看到你这么刚,小师妹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他眉宇之间有淡淡的失落,其他人或许不明真相,但就坐在小师妹前桌的他,将这两人之间的情愫尽收眼底。是以,他很清楚,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任何机会。
静静旁观大师兄与小师弟明争暗斗,他有时甚至,是希望季临风能够胜出的,然而...
孟怀枝笑了笑,语气诚恳:“月儿能得你真心相护,是她的幸运。”
“别,”殷星承一挑眉,颇有些不服气,“你要是照顾不好,我可是会抢回来的!”
“放心吧,”孟怀枝转身离去,也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睇着这抹雪白的背影,好像天上的月光都悉数照于他一身,是那般锐意坚决,势在必得。
这是只有,如孟怀枝这般的天生贵胄,才会有的气魄...
自己能做到如他这般吗?故意落后,成为门中的老幺;故意垫底,成为六界的笑话...不过两千岁,信手掏出一半人生,拈花带笑的,陪着美人蹉跎...
试问,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毫不在意自己的声誉,毫不在意外界的眼光,毫不在意付出是否能有相应的回报...
最终,殷星承也只是摇了摇头,他做不到,单是令门楣无光,就足以将他压垮。
无意识地望上夜空,绝知天上的明月只有一个,且又亮又远,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就不必去追了。
殷星承低头哼笑一声,随后收起缨枪,并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经过孟怀枝那一番明晃晃的威胁之后,女仙们果真收敛了不少,对待白惜月也都客客气气的。
但...有意无意的窥视却更多了。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就是,全世界都知道你们在一起,你俩却在那儿装正经,打死不公开。
白惜月有时也嗔怪,怪孟怀枝太惹眼了,搞得她成了天下女仙的眼中钉...仙君却只是笑,这不刚好证明你眼光好吗?
仙子一细思,好像有几分道理~
反正,两人也只敢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牵手拥抱,很偶尔,才能有机会亲上一亲。哪怕恰逢休沐,两人上仙京游逛,也要再三确认之后,才会稍微亲昵一些。
唉,偷偷摸摸,竟有些像偷情...
确然很麻烦,可不知为何,却又莫名的...有点刺激?
于是,漫长的千年时光,就在这隐忍克制又莫名刺激的氛围下,倏然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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