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和忠顺王两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直接挑明了。
妙玉光纺织工坊的人丁税就能缴纳三百多万两,那么她在别的地方赋税又是多少?
他们心惊于妙玉手里掌握的财富,更惊讶于皇帝对妙玉的维护。
最近,太子身边的那些大臣们就有不少在嘀咕妙玉的产业,这件事已经成了内廷外朝公开的秘密。
北静王水溶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太子跟公主对上,万岁会保哪个。
宫廷没有秘密,很快,宫里风言风语,说,太子年幼,可太子詹事府里竟然有人对太子念叨公主的产业,引起万岁不满。
说闲话的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机已然在大门前。然后,太子詹事府那边就有人劝太子,让太子向帝后请罪。
太子很奇怪:“本宫不曾做错事,为什么要请罪?”
然后消息就传到了贾迎春的耳朵里。
贾迎春大为恐慌,第一时间就吩咐左右,她要去向皇后脱簪待罪。好在她的待遇提升之后,皇后派遣了两个伶俐的女官在她宫里,听说这件事情之后,连忙阻止:“娘娘,这本是没影儿的事儿。您不去,这事儿便是流言。您若是去了,这才是生生地栽太子殿下一个罪名呢。”
绣橘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道:“是啊,娘娘,您是关心则乱。少傅教导太子殿下,用公主殿下打个比方,能是什么大事儿?再说了,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教养的,少傅大人又是万岁千挑万选的。就是殿下年幼,您难道还信不过万岁和娘娘?”
贾迎春听说之后,眉头深锁,连着几宿都没睡好。
不过,绣橘好歹是她最信赖的丫头,她的话,贾迎春还听得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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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谎言说过一千次就会成为真理。
这句话对于意志坚定的大人来说, 未必有用,可对于孩童来说,这威力就难说了。就是太子坚信自己没有错,可是身边总是有人嘀嘀咕咕, 说得多了, 他也将信将疑起来。
太子固然年幼, 却是皇后一手养大的, 既然心中存了事儿,他不敢找皇帝,找皇后请皇后帮他解惑却是常事。所以, 这天趁着来给皇后晨昏定省的当儿, 他特意多留了片刻。
皇后自然是少不了为他掰开了、揉碎了, 细细地说给他听, 还引导他深入思考。
不得不说, 太子实在是年幼, 又自幼生长在宫廷, 很多事情就是跟他直接说, 他未必能在第一时间想到。
太子迟疑着道:“母后,三百万的人丁税, 很多吗?”
皇后这才意识到不对。
太子太小了, 就是直接跟他说三百万两白银, 他也意识不到这是多大的一笔钱, 因为他对钱财完全没有概念。
皇后立刻命人去搬铜钱和箱子, 然后先数出十枚铜钱放在太子面前。
皇后道:“本朝沿袭前朝, 各省的人丁税并不相同。京畿的人丁税最低,平均每丁每日十文,一年缴纳三千六百文足矣。也就是三两六百钱。”
三堆钱放在年幼的太子面前, 第一堆根本不能说堆,只有少少的十枚,就那么排成两排,放在太子面前,中间的那堆则是三吊钱外加一百文一串的六串钱,有了旁边的十枚铜钱做对比,这堆钱看上去就跟一堆小山一样。
至于第三堆,则是三枚一两重的银瓜子外加六串钱,没有中间那堆震撼,却比第一堆多多了。
皇后比着第二堆和第三堆,道:“这两堆的价钱是一样的。太子,你可能想象出三百万两白银是多少吗?”
太子茫然地摇了摇头。
皇后示意宫人把一只装了五百两的钱箱子抱上来,让太子看一下五百两白银大约是多大的一箱,然后将一只只差不多大小的钱箱子堆在大殿中央。六千只箱子,一只只地叠起来,宛如一座小山,把整个正殿塞得满满当当。
虽然这些箱子基本都是空的,但是依旧把三百万两白银是多大一笔钱直观地刻入太子的心中。
见太子明白过来了,皇后这才叫人把那些空箱子搬走,然后示意太子注意第一堆的十枚铜钱:“京师乃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也不是每一个百姓每天都能挣到十文钱。”
这是第二炮,直接就把太子轰傻了。
他花费了一点时间才理解皇后的意思:“母,母后,这,这是真的吗?那,那岂不是说,天下百姓根本缴纳不起人丁税?”
皇后道:“没错。大多数百姓都缴不起人丁税。从前朝,不,从更久远的年代开始,就存在着收不上人丁税的情况。也许你经常听到天下赋税三成出江南,但是母后可以告诉你,就是以江南三省之富庶,依旧存在着收不上税的情况。就以江苏省苏州府为例,苏州府有丁口二十四万六千余,税率是每丁每日二十文,一年七两二百钱,税率是京畿的两倍,每年应缴纳人丁税一百七十七万一千两百两。可实际上,苏州府每年能缴纳的人丁税只有不到二十万。不止苏州府,全天下都普遍存在这种情况。”
太子傻眼。
一百七十七万两白银和不到二十万,这个数字他还是能比较出来的。
他喃喃地道:“这,九,九分之一?”
“对。你皇祖父在位之时数度减免赋税,你父皇上位之后也曾减免赋税,但是,富人越富,穷人越穷,富人有钱,缴纳的赋税却不多。至于穷人,只能在风调雨顺之年逃荒,因为他们不出逃,就会被没入奴婢。这种情况从两宋时期就存在了。这也是史书上说的,南宋之时江南百姓普遍生子不举的由来。不是因为不喜欢儿子,而是因为,生了儿子就要纳税。寻常百姓人家纳不起税,只能把儿子丢掉。”
现在朝廷最担心的,也是这种情况。无论是太上皇还是皇帝,都害怕民间出现生儿不举之事,所以他们只能让各省继续拖欠人丁税。
恶性循环。
赋税的问题让这个国家千疮百孔,而妙玉,则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
这才是太上皇对妙玉恨得直咬牙却没有动手反而护着她还不许别人对她动手的原因。无论是皇帝还是太上皇,他们都知道妙玉对整个国家的意义。
“母后,在本朝,也有生儿不举的事儿吗?”
“有。个别地区,依旧存在。”皇后定定地道,“这也是你父皇格外器重你皇姐的原因。你皇姐在晋陕地区有不少田庄,晋陕两省的人丁税税率甚至比江南还高,每年高达九两,就是妇人只缴纳一半,依旧比京畿高。但是,各地连男丁的人头税都收不上来,你皇姐手下连女人的人头税都收上来了。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又岂能容得下你皇姐。”
留下她,不是衬得他们更加无能了吗?
太子默默点头。
“此外,还有一部分眼高手低、志大才疏的官员自以为了不起,觉得你皇姐不过是置办田庄、鼓励纺织,以为他们也做得到,偏偏你皇祖父和你父皇都十分器重你皇姐,就以为只要没了你皇姐,你皇祖父和你父皇就能看得到他们。也不想想,前朝张居正是何等多智近妖,还不是没办法?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名臣贤相,可是他们中间又有几个,将全国的人丁税都收上来了?!”
皇后虽然人在深宫,却不等于说,她就是一个纯粹的深宫女人,每天只看得到衣裳首饰、品级排场。相反,她对外面的事情同样了如指掌。
太子道:“那王少傅以皇姐为例,是何用意?”
“王少傅以你皇姐为例,其一是希望你能注意你皇姐,注意你皇姐用寻常手段做到常人做不到之事的能力;其二,则是因为王少傅也在好奇其中的必然。”
“必然?”
“没错。虽然王少傅姓王,可是要母后说,他更接近司马文正。不过,小六,无论王少傅名声多盛,他是你的少傅,也只是少傅。你才是太子,他的话,你可以听,却不能事事依从。明白么?”
“是,母后。”
太子走后,皇后端坐良久都没说话。
尚仪女官等正殿里的箱子都搬了出去,恢复了秩序,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太子殿下年纪尚幼。娘娘跟太子殿下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皇后道:“就是因为太子年幼,才更要说。若是被教歪了,再跟他说这些,只会适得其反。”
太子是储君,太子少傅固然是太子的老师,可到底是臣下。君是君,臣是臣,立场不同决定了思维模式的不同。如果储君完全是臣下的思维方式,那么在不远的未来,国家必定会出问题;如果君王用臣下的思维方式治理国家,那么距离亡国就不远了。
君王可以不是好人,君王甚至可以任性,但是,君王绝对不能自甘卑微,甚至连自主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君王就应该有君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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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皇后在教导太子的时候, 妙玉正在自己的公主府里插花。今天她用的是粗陶,是西市街头一个货郎的货担上淘来的,而她身后的百宝阁上,内造的上品瓷器和民间淘来的陶器就那么随意地搁着。
无人敢在妙玉插花的时候打扰妙玉, 除了宫里的四巨头和他们的使者。
妙玉不清楚皇后对太子的教导, 但是她清楚皇后的能力, 也信赖着皇后。
这个世道, 看着是外头的男人一个赛一个地不中用,可妙玉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皇后的错, 也不是皇帝的错, 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 那就是太上皇掀起的一波接一波地党争, 不管大臣们是有异心还是没有异心, 只要他碍了眼的就要被清除, 甚至不惜连坐, 最后导致了大量才华横溢的大臣被清洗, 以致于京师权力圈上层出现了女强男弱的局面。
没办法,政治就是这么残酷。
只可惜, 这个办法看似是维护了皇权, 可实际上却在消耗国家的元气, 尤其是, 海外蛮夷虎视眈眈。
不是妙玉说, 红楼世界里的东方也不产玻璃, 通透的玻璃是来自遥远的西方的易碎品。
妙玉就想不透,太上皇就没有意识到吗?连玻璃镜子这么容易碎的东西,西方人都能完好无损的运到远东, 可见他们的航海技术是何等之发达,天知道下一次他们运来的,会不会是庞大的军队!
妙玉心乱如麻,直接就体现在了她面前的插花上。
她的心,乱了,她的插花也不像之前的那些那样,一花一叶一枝条地带着无声的韵律,更别说禅意了。
破天荒地,妙玉拆掉了自己几乎已经完成地作品,然后招来宫女收拾。
公主府长史卓文秀急匆匆地赶来,一进门就行礼,奏禀道:“启禀公主殿下,北静王今日解除了圈禁。”
因为人丁税之故,妙玉的公主府升级了,现在是亲王府级别。
“哦?可是皇祖父赦免他的?”
“启禀殿下,与太上皇无关,是北静王上了陈情血书,自述当年乃是甄家逼婚。万岁念及北静王也是金枝玉叶,因此……”
妙玉秒懂。
大概这也是这个副本的隐藏线索之一,如果不把北静王逼到夺爵的地步,是不会出这样的支线的。
不过,对于北静王被逼婚一事,妙玉持保留态度。
说北静王是金枝玉叶,其实是暗示现任北静王乃是皇家血脉。既然是皇家血脉,甄家又怎么可能逼婚?终不过是以前北静王为了需要娶了北静王妃,而现在不需要了,直接弄死妻子,然后跳出来哭博取世人同情罢了。
“罢了,不说他们了。山东那边如何了?”
虽然京畿一带的兔毛纺织工坊蒸蒸日上,可妙玉很清楚,面对整个国家来说,她做的,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就不值什么。
只有京畿稳定、富有是不够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南扩张。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她的经济影响力扩大到太行山以东、秦岭淮河以北的广大区域——也就是整个华北。
女官明显迟疑了。
“发展不顺?”
“臣惭愧。”
“什么原因?是当地人偷懒,还是官员暗中作梗,抑或是,因为百姓太穷了?”
说这话的时候,妙玉一直盯着卓文秀,见他忽然低下头去,便知道原因何在。
“卓长史,依你之见,山东百姓贫穷是何原因?”
山东位于黄河中下游,即便黄河夺淮入海,可是山东无论是气候还是土质结构,都是上上佳的农业大省,这样的一个省份,放在这个以农耕为主的朝代,它的地位根本就不用说!
山东响马,自古有之,很多朝代都有山东安则天下定的说法。
卓文秀沉吟片刻,仰起头,答道:“启禀殿下,山东贫穷,非是土地贫瘠。山东贫穷,一是因为土地肥沃,连年丰收,导致谷贱伤农;其二是人丁税过高,其三,是因为衍圣公府。”
最后一句,卓文秀的声音里面透着心虚。作为一个读书人,矛头直指衍圣公府,有忘恩负义之嫌,一不小心就会被千夫所指——虽然衍圣公府百年来也着实不成器。
“衍圣公府么?”
妙玉冷冷的声音,让卓文秀忍不住一抖。
“算了,他们也不过是个戴着头衔的大地主罢了。卓长史,依你之见,以平价收购山东百姓手里的粮食,如何?”
卓文秀迅速答道:“启禀殿下,臣以为,此事公主府不宜直接出面,最好以商队行事,公主府从旁监督,方能达到实效。此其一,其二,就是出了乱子,也不过是商人争购粮食,善后也容易。只是……”
“如何?”
“恐怕花费不小。”
卓文秀是个务实的官儿,他很清楚,现在的山东省风调雨顺没有大灾害的情况下,粮食产量最高可以达到十万万钧左右,一般的年份为六万万钧上下。就是粮价再贱,按照十钧一两银子来说,也要上万万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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