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是超脱生死的存在与神明又有什么区别?
“你亦不是人类, 一脚早就迈入神之境界, 如今为何要阻止花梨也成为和你一样的存在呢?”
白龙神露出了几分懵懂的神情, 有些执拗的看着晴明, 似乎十分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晴明没有想到白龙神会将枪口直接对准自己露出了一瞬间怔忪的神情。而在听完祂的话后, 晴明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桧扇笑道:“在下这般这不算阻止吧。”他垂眸看向被太郎太刀抱在怀里的花梨的身体,“小花既然还有选择的余地,又为何要一条道走到黑。”
“我为她所选的路只是条黑道吗?”白龙神扯了扯嘴角, 露出了一个让人无法形容的笑容。
“难道不是么?”晴明依旧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嘴里却吐出了最是诛心的话——
“成为高高在上的神明,看尽世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身边再无一个熟悉的人,那份孤寂太苦了。小花这么可爱的孩子我可不想她吃一点苦呢。”
“孤寂吗……”白龙神怔了怔,而后露出了十分落寞的表情:“或许我就是太孤单了,这才想要有人能陪在身边。”
自有意识以来,白龙神便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作为至高的法则,祂本不该生出这些人类才会有的感情。
然而,万事总有意外。若祂那时没有多看一眼,没有被那头如太阳般的橘色短发吸引……然而,这世间不会有如果。
千万年来,祂守护着诸多同样的世界看着它们诞生、成长、兴盛再到灭亡,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可祂守护的世界总是出现无法自行发展的存在,这个时候便需要祂在暗中推动。
龙神与神子以及八叶于是运势而生。
不管是从神话时代起的苇原千寻、平安时代的元宫茜与高仓花梨,还是源平时代的春日望美以及幕末与现代的莲水雪和高冢梓,在无数的平行世界里拥有同样名字,拥有同一本源灵魂的这些女孩们一次次被选中成为祂的代行者,无论是白龙还是黑龙,借由她们的存在将法则之力分散进这个世界。
从第一代神话时代起,到临近现代的最后一任,通过这种漫长的介入让其获得自行发展的力量。
而白龙神要做的,便是在在那些新生的世界出现问题时通过分、身将她们召唤到需要她们的时代。
在新生的世界彻底稳定之后祂便会放手让其自己发展,千万年来,祂所重复的便是这样的事。
等待着新世界诞生,在将力量注入,之后便只需要静静注视便可。
然而,对白龙神来说这一层不变的生活,在某一天忽然起了波澜。
一直持续重复同一件事,就算白龙神并不具备人类的感情,却也渐渐感到了无趣。
无趣——这对一名神明而言是个特别危险的词语。
在对习以为常的事不感兴趣之后,祂便会想要改变或者打破着“无趣”的现状。
白龙神至始至终都牢记着自己诞生的理由,所以祂并没有摇身一变变成了灭世的反派。祂只是时不时的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分、身上,代替□□成为小世界的白龙神。
祂玩了很久,直到玩腻了这个把戏。
可是祂并不想回去那个地方。在人世间行走过后,对白龙神而言那个祂习以为常的地方实在过于冷清安静了。
之后的每一次降临,白龙神的目的已经由过去的“游戏”变成了祂不想待在那个地方的借口。
然后某一天,在祂一如既往的降临小世界代替分、身来完成“任务”时,祂遇到了现在的高仓花梨。
对这一代神子白龙神并不陌生,或者说对每一代的神子祂其实都非常的熟悉。
几乎没有一点改变的开场白,无聊打着哈欠的祂怎么也没有想到,在第一次见面时,这一次被召唤来到这个时代的神子会没有一点预兆的给了祂一拳。
确定自己藏在白雾中,神子只能听到声音的白龙神往往没想到会被人半点不带犹豫的当面给了一拳。
气呼呼的女孩怒目而视,面对体型比自己大了不止十倍的白龙完全不见怵的喝到:“送我回家!!”
被打蒙的白龙神被这声怒吼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将人一如既往的丢了下去。
白龙神:“……”
好奇和在意同样是特别有意思的两个词。
一切的事由便是由“好奇”而起,而所有的感情也皆由“在意”而生。
回过神的白龙神连忙跟了上去,当然只能暗戳戳的在暗处注视着。
这一代的神子——高仓花梨,尽管依旧是祂所熟悉的样子,但总有什么地方是与其他平行世界完全不同的。
而后,白龙神发现了“不同”的原因。
本该源于同一本源的高仓花梨,她的灵魂之上被刻下了另外的印记——直到来到花梨诞生的世界祂才明白那刻印是谁所为。
在观察的时间里,花梨所表现出的与其他“高仓花梨”的不同,让祂心底隐隐涌起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念想——若是有她陪在身边,那个地方还会那么安静吗?
一旦将门打开,白龙神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将其关上。祂的目光从此再未从花梨的身上离开。
恰巧也在此时,一枚跨越时空而来的羽毛落在了祂的面前。
这东西祂本不需要,送回它该去的地方对白龙神而言轻而易举。但想到自己的打算,这枚蕴含着次元之力的羽毛便被祂趁着花梨最后召唤祂时,放进了龙之宝玉。
而在一切尘埃落定后,祂并没有如过去千万次那样将龙之宝玉从花梨身体中取出。反而将其直接植入到花梨的灵魂里,并在龙之宝玉之外设下了结界,除了祂无人能够解开。
接下来,祂只要按部就班,花梨便能成为高阶神明陪在祂的身边了。
可这到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就连问都没有问一句,花梨她是否愿意。
“阁下……”晴明没有想到白龙神竟然会露出这种表情,一时间反倒不知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呵,这个时候了还要继续装可怜吗?”晴明犹豫,天狐却不会犹豫。
“铁石心肠”的天狐大人无视白龙神落寞中带着点萧瑟的表情,紧追不舍道:“将龙之宝玉取出来!”
“若我依然一意孤行呢?”白龙神看向天狐,眼中没有挑衅,也没有别的情绪,就只是像是告知一件特性稀松平常的事情般的看着天狐。
“你真以为我之前的话只是说着玩的吗?”
天狐所指便是那句“大开杀戒”。
“你做不到。”白龙神摇头,神色越发平缓,亦变得越发让人不可捉摸,“吾虽是这番不成器的模样,好歹也是万世之法则。”
倏忽地,天狐浑身近乎实质的怒气在白龙神说完这句话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微微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神色淡然的神明,片刻后,他冷笑了一声,“如今这般倒是看着顺眼多了。”
天狐的怒气去得莫名其妙,在狐火收敛之后他重新做了下来抚摸怀里的白狐幼崽。
白龙神亦走上前去,在天狐的面前屈膝跪坐下来,伸手摸上了幼崽的头。
“抱歉,做了多余的事。”
白龙神轻声说着,没一会儿,祂的掌中泛起淡色的,近乎透明的白光。
簌簌的铃声响起,以着二人为圆心,一阵又一阵的淡蓝色的波纹荡漾开,在击破了晴明的结界后向外扩张而去。
千里之外,此世感受震动的大妖们皆是一惊,随即什么也没说迅速潜藏了起来。
待到铃声停下,白龙神的手中出现了一枚雕刻着龙纹的银铃。
握住银铃,白龙神再次从嘴中吐出晦涩难明的咒语,在清脆的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后,一枚蕴藏着巨大能量的羽毛飞出,如乳燕投林般飞向直到此时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小樱公主,而后渐渐没入了她的胸口。
在羽毛回到小樱体内瞬间,摩可拿便凌空跳起,张开嘴,在小樱等人的脚下立即就出现了一个魔法阵。
“各位抱歉,我们需要立刻转移了。”做着吸气动作的摩可拿发出声音,也不知在这个动作下它是怎么做到的。
只可惜没有机会好好研究下了。
晴明遗憾的耸耸肩,那小东西倒是可爱,壹原侑子那里倒是还有一只黑色的,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舍得割爱。
啊,不对。
晴明在心底摇了摇头,他之后不该去问魔女,而是需要去问那个名为四月一日的少年才对。想必待飞王之事尘埃落定,极东的魔女——那个被强制留在人间的女子想必也已经回去归处了。
第193章 各自
旅行者离开此处继续着他们的旅途, 留下的人也将继续自己的生活。
翌日过后,犬夜叉一行亦提出了告辞。
奈落已死,四魂之玉也被晴明一分为二,翠子巫女的灵魂至此得到解脱, 那些集聚起来与翠子争斗了数百年的妖魔残魂也已被红莲业火焚烧殆尽。
若非亲眼所见, 他们或许根本无法相信这件事会是以这样的结局轻松结束。
四魂之玉消失了, 可戈薇手里的碎片却没有跟着一起消失, 反而变成了纯净的驱魔之物,此时若还有不长眼的妖怪凑上来抢夺,顷刻之间便会被业火吞噬。
将追杀奈落集齐四魂之玉视作毕生目标的几人这一下子失去目标不说, 连接下来要做什么都有些茫然。
好在戈薇是几人里面茫然时间最短的一个, 在向晴明问明手中留下的碎片的作用后, 她便精神百倍的招呼同伴们一起去般珊瑚找回她的弟弟琥珀。
琥珀原本是被奈落用四魂之玉的碎片吊着一条命, 本该在四魂之玉被晴明净化后重新归于黄土。但晴明在从戈薇口中听到这件事后却告诉她说琥珀无碍。
碎片依旧能维持他的生命, 不如说他亦是因祸得福, 从此在无需担心失去碎片而丧命。出于翠子巫女的愿望, 那片碎片如今已经化作琥珀本身的一部分, 除非是再次遭受致命伤,否则轻易不会死去。往后就连头疼脑热都会很少。
且不提, 那片碎片亦如戈薇手里的皆已化作了驱魔之物。
驱魔之物顾名思义妖怪们再无法碰其分毫, 依旧在到处寻找奈落为同伴报仇的妖狼钢牙, 此时恐怕也不得不放弃自己小腿上镶嵌着的碎片。
想到这里戈薇回忆起钢牙那趋利避害的本事, 一时倒也不怎么担心。
在谢过晴明后, 她便开始动员同伴们去将琥珀找回来。
如此, 这一队有人类也有半妖和妖怪的小队在天亮之时便再次踏上了寻人的旅途。
与过往看不到前路的旅途不同,这一次,众人眼中满满都是对未来之路的期待和憧憬。
送走了犬夜叉一行, 如今的尾张织田家宅中便只剩下了一看就不好惹的天狐、不知为何还活着的平安时代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公、明明是神明却在妖狐面前怂得一逼的据说是其他世界至高法则的白龙神,以及自称是花梨家臣的听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一家人的粟田口兄弟四人并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两兄弟。
如今,经历过风风雨雨已经淡定无比的池田恒兴对什么事都看开了,甚至于生出了“我也是见过异世界神明的体面人”这种略显奇怪的想法。
众人竞相离去,天狐却依旧抱着白狐幼崽模样的花梨的灵魂不见任何动作。
药研几欲开口,却都被晴明拦了下来。
“时候到了,花梨的灵魂自然就回去了。”晴明如此说到。
这个“时候”具体到几时晴明却没说,只让药研几人稍安勿躁。
再又耐心等待了三日,如睡美人般沉睡多日的人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只是,尽管花梨已经醒来,神色却如刚出生的孩童般懵懂不知,与她说话亦没有任何的反应。
“天狐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药研显出了难得一见的焦急模样,任谁都不会接受自家主人变成这般模样。
晴明依旧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替天狐安抚众人道:“没事、没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若非相信天狐与晴明公不会做伤害花梨的事,此时的药研等人也不会忍耐下来了。
但花梨醒来后依然一副离魂之相的模样也着实骇人。照理说生魂回归身体,人也该清醒了,却不知出了何故,花梨变成现在这般身体醒来,意识却未恢复的模样。
这期间晴明和天狐,以及白龙神离开过一次,再回来时却是带来了将花梨这样直接带回去的决定。
“这样没关系吗?”药研还是不能放心,如此就将花梨带回去,不说樱介的反应,就是高仓夫妇也很难接受自己女孩傻了的现实。
晴明笑笑,似是不经意般笑道:“没关系。回去之后花梨酱就能恢复正常了,我们都‘解决’好了呢。”他特意在“解决”这个词上加重了读音,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秒懂晴明暗示的药研立刻住嘴,乖乖的转身回去做离开这个时代的准备。
那个解决的办法绝对是不可深思的存在。
想起不久前,天狐一脸火气的离开,之后不久又一脸清爽身上却多了一丝血腥气的回来……不仅是他自己,就连白龙神也是这般带着伤和血气味回来,祂们之前到底干什么去了……不可说、不可说。
待一切准备完毕,众人也向信长归蝶等人提出了告辞,这几天的相处也让药研看到了织田信长——这个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男人另一幅不为人知的一面。
与自己记忆中的信长公有些微妙的不同,药研却觉得眼前的这一位更加直率和让人喜爱。
在送众人离开时,只有信长和归蝶在。
在药研等人启动时空转移装着——怀表离开后,天狐抱着花梨跨入时空顺道前忽的转身看向前方的信长。
“你既是帮助收留花梨让我们如此快寻到她之人,有什么是想要我帮你做的吗?”天狐说,顿了顿,不等信长拒绝的话说出口,他又继续道:“即使是让我送你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也并无不可。”
信长闻言瞪大了眼睛,他不自觉的朝前迈出一步,下一秒却是被归蝶紧紧握住了手腕。后者奇怪的看着他,看样子似乎并没有听到刚才天狐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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