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哥儿真是个能干人儿,三儿,你可要和你明奕哥哥好好学学。瞧瞧人家,竟然能做出这等美味的小食儿,挣的银子花都花不完。往后可得跟着你明奕哥学会几招手艺。明奕,咱乡里乡亲,理应照应着,你说是不是?”
祝崔氏的脸皮够厚,料想打着乡里乡亲的面子上。祝明奕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他,只要他答应教他儿子厨艺,往后可不得把他做小食儿的方子学了去。
他是个人精儿,眼看前来买这叫茶叶蛋小食的人络绎不绝,心知这玩意儿能赚钱,若是学会便是一条发财的路子。倘若他们家也来卖……嘿嘿……
祝崔氏心中的算盘打的叮当响,祝明奕却笑了,他薄唇微勾,撩了下眼皮,觑了眼身前的中年夫朗,拔高声量道:“崔家姨夫见笑了,明奕做不了主,明奕厨艺俱是妻主所教,她若不同意,绝不能外传!”
“你……你……”祝崔氏指着祝明奕,作势就要撒泼。他那妻主他崔喜哪能不知道是何种德行,怎么可能教的了他厨艺?分明在说谎。
他抬手指着他就要骂。
却不料得来祝明奕轻飘飘一记眼刀。
眼前的小哥儿,身量颀长,别在腰间的长剑银光闪闪。他嘴角微翘,三分讥嘲,墨眸盛着寒冰。阴鸷的眼神扫来。
祝崔氏只觉腿肚子发软,所有的胡搅蛮缠悉数吞回肚里。
周围的人全程围观二人的谈话,对着撒泼的祝崔氏也没个好脸色。
“您多大脸呐,她姨夫。想学别人独家秘方,逼迫未免太难看。”
“年轻夫郎,妻主不在身边,也不能平白被您拿捏,您这一大把岁数了也太……”
“您牵着的这位是您家小哥儿吧,在孩子面前也不知道做个表率,盯着别人的秘方,可不是好事儿。”
……
之前买鸡蛋被祝明奕免去零头的农户纷纷上前,为他撑腰。
祝崔氏被人骂的黑脸通红,他跺了跺脚,也不敢再待,抓了一大把祝明奕放在海碗里的鸡蛋碎,牵着儿子冲出人群。
人群后传来更大的“嘘”声。
祝明奕盯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墨眸眯了眯。这茶叶蛋的买卖看来做不长久。
他不动声色看向前方,东大街最出名的酒楼,来往贵人络绎不绝。一个注意在脑海里成性。
原本每日来镇子上卖茶叶蛋,倒也不无不可,但是他天擦亮就要到镇子上,家里的妻主便没人管了。带着她一起早起,他又不忍心。再加之村内如祝崔氏那样的红眼病……左右以后麻烦不断,倒不如把方子卖入酒楼……
祝明奕望着东大街最有名的富贵楼,心里千思百转。
正午十分,木桶内的茶叶蛋早已经被一抢而光,祝明奕刻意留下十颗。提着空木桶,向东大街走去。
――
春熙路,七弯巷,骆府,书房。
凤楚生坐在红漆木椅上,他手上把玩着玳瑁珠串,唇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太傅,子诚是您从小教导长大,性子如何,您最是清楚不过。今次岚山一行,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学生最是尊师重道,您可别逼我。”
骆云岚脸上倒不见生气,她掀开塌下来的眼皮,对着上首的帝王看了一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帝上既然说去,老妇自是会跟随。只不过……”
骆云岚抬起头,一双睿智的眸子直视年轻帝王的眼:“发生了什么事情,您看起来似乎很是心急,此番迫切不像您往常的性子。”
凤楚生把玩珠串的手指微微一顿,他身体坐直向前倾了些,将珠串放在方桌上,伸出两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两道厉色的眸光射来:“太傅要揣度圣心。”
“不敢!臣谨遵圣命。”骆云岚俯身垂首,整个人却没有半分胆怵。
凤楚生鹰眸微眯:“既如此,太傅,即刻启程吧!”
屋外两辆青棚乌盖马车,车门大敞,几位身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人,携着一老妇人走出骆府,登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而去,卷起尘埃滚滚。
骆府内。
“你家主子被接走了?”
“回女君的话,主子走了,这是昨夜主子让属下交给您的锦囊。”
骆府的门房侍卫躬身递上一个绣着金丝银线的荷包。
范寒苑眼睛微眯,一把接了过来。她一边把荷包揣入怀里,一边问:“骆大人还说了什么?”
主子让属下对您传话儿:“有缘千里来相会,只缘身在此山中。交待您在府上多待上一待,赏景寻人,许能遇见心中所找之人。若是一月后仍未碰上,不妨打开锦囊看上一看。切记一月之后放可一览……”
范寒苑:……
那老匹妇,咬文嚼字,不知心底做何盘算?
她一粗人素来不喜欢与这种老家伙说话,累!
只是想来,骆太傅走前反复交代,她素来睿智,怕是已经知道太子去处。却不立刻告诉她,想必心中仍有隐忧。那乱臣贼子疑心病重,可没这么快撤走松花镇的眼线。
罢了,左右为了太子安全,她在等上一等。
第43章
祝眀奕与富贵楼的李掌柜相识已久, 往日他猎的野味儿多半是富贵楼里的掌柜买了去。
是以这会儿见他上门, 李掌柜的脸上带着抹和蔼的笑容:“奕哥儿, 今日可是又猎了珍贵的野味儿?”
祝眀奕礼貌的充她拱拱手,没有立马接话儿, 他把手中装着茶叶蛋的油纸袋,递给李掌柜。
不急不缓的道:“李姨,眀奕今日虽没有猎物卖给您, 却有另一样吃食儿让您掌掌眼, 想要与您做笔吃食儿生意。”
“哦?”
李掌柜好奇的接过他手中的纸袋,老态的眸子里精光毕露。
她低头觑了眼纸袋里的吃食儿, 煮熟的鸡蛋?
鸡蛋并不稀罕, 可是纸袋里的却有些特别,鸡蛋外壳上了层颜色,隔的近了,浓香扑鼻,李掌柜好奇的拿出一颗, 问道:“奕哥儿想要与我做的生意莫非是这煮熟的鸡蛋?”
祝眀奕点点头, 他神态自如, 如松如竹的站着, 墨眸里甚是笃定。
“李姨不妨先尝尝,这是按照我家妻主给出的方子煮熟的鸡蛋,取名茶叶蛋。您先尝尝味道,若您觉得好,我再与您说说, 咱们接下来的生意。”
李掌柜在富贵楼待人接物许多年,见多识广。她很欣赏祝眀奕爽朗大方的性子。
这小哥儿别看是个哥儿,却极懂得生意之道,卖猎物一向是买多送多。他们店大,原本也不缺几个铜板,但每次在他手中买来的野味能抹去零头,却让人心里格外的熨帖。与实诚又重义轻利的人做生意,李掌柜如何会不喜欢?
她也没多问,把手中叫做茶叶蛋的小食儿剥开,上了色的茶叶蛋送入口中。
李掌柜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显出几分惊艳,入口的鸡蛋,咸味儿偏甜,入口鸡蛋软滑,内里蛋黄竟然也着了咸香味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这是枚鸡蛋,这入口的口感像极了红肉烹饪后的口感。
鸡蛋便宜,价格不贵,若能以此为原料做出比肉还好吃的吃食儿,不愁无人来买。
各中商机,当了富贵楼多年掌柜的李生财自然明白。
她眸子里滑过一抹精光,收敛起脸上的散漫,引着祝明奕在酒楼的雅间内坐定,混浊的眸子里盛着抹亮光,轻声问道:“这个生意,你想如何做?”
祝眀奕薄唇微勾,慢条斯理的缓声道:“我若是把这茶叶蛋的配方卖给掌柜的,由您全权售卖这种吃食儿,您看可行?”
李掌柜听完,脸上的笑容愈发盛了些。正和她意,能拿到厨方最好不过。
“行,当然行。”
祝眀奕在富贵楼磨蹭了两个时辰才从里面走出来,怀里揣着几张卖茶叶蛋方子得来的银票并一纸凭据。
他与李掌柜商定,定下的一纸契约,茶叶蛋这种小食儿的方子往后他们家再不能向他人售卖,除了自己家吃,不能拿到集市上买卖。否则便算违约,受官府管束。
祝眀奕眉目带笑,他原本要的就是这张纸契,若是往后有那不怀好意的村里人,要求他们家共享这方子,此纸契便起了大作用。
祝眀奕这厢把所有的后续麻烦解决,却不料比他早回去的祝崔氏,搅乱了一滩浑水。
却说祝崔氏被祝明奕好一通气后,回家便找上自己当家妻主,添油加醋说了今日集市上的事儿。
祝大牛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女人,往日没有什么主见,听自家夫郎说,那叫做茶叶蛋的小食儿,能赚取大价钱,心头一动。
她自己虽没有多大本事,逼迫崂山那妻夫二人交出厨方,但是百盛姐可以。
祝百盛作为一村之长,随意找个由头,拿到厨方手到擒来。
更遑论,据自家夫郎所说,会武功的祝眀奕至今仍旧留在镇子上,此时上门讨要厨方,定只有崂山懒女在家。量那人细细弱弱的身子,她与百盛姐并几个相熟的大妇往她门口一站,定是能令那软饭女乖乖的交出方子。
祝大牛脸上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匆匆踏出家门,连祝三郎在身后唤她,她也没空搭理。
一路小跑去了祝百盛家,说明来意。
祝百盛二话没说,与她一并找人上山,好事儿送上门,哪有不去的道理。
谢琼暖此时正在家里晾晒衣服,祝眀奕今日不在家,为了给他减轻点儿负担,她特意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到院子里浆洗干净。
她空间有水,也便免去了到小清河下游洗衣服的麻烦。谢琼暖本质上是个懒人,往日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能躺着绝对不坐,能坐着一定不会站着。
末世危机四伏,为了还秦老大人情,她才四处搜寻物资,跟着异能小队的人玩命。
她冥冥之中便觉得,自己生下来似乎少了个很重要的东西,即使亲人在侧,夜深人静无端空虚,自她懂事儿起,这种空虚便存在,往后很多年如蛆附骨。所以她对什么事儿都升不起兴趣,除了美食能让她多看两眼,便只想懒洋洋的活完余生。
末世前,有顾暖与她报团取暖,有父母在眼前需要她照应,她厌世的情绪并不严重。
可是末世到了,顾暖无故失踪,父母异变丧尸,她的牵挂便从此斩断。
后来若不是秦老大,拉她出血海,她甚至怀疑,自己在末世活不过五年。
往后疲于奔命的五年,也只是偿还秦老大当年血海拉扯之恩。
否则以她的个性,绝不可能为了个基地累死累活,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生命如此多娇,为何要为基地折腰,死了一了百了。
谢琼暖笑笑,回忆起往事,眸子没了往日的空茫,无端滑过一抹释然。
她瞧了瞧自己晾晒衣物的手,阳光透过指缝,溢出一缕缕光线,折射在她白皙的皓腕上。
这可是她此生第一次心甘情愿的为个男人浆洗衣服。
此事儿若是能传入顾暖那女人耳朵里,她估摸着那女人能指着她笑上很多天。
谢琼暖盯着自己指缝漏出来的一米阳光,想起好友,兀自笑了起来。
清脆的低笑声回荡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农家小院,连门前一亩三分地的幼芽也愉悦的随风摆动。
只可惜谢琼暖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下去,祝百盛带着她的一众跟班,敲开了她家的院门。
谢琼暖倚在自家院门前,抬眼便见门口站着五个大妇,五人以祝百盛为首,俱是身形粗壮。乡下女人比不得城里的读书人,虽身量不高,双臂却都是遒劲有力,常年干农活,身上的肌肉甚是发达。
女金刚?谢琼暖在心内暗自吐槽。
眼内却并没有分毫惧怕,瞧这五个人的架势,不是寻仇便是找茬。
“百盛姨,您带着众位大姨来我家,有事儿?”谢琼暖觑了祝百盛一眼,不急不缓的问。
祝百盛脸上并没有笑,她应声看过来,一本正经的道:“谢家的,你在家便好,我找你有点儿事情询问,不若我们几人进去谈。”
祝百盛抬脚便要反客为主,谢琼暖挡在门口的身形却并没有挪开的意思。
“你这是何意?”祝百盛混浊的双眸有丝怒意,呼出的气儿不觉显粗重了些。
谢琼暖眯着眼,白皙的俏脸挂着抹惯常的懒笑。她扫了眼身前气势汹汹的五个大妇,勾唇,脸上似笑非笑:“百盛姨这是何意?您虽是落水村村正,往日我尊敬您,叫您一声村长,但大凤朝从没有条例规定,村正有权利,擅闯民宅。”
她的声音极缓,字正腔圆。
祝百盛听的脸上忽青忽白,方才嚣张的气焰,无端在她轻描淡写的言语中,给击溃的溃不成军。
祝百盛虽是村长,却也受村民管制。
这些年来即使做了不少龌龊事情,但她做事隐秘,为人谨慎,在村民面前又素来会装上三分公正。
整个村落的庄户人家无人会当着她的面儿严词拒绝她上门进屋,更遑论厉声说教。
她站在门口,气的抖着手:“你......你......”了半响,竟然也说不出任何驳斥的话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换了个温和语调,语重心长的道:“谢家的,姨知你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主儿,并无恶意,你若是想到门口与姨谈,那姨便直接说了。”
祝百盛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谢琼暖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杏眸却始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区区一个落水村村长,她如何会怕,若不是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她在整个村落里,横着走,也是可的。
祝百盛撩开塌下的眼皮,浑浊的眸子里掠过一抹精光。
她的声音愈发和蔼,作势便要上前拉谢琼暖的手,却被她一掌拍开。
手劲儿大了些,这一掌使了些力气,即使祝百盛皮糙肉厚,手上也落了个红印。
祝百盛尚未发作,她身后的妇人们却俱是怒气冲冲。
祝大牛上前两步,撩开袖子,握紧拳头,恶狠狠的瞪着谢琼暖:“你......”
原以为她会怕的立马认错,却不知谢琼暖丝毫不惧,她幽幽的眸子扫了眼众人,视线落在祝大牛的身上,唇角微掀:“大牛姨这是在做什么?琼暖体弱,您这是想欺负我这样一个当家夫郎不在家的柔弱赘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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