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边赢也始终安安静静。
电影终于结束的时候,云边如释重负,终于找到理由挣脱边赢,她低声道谢:“谢谢边赢哥哥。”
“嗯。”他不咸不淡应了一句,率先站起来。
“靠靠靠终于结束了。”哈巴谢天谢地,推搡紧紧抱着他胳膊的邱洪,“快松开我,你什么破胆,云边都比你胆大。”
云边很心虚,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我不是害怕。”邱洪为自己挽尊,“这电影其实一点也不恐怖,就是画面血腥,而且每次都很突然,好好的那么来一下,心脏受不了。”
哈巴不听,重复强调:“云边都比你胆子大!”
“妹妹胆子确实挺大的。”邱洪奇道,“刚开始害怕右边没人,我以为她胆子很小。”
边赢已经走到门口,抬手摁亮开关,然后拉开门出去了。
他一走,云边有种拨开乌云见太阳的明朗,快速捋清状况,心底那点异样烟消云散,一下子就理直气壮了:“因为边赢哥哥坐过来了,两边都有人我就不害怕了。”
看恐怖片拉下旁边人的手有什么的,要是他不过来,她应该会拉住哈巴壮胆。
说不定是边赢也是因为害怕才拉她呢。
她为什么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邱洪很有共鸣:“对,刚开始两边都有人我也觉得还好,不输一走我就有点慌兜兜了,看来以后看恐怖片要坐到中间。”
*
从地下层上去,云笑白已经回来了,而边赢不知所踪,估计是上楼去了。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云笑白还在吃晚饭,一边吃,一边手机还忙个不停。
“妈妈。”云边叫了一声,跑过去抱住云笑白,脸在母亲肩上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溺水的时候,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妈妈。
云笑白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轻轻拍了拍云边的头:“刚回来没多久,下去看到你们在看电影,我就没打扰。”
“阿姨好。”哈巴和邱洪跟云笑白打招呼。
边赢的几个朋友是家中常客,云笑白已经见过他们几次,都挺眼熟,她笑着回应:“你们好呀。”
哈巴:“阿姨,你怎么这么晚才吃晚饭啊?”
“今天太忙了,没顾上吃。”
“太辛苦了,肯定饿坏了。”哈巴本来就很擅长在家长面前装蒜,更何况这是云边的妈妈,心目中的丈母娘,他表现得更懂事了,“我就先不跟你说话打扰你了。”
两个男生还不想回家,上楼找边赢玩。
云边则拖了椅子,紧紧挨着云笑白坐下来,差点死过一回,她对母亲格外依赖。
“几天不见而已,怎么变得这么黏人?”云笑白不知道真相,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我想你呀。”云边笑眯眯。
云笑白佯装不信:“是吗,以前你可是在外婆家住着叫都叫不回来的。”
云边只是笑。
“对了。”云笑白从一旁包里拿出一封被透明文件夹包好的文件递给她,“这个给你。”
“什么呀。”云边接过。
云笑白说:“亲子鉴定报告。”
检验结论一栏,明明白白写着“根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数据,排除边闻与云边的血缘关系”。
云边早就知道结果,但看到白纸黑字,还是多了份尘埃落定的安全感,底气也瞬间跟个气球似的胀了起来。
因为身世,她被人背后质疑,也被当面羞辱。
甚至在第一次见面被边赢叫过“小杂种”。
那个时候,她真的好讨厌他啊,想必他对她的厌恶更是只多不少。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能并排坐在一块手拉着手看恐怖片。
世事无常。
*
云边自以为自己对本次恐怖片免疫,但到了半夜被尿憋醒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电影里那些恐怖镜头开始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好像就活生生存在于四周黑暗中。
云边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连伸手开灯的勇气都没有。
万一伸手就有只鬼手拉她怎么办。
她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恐惧依然如影随形,半分都不曾消除。
“云边,你再不出去,你就要尿床了。”她威胁自己。
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被子掀开条缝,外面的冷空气一灌进来,仿佛带了股凉飕飕的阴气,吓得她立马重新捂紧被子。
这可怎么办。
万籁俱静的夜里,一切声响都很突兀。
云边听到外头卫生间门打开的声音。
便宜哥哥也在上厕所!
云边来了勇气,飞快开灯下床,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是边赢。
他已经走到他自己的房门前,正要开门进去,听到声音,回头看她。
“边赢哥哥。”云边小声叫道。
边赢视线从她来不及穿鞋的光脚挪开,点下头当做回应。
“边赢哥哥!”云边又叫一声。
边赢奇怪地回头看她。
云边有点扭捏:“你能不能等我上厕所。”
边赢蹙眉,怀疑自己听错。
云边以为他不愿意,仔细想想自己这个要求确实也唐突,她尴尬改口:“没事。”
说完不等他的回应,一溜烟跑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是潮湿的,边赢的沐浴乳的香味尚未散去,很浓郁。
他刚洗过澡。
云边有点奇怪,睡前她洗漱的时候明明闻到他洗过澡了,怎么现在半夜又洗。加上游泳池上来那回,也就是说他短时间内洗了三次澡。
不管怎么说,他还没睡,她胆子大了不少。
上完厕所,她默念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可门外有人。
边赢居然真的等她上厕所。
云边猝不及防,差点给吓跪。
“就这点胆子,也敢看恐怖片?”边赢扯扯嘴角,奚落道。
云边扶着门框惊魂未定,加之诧异于他居然真的等她,她微张着嘴巴,一时间没有回话。
边赢等了两秒等不到她的回应,扭头走了。
“边赢哥哥。”云边冲着他的背影叫道。
边赢停住脚步,回头:“你别说不敢一个人睡觉。”
确实不太敢,但不敢也没办法,总不可能叫他陪她,大不了开灯睡觉。
云边想说的不是这个,她说:“你等我一下。”
然后她跑进自己的房间,怕他等不及,她火急火燎。
她很快拿着亲子鉴定报告出现,依然来不及穿鞋,赤着脚。
“你看。”她把东西递给他。
透过透明的文件夹,边赢一眼看到亲子鉴定报告的标题,他没接,抬眸:“怎么了。”
云边拉过他的手,坚持把鉴定报告塞进他手里:“你看呀,我和边叔叔真的没有血缘关系。”
边赢对她忽冷忽热,她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是他介意她的身世。
她不喜欢他冷冷淡淡的模样,她喜欢会救她,会温柔和她说话,会在黑暗中悄悄拉住她的手、会在厕所门外等她的边赢。
女孩子柔软的手一触即离,她的眼神在灯下闪着希冀的微弱光芒,声音软软的,像羽毛拂过耳旁。
边赢一开始确实怀疑过云边的生父是谁,加之看到母亲的痕迹被悉数清理干净,盛怒之下他叫出那声“小杂种”,但自从父亲跟他否认,他就相信她不是了,更何况,前几天亲子鉴定报告出来的时候,云笑白在家提过。
他怎么可能还会怀疑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现在跟他说这个,又是什么用意。
——可我们户口不在一个本上,法律也允许我们在一起的,等到了年纪完全可以光明正大领证,怎么会是乱//伦呢?
原谅他,他现在只能想到这个。
洗澡之前,他刚从一场荒唐的梦境中醒来。
这种旖旎的梦,每一个男人都不会陌生。
今天这次值得一提的是,女主角是云边。
地点就在下午的泳池里,没有闲杂人等,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所有的教条规则亦不复存在,他不必再泡在水中等欲//望退散,而是随心所欲将她摁在池边,肆无忌惮犯尽隐秘的罪行。
她自找的,叫她不要动,她就是不听话。
场景历历在目,他犹记得她迷乱的眼神,隐忍的表情,还有双腿紧紧缠在他腰间欲拒还迎的力道。
他现实生活中并不黑,比大部分男生还白点,但梦境两人肤色的对比强烈,一记记冲击视觉,挑战岌岌可危的神经。
她丰润的嘴唇红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血,玫瑰般的柔嫩唇瓣开合间,是一声又一声似是求饶、似是引诱的“边赢哥哥”,叫人酥了半身骨头。
第28章
边赢的眼神晦涩不明。
云边等了好一会, 只等到他一句冷冷淡淡的“知道了”。
他连文件都没打开,直接就走掉了。
云边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一股无名之火自心间烧起。
他到底什么意思, 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反反复复, 很好玩吗?
对他来说,摸过女孩子的大腿根, 泳池贴身起反应,电影院拉手,都是随随便便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事, 下次见面依然可以当成无所谓的陌生人。
又不是她求着他救的。
他自己要来救她的,救完凭什么把她当空气。
云边知道自己的想法现在有点不讲道理,通俗点说就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边赢走进房间, 准备关门的时候发现云边还站在原地,捏着她的亲子报告一动不动。
嘴微微抿起,脸颊的弧度绷着,隐隐能看到牙关紧咬的痕迹。
他看她的那瞬间,她把目光移开, 拒绝与他有什么眼神交流。
那股劲儿,跟那天被云笑白罚站, 宁可不吃不喝十二个小时也不肯说句实话的倔强如出一辙。
“还不去睡?”边赢问。
云边不说话。
边赢看她几秒, 抬手把走廊上的灯给熄了。
走廊陷入昏暗, 只剩他房间里透出来的光。
他作势要关门。
一旦他把门关上,走廊就会彻底陷入黑暗。
边赢幼童期也怕过鬼,非常清楚黑暗对于恐怖氛围的渲染效果有多强。
云边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和他房间里的灯光一起在门后消失, 走廊越来越暗,她心里其实毛得不行了,但要是她现在认输,又未免太没面子了。
边赢已经完全消失在门后了,门与门框只剩一丝缝隙,探出光亮来。
云边又是生气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又是后悔——后悔在于,赌气这种行为,只能对吃你这套的人用,在不在意你的人面前,只能称为自取其辱。
关关,不伺候了,她恼恨地想,下次他再装作岁月静好来和她说话,她是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门缝透出来的光亮细到不能再细,即将消失的前一刻,又重新开大了。
满屋的亮堂和边赢的身影一起出现,他静静打量她片刻,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重新摁亮了走廊的灯。
云边的余光看到他朝她走近。
边赢轻轻松松一拽,她毫无抵抗的力气,就跟个小鸡仔似的扑了过去。
边赢几乎是半拖半拎把她带到她房间门口,摁下门把手把她塞了进去,然后干脆利落给她关上了门。
云边对着自己的房门站了几秒钟,这才走到床边,把自己直挺挺摔了进去,强迫自己入睡。
这一觉睡得不□□稳。
第二天是个雨天,云边近日来的易怒暴躁、心思敏感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大姨妈。
洗漱完毕,她下楼坐在餐桌前闷头吃早饭,边赢坐在斜对面,同样专心对付早饭。
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
云笑白看看外面的雨势,和边赢商量:“阿赢,这么大雨,还是坐家里车去学校。”
“用不着。”边赢说。
云笑白不放心:“可是你会被淋湿的。”
边赢不想重复拒绝,直接当做没听到处理。
那天的那声“阿姨”只是昙花一现,之后边赢对云笑白的态度更为冷淡,云笑白有时候回想起来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但不管怎么说,他曾经松过口,这就是莫大的希望,云笑白并不气馁。
边赢剩了半碗粥没喝,推开站起来,一屋子人他只跟李妈打招呼:“阿姨,我走了。”
李妈给他递伞递书包,嘟囔:“这么大雨放着家里的车不坐,干嘛非要自己去学校啦。”
边赢撑开伞,走进雨帘。
经过昨晚的事,云边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千万不要再因为他的冷淡而跟他赌气,她没有那个资格,不管他什么态度,她只要拿出平常心面对就好。
“这么大雨鞋子湿了多难受啊。”李妈目送边赢消失不见才关了门回来,叹气,“在学校要待一天呢。”
云笑白想到法子:“李妈,你给阿赢拿双干净袜子和鞋子,一会让云边给他带去学校。”
“欸,行。”李妈这才放心。
“混小子。”边闻骂道,“有车不坐,就喜欢折腾一大家子人,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云笑白捏捏他的肩,三言两语化解干戈:“好了,我们折腾的人都没抱怨,你坐这当大爷的倒是意见最多。”
边闻啼笑皆非:“你就继续宠他,以后有你受的我跟你说,这小子最擅长的就是蹬鼻子上脸。”
“我受得住。”云笑白说,她看云边,“云边吃快点,一会到学校把鞋子给哥哥送去……”想到边赢可能不想在学校跟云边有太多瓜葛,她改口,“或者你让哈巴帮忙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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