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赢却待在水里,手扶着楼梯扶手,迟迟没上去。
颜正诚奇怪道:“怎么了,上来啊。”
边赢说:“等会。”
颜正诚先是不明所以,随后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视线明目张胆往下一看,水波荡漾,其实看不清什么,但男人最懂男人,他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哦……”
尾音拉得很长很长。
第26章
邱洪是唯一一个目睹边赢救云边全过程的, 花花肠子那么一绕,哪里还能闹不明白。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来了一声更夸张的起哄。
只有哈巴傻乎乎,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怎么了?”
他读书要是有此刻十分之一的求知欲,也不至于坐到第一排还无可救药。
邱洪起了玩心,打算给哈巴点提示。
边赢瞥去一眼。
眼神很淡, 跟平时没什么大的区别,但邱洪还是从中提取到了淡淡的警告。
邱洪从小就有些怕边赢, 很多时候虽然会恼怒自己的怂,但下一次,他依然会被边赢震慑。
颜正诚明白过来, 给邱洪使了个颜色,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今天就游到这里,云边一定吓坏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是经不起撩拨, 有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姑娘紧紧贴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 男人的生理构造注定了他没法坐怀不乱,可是【我不小心被我兄弟喜欢的女孩子搞硬了】这种戏码,岂是一句“天性如此,与情爱无关”可以翻篇。
兄弟之间关系再铁,爸妈可以互喊, 裤子可以穿同一条,唯独女人, 是绝对无法共享的。
更何况, 云边也还在场, 颜正诚再度给邱洪使了个眼色。
女孩子家家的,得多尴尬。
云边刚才在水里吓得六神无主,顾不上细想太多, 这会结合男生们的表现,她一下就想明白了。
所以刚才那是……
哈巴给她递来浴巾,她接过,把自己严严实实包了起来,此时此刻,羞耻感爆棚,她穿着泳衣有种没穿衣服的不适。
她低着头,明明没看他,但是余光也兴风作浪得厉害,模糊的人影映在眼底是滚烫的,几乎要灼伤了她的眼睛。
颜正诚说:“你们两个陪妹妹先进去,我跟不输学会游泳。”
云边率先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半路上,她碰到一只边赢掉落在路中间的拖鞋,她捡起来,借关门的动作,没忍住往泳池的方向看了一眼。
边赢依然浸在水里,颜正诚说是要学游泳,事实上根本没下水,盘腿坐在岸边。
两个男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突然,边赢似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在聊天的间隙侧头看过来。
云边来不及撇开目光,被捕捉个正着。
隔得那么远,依旧叫她不能直视。
这并不是云边第一次在课本浅薄的生理知识之外了解到男性。
十三岁的时候,因为好奇,她自发看了第一部 启蒙片,对性有了初步的了解。
十五岁那年,她上了高中,学校附近出现个变态暴露狂,专门吓唬调戏过路的女生,那个时候云笑白工作忙,没空接送云边上下学,某天放学云边有事在学校多留了会,出校门的时候已经天黑,不幸中招。
旁边过路的女生吓得花容失色,因为不是独自一人,二对一胜算不小,加之附近有不少店铺开着门,云边并没有什么恐慌的感觉,她走过去和女生并排站在一起,鄙夷地盯着男人的裆部打量片刻,摇着头质疑:“就这?”
男人始料未及,脸上猥琐的表情凝固。
“这么小还敢出来丢人现眼。”云边冷笑,“赶紧滚。”
还有前不久,边赢让她去他房间找手机,然后她在抽屉里翻出十几本写真。
每一次,男人的身体给她的感觉都是恶心。
可边赢给她截然不同的感受,他带给她的是心悸,还有明明想忘记却一遍遍回想细节的不受控制。
他不是喜欢周影姐姐吗,为什么还会对她这样。
他怎么这样。
云边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边赢垂眸,静心凝神。
颜正诚不如他的愿,哪壶不开提哪壶:“云边知道你起反应了吗?”
边赢不耐烦:“我哪知道。”
“我觉得她不懂。”颜正诚心目中,云边纯洁无瑕,即便她打了人还振振有词否认,她依然纯洁无瑕。
边赢:“……”
她不懂才怪。
心机丫头。
他没再搭腔,把自己湿漉漉的手机从裤袋里摸出来,随意往池边瓷砖上一扔。
手机虽然宣称防水,但总的来说这项技术还是不够成熟,进水之后话筒之类的零部件很容易出问题。
新手机才换了半个月,这么一搞,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用。
颜正诚看到手机,又有建议要发表了:“对,她说不定以为是手机。”
边赢:“……”
十分钟过去,边赢依然泡在水里。
“还没好?泡在水里都不顶用?”颜正诚大惊小怪,“你这把火烧得也太旺了点。”
边赢:“……”
*
云边在二楼自己房门外捡到了边赢的另一只拖鞋。
他刚才跑下来救她的时候一定很着急,才会把两只鞋都跑丢了。
这是边赢第二次救她了。
云边把一双拖鞋整整齐齐摆到他房门口,然后才回了房间。
洗了澡换好衣服,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李妈叫她下楼吃饭。
男孩子们都已经在餐桌前等她了,边赢也已经去别的洗手间洗了澡。
给她留的空位在哈巴旁边,边赢对面。
那种不知道怎么才能泰然自若和边赢打招呼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比之前更甚。
还好哈巴大老远就招呼她:“云边,一会我们一起看部恐怖片怎么样。”
云边其实不爱看恐怖片,看完恐怖片她晚上容易害怕,但此时此刻,只要能给她一个名正言顺不打招呼的契机,她会不顾一切抓住:“好啊。”
颜正诚说:“我就不看了,一会还得回去刷两套卷子。”
“就知道刷卷子。”哈巴埋怨,扭头又跟云边提议,“午夜凶铃,看过吗?”
“没有。”云边在位置上坐下来,让自己保持垂眸状态,不去看对面的人。
“那就看午夜凶铃。”哈巴跃跃欲试,“我一个人一直不敢看,跟你们我就敢了,正好也给你压压惊。”
“压什么惊呀?”李妈端着一碗汤从厨房出来,好奇道。
哈巴正要解释,云边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她不想让李妈知道自己在泳池遇到危险的事,不然妈妈也会知道,又该担心了。
但哈巴这个榆木脑袋却没能理解她的意思,特别实诚地告诉李妈:“刚才游泳的时候……”
云边急得更用力踢了哈巴好几脚,并打断作答:“没事阿姨,哈巴提议看恐怖片呢。”
边赢抬头,定定看她。
他的目光太直白了,云边没法忽略,她不得不回视。
对视的瞬间,她的心跳紊乱到极点。
刚想软软地叫他一声,脚下被人回踢。
根据他身体小小的抖动幅度,不难判断出,是他。
所以,她踢错人了。
认识到这点,云边触电似的,猛地缩回了自己的脚。
“怎么了?”哈巴奇怪地问。
云边没敢抬头看,一个劲摇头。
*
恐怖片大家到地下层的影音室看的。
影音室宛如一个小型电影院,设备都是顶级的,音效和画质感人,所以自然而然,制造的恐怖效果也很可观。
四人坐在一排,从左到右的顺序为边赢、邱洪、哈巴、云边。
远离云边,边赢有刻意避嫌的成分,免得在知情朋友眼中产生什么别的意思。
电影开始,云边频频关注自己的右边。
她右边是空座,她很害怕黑暗里伸出个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哈巴看恐怖电影本来就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很快注意到了云边的异常,他的目的就是把云边吓到,那样说不定就拉个小手,云边要是吓得躲进他的怀里,更是再好不过。
“云边,你怎么了?”
云边实话实说:“我怕旁边伸出只手来。”
哈巴还在琢磨着自己说出“那你要不要拉住我的手”会不会很唐突,就听见边赢对邱洪说:“邱洪,你坐到云边旁边去。”
邱洪沉默一会,弱弱地说:“我特么也有点害怕……不敢坐到旁边。”
听到这里,哈巴又想提议跟云边换个座位。
但边赢先他一步,起身对邱洪说了句“我他妈服了你了”,然后绕到云边旁边坐下了。
另一头,邱洪往哈巴的方向缩了缩,抓住哈巴的手臂:“那还不是我在最边上吗?”
漂亮妹妹没抱到,抱到个大老爷们,落差太大,哈巴很不满:“你离我远点,你一大男人怎么那么胆小啊。”
“别吵,看着。”邱洪虽然害怕,但恐怖的剧情又令他欲罢不能。
左右两边都有人,云边的心安定不少,刚将注意力集中到荧幕上,右边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略带戏谑问她:“脚下怕不怕。”
抛开游泳池里那句安慰,这是十一假期以来边赢头一次用正常的口吻跟她说话。
云边没有理他。她莫名又有些生气,她又不是他养的宠物,心情不好就不理,心情好了若无其事逗几句。
他好好说话是错,不好好说话也是错。
做什么都是错。
在音效和昏暗环境的烘托下,恐怖的氛围叠叠攀升,邱洪就差坐到哈巴腿上了,云边紧张地盯紧屏幕,大气都不敢喘。
惨白的孩童脸出现的那一霎,她的心脏被猛地提起,下意识抓住了身旁的扶手。
扶手上搭着一只温热的手。
意识到那是谁的手,她第一时间收回。
但她的手刚提起,边赢的手追过来拉过她,然后一起下放到扶手下方的隐秘处。
影音室分成两道不同的阵营,一边是邱洪和哈巴的鬼哭狼嚎,另一边,在无人注意的隐蔽处,男孩女孩的手秘密缠在一起。
后面的剧情,云边几乎没法过脑。
只知道恐怖的部分已过,剧情暂时岁月静好,但他没有松开。
而她,好像也已经失去了抽手的力气。
第27章
他的手温暖且干燥, 把她的手纳入自己掌心。
手指细细长长,没使什么劲,只是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 指尖微微陷入她的皮肤。
云边浑身僵硬,尤其是泳池的事才发生不久,手上每一寸与他接触的皮肤都像燃着小火焰, 敏感到不可思议,就差能临摹出他的皮肤肌理。
很煎熬。
但并没有那么排斥。
电影没有再出现惊悚画面, 似是进入了一个比较漫长的平静期。
他要牵到什么时候,云边忍不住想。他应该是担心她害怕才拉住她的手的,但现在电影剧情一片风平浪静, 他也不放手吗。
要牵到电影结束吗。
这样很奇怪。
而且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会不理她,一会救她, 还……对她那样。
现在又关心她害怕。
边赢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 觉得暂时不会有恐怖镜头,就把手挪开了。
云边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又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空落落。
怅然若失。
她的余光能看到边赢,懒懒散散倚在靠背里, 荧幕的光明明灭灭打在他的侧脸。
他觉得电影无聊,低头看起了手机。
下一幕惊悚画面来得猝不及防。
云边整个人剧烈抖了一下。
她不是被电影吓着, 她现在根本无心关心剧情, 她纯粹是被哈巴和邱洪两个的鬼哭狼嚎给吓的。
哈巴则是被邱洪突然一把抓住他给吓的, 因为恐惧,邱洪的手冰冷而潮湿,哈巴差点没被那触感给吓背过去。
他嚎了一嗓子, 骂骂咧咧推开邱洪,关心起了云边:“云边,你害怕吗?”
“还……”云边的说话突然中断,她面色稍有古怪,但下一瞬又若无其事地说,“还好。”
哈巴没多想,只当她是害怕才语无伦次,他把手伸出去:“你害怕可以抓我的手。”
云边的表情更古怪,她轻轻摇摇头:“不用了。”
顿一下,她补充:“我不害怕。”
哈巴嘟囔:“你刚才明明吓得快跳起来了。”
他哪里知道,云边的那一下停顿,是因为她的手被另一个人轻轻拉过。这一次他们的手心相对,比起上一次,更像真正意义上的牵手。
影音室的谈天声停下,只剩电影诡异的背景音乐,恐怖氛围重新弥漫。
云边的心乱成一团。她似乎过于双标了,一边跟哈巴说自己不害怕,不需要握他的手,一边又跟被定型了似的,任由边赢拉她的手。
跟在偷情一样。
边赢会怎么想。
可她第一时间没挣开,前一次也没挣开,现在挣,好像更奇怪。
左也不对,右也不对,维持原样是一种掩耳盗铃的逃避。
电影又一次进入较为漫长的平静期,但这一次边赢没有再松开她的手。
后面再有惊悚画面,他会轻轻捏紧她的手,给她一种“有我在”的提醒。
力道不轻不重,制造深入骨髓的痒。
电影两个多小时,云边有种足足在影音室待了两天两夜的错觉,后面讲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再恐怖的画面也没法拨动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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