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合理,一人一颗子弹。
下面的观众一阵骚动,不少人发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贝暖那张脸实在太过美好,很多人都在不由自主地担心,唯恐她被人骗走子弹。
翻开牌的一瞬间,年轻人的心也几乎提到嗓子眼,看清贝暖真的出了张人牌,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贝暖对他绽开笑容。
从他刚刚一上台,看到贝暖怔了一下的时刻起,贝暖就有把握,一定能说服他出一张人牌。
两张人牌是最好的结果。
两个人的枪里各压了一颗子弹,走进被分割成两半的斗笼。
贝暖再看一眼陆行迟那边。
他靠墙站着,眉心微蹙,正在眼都不眨地看着贝暖。
他衬衣的衣领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点漂亮的锁骨,大概是刚刚亲吻的时候不小心拉开的。
贝暖连忙把心猿意马乱跑的心思拉回来,攥了攥手里的枪。
有他在,贝暖丝毫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唯一的想法就是,这枪一定要开得漂亮,千万不要在他面前丢脸。
两个丧尸笼被抬上来了,分别放进两边的斗笼里。
贝暖找好位置,对着笼门稳稳地举起枪。
枪架子今天一点都不紧张,比昨天还像枪架子。
笼门打开,这次贝暖有经验了,比昨天更有把握,不等丧尸跑得太近,就开枪了。
一枪命中,依然准准地正中眉心。
贝暖开完枪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头去找陆行迟。
陆行迟还在原位站着,遥遥地凝视着她,看见她看过来,抱在胸前的手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陆大boss亲自认证的这个大拇指,比昨天赢的一万多块还让贝暖高兴。
贝暖这才想起来看看隔壁斗笼。
年轻人也已经开过枪了,虽然打得有点偏,但是有惊无险,也把丧尸搞定了。
他兴高采烈地出了斗笼,激动地从壮汉手里接过装奖金筹码的袋子,下台走了。
贝暖心想,你走了,我还得继续。
贝暖连台都没下。
下面的观众们终于意识到这女孩还要再参加下一场,议论声嗡嗡地响起来,越来越大。
“这个小姑娘是被逼着笼斗的吧?”
“昨天今天都赢了两场了,还不让她走,是有人想看她被丧尸吃了吗?”
贝暖心想,你们真聪明,猜对了。
这一次,赌贝暖赢的人明显地变多了。
另一个对手还没上场,贝暖这边,就已经有人开始下注,被冷落了半天的服务生周围围起人墙来。
贝暖的对手终于被人从场外带进来了。
竟然是个熟人。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晃着走上台,身上穿着件白背心,露出满纹着青色图案的两条大花臂。
就是当初离开S市,遇到村民堵路时,豪迈地甩出两百块的花臂大哥。
他一眼看见贝暖,也立刻把贝暖认出来了,吓了一跳,“是你?小姑娘,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他上下打量一遍贝暖,满脸都是不赞同,“你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想出来要过来笼斗?”
看见熟人,贝暖忍不住压低声音,偷偷说实话:“我是被人逼的。”
花臂大哥的眉头深深地拧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壮汉已经大声宣布,“现在来的这位是B级,击杀次数,据他自己说已经记不清了。大家赶紧下注。”
一个膀大腰圆杀丧尸无数的B级和一个又小又弱的F级同台,效果惊人,下面一片喧哗,押B级赢的那边瞬间挤满了人。
贝暖认真地观察花臂大哥。
末世已经这么久了,在丧尸堆里走了这么远的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和当初一样,不改初心。
壮汉把牌分给他俩。
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可以交谈。
花臂大哥接过牌就说:“不然我出狼牌,你出人牌,我拿两颗子弹,帮你打掉丧尸?”
贝暖没回答,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他。
花臂大哥又回头看了一眼斗笼,自己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不行,地方太小,丧尸太快,我一个人来不及打两边。”
他忧心忡忡地问贝暖,“你会用枪吗?”
贝暖点点头,“我已经用枪杀了两只了。”
“好。”花臂大哥说,“你出狼牌,我出人牌,两颗子弹都给你。”
贝暖:?
“看我干什么?不用看我。”
花臂大哥豪迈地攥起结实的拳头,秀给贝暖看。
“我用拳头杀过好几只丧尸了,认准脑袋狠揍就行,一点问题都没有。”
用拳头打,确实也许行,可是肯定要冒感染的风险。
“你放心出狼牌吧。我的拳头一点都不比枪差,枪还不一定能打到,拳头一揍一个准。”花臂大哥说。
三分钟时间到,壮汉让两人放牌。
贝暖再看一遍花臂大哥的眼睛,努力像陆行迟那样,分辨一个人的真心。
她抽出一张,倒扣在桌面上。
壮汉宣布:“翻牌。”
又是两张人牌。
花臂大哥对贝暖皱皱眉头,刚想说点什么,贝暖就对他灿烂地笑了,“我只要一颗子弹就行。”
两个人走进斗笼。
丧尸笼抬进来后,贝暖照例摆出枪架子的姿势,忍不住用余光看看花臂大哥那边。
大哥真的很猛。
他根本不像贝暖那样,站得那么远,而是拎着枪走到丧尸笼前,准备按照规则,只等丧尸一出笼门,直接就来一枪。
笼门打开,两声枪响。
两边一样的干脆利落,速战速决。
两人出笼领了奖金袋,花臂大哥发现贝暖并没有走的意思,低声问:“你怎么不走?”
贝暖如实告诉他,“我走不了,还有一场。”
“还有一场?”花臂大哥有点纳闷,不过还是说,“我在下面等你,结束后我有话跟你说。你自己小心。”
第二场,贝暖又平安地赢了。
下面的观众已经疯了。
一个挂着F牌的小姑娘,竟然又连着赢了两场笼斗,岛上从来都没发生过这么神奇的事。
然而她还是丝毫没有下台的意思。
台下已经有人直接问贝暖:“你为什么不走?是有人逼着你非要笼斗吗?”
贝暖没有说话。
她咬住嘴唇,背着双手,可怜巴巴地站在台上,虽然没说话,那表情已经把什么都说了。
人群彻底愤怒了。
这个连赢两场却还走不了的女孩,激起了所有人的保护欲,台下的人齐声吼着:
“放了她!”
“放了她!”
“放了她!”
贝暖瞥了一眼对面座位上的邱正勋。
邱爷笔直地坐着,脸色十分精彩,大概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
台下怒吼的观众不止有劳工,还有他们匪帮的人,所有人吼的是一模一样的这三个字。
台下吼声如潮,壮汉努力控场,一边让服务生走进人群下注,一边去带第三个人上来。
这次再下注,一大群人全都蜂拥到押贝暖赢的服务生那里,挤成一团。
每个人都在押贝暖赢。
有的人是真的觉得,这个不同寻常的挂F牌的小姑娘会再赢一次,有的人虽然不觉得她会赢,却用押她赢来表示对她的支持。
押贝暖输的那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第三个人也被带上来了。
贝暖看了他一眼,凭自己多年撒谎骗人的丰富经验,就心知肚明——
这绝对是个骗子。
这是一个大概四十多岁五十不到的男人,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夹克,有点瘦,佝偻着腰,好像哪个学校的教导主任,上台的时候面带微笑,坦然地直视着贝暖。
他一上台,就先用长辈关心小辈的语气温和地问贝暖,“小姑娘,你小小年纪,怎么来笼斗了啊?”
贝暖不动声色地答:“哦,我缺钱。”
然后问:“你呢?你也缺钱?”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大概没以为她会说得那么直接,有点尴尬,含糊地嗯了一声,就紧接着问:“规则你都清楚吧?”
口气不像来笼斗的,倒像来当裁判的。
贝暖点点头。
中年男人继续指挥:“那就说好了,咱们两个都出人牌,一人拿一颗子弹,杀自己这边的丧尸,这样咱们两个都能拿到钱,好不好?”
贝暖眨眨眼,语气天真地问他:“要是我出人牌,你出了狼牌怎么办?”
中年人立刻用受到侮辱的口气回答:“怎么可能?叔叔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第49章
贝暖默默地看着他,一脸不信。
中年人叹口气,“我也有个女儿,就像你这么大,长得还和你挺像,我怎么可能骗你的子弹呢?”
贝暖弯了一下嘴角,“你有像我这样的女儿,我可没有像你这样的爸爸。”
中年人怔了怔。
壮汉这时已经把纸牌递过来了,每人分了两张。
壮汉正式宣布:“三分钟交谈时间开始。”
中年人还在游说贝暖:“小姑娘,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出人牌……”
贝暖对他笑笑,“我相信你。所以我打算出狼牌。”
中年人愣住,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你打算干什么?”
连旁边的壮汉都傻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多局下来,无论骗人的人还是老实人,每个人都声称自己会出人牌,而且努力地用各种方法让对方相信,自己一定会出人牌。
光明正大地宣称自己要出狼牌的,贝暖还是头一份。
“我打算出狼牌。”贝暖镇静地答,“我出狼牌,你出人牌,两颗子弹都给我,我会分你一颗。”
贝暖回头问壮汉:“我拿到两颗子弹的话,可以分他一颗,对吧?”
“当然可以了。”壮汉连忙说。
贝暖用“看吧,都解决了”的表情对中年人笑笑。
中年人傻了片刻,就彻底疯了。
他脸上一直挂着的温和的笑意不见了,表情狰狞扭曲起来,“你就是个骗子吧?你想把我的子弹骗走?”
“我不是。”贝暖平和郑重地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我会出狼牌,拿到两颗子弹,我一定会把子弹分给你一颗,我们两个都能活。”
贝暖的战术完全出乎中年人的意料。
上台前,他看到台上站着一个天真懵懂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就先松了口气,打定主意,今天要把两颗子弹都拿到手。
有两颗子弹对付丧尸,比一颗子弹保险得多。
要把一个小姑娘的子弹骗过来,中年人心里还是有一丁点隐隐的内疚。
但是和自己的命比,别人的命都不算什么。
中年人一直在后面候场,并没有看见贝暖杀丧尸,心想,就算把子弹给她,她也未必能杀得了丧尸,纯属浪费子弹。再说是她自己要来赌的,愿赌服输。
于是良心那关也轻易地妥妥地过了。
所以只要说服她出人牌,自己最后出狼牌,就大功告成。
可是贝暖开口就说,她打算出狼牌。
她眼神坚定,口气坚决,一副肯定要出狼牌的样子,完全不按常理行事。
中年人的冷汗都下来了。
如果她肯定出狼牌,自己也出狼牌,那子弹就会全部被收走,一颗子弹都拿不到。
空手面对丧尸,绝无生路。
她出狼牌,自己出人牌的话,两颗子弹全都要交到她手里,分不分给他,全凭她的良心。
情况和上台前预想的完全不同。
面对着这样一个小姑娘,他的处境竟然被动到极处。
中年人的脑子嗡嗡乱响,手都抖了,不由自主揪住自己的头发,像笼中的困兽一样焦躁地原地转来转去,然后回身狠狠地一脚踹上斗笼。
在哐的一声巨响声中,贝暖仍然面色平静。
“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等我拿到两颗子弹,我一定会分一颗给你。”
她的声音清甜,纯洁,宛如清泉水,洗净人心上的污秽,安抚惊惧疑虑的灵魂。
中年人回过身,看见贝暖仍然站在那里,脸庞圣洁,眼神干净,望向他的目光中全是怜悯。
冷汗从他额头上一颗又一颗地冒出来。
贝暖知道,他的内心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现场所有的观众都傻了。
这样的博弈,还是第一次见到。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在贝暖一定会出狼牌的情况下,为了活命,中年人并没有出人牌以外的选择。
只有出人牌,才有被她分一颗子弹的希望,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下面的观众忍不住议论纷纷。
“那小姑娘拿到子弹,应该会分给他吧?”
“应该会吧?小姑娘一枪就能杀丧尸,出狼牌是为了不让他骗走子弹。”
“小姑娘肯定会分他一颗子弹的,看她长成那样就知道。”
中年人的肩膀塌下去了,上台时脸上挂着的假笑没有了,听到贝暖要出狼牌时的暴怒也没有了,他的眼神变成了疑虑、挣扎,还带着卑微。
“三分钟时间到。每个人把自己要出的牌倒扣在桌上。”壮汉宣布。
贝暖面色平静地抽了一张,倒扣在桌面上。
中年人的脸色煞白,手抖得拿不住牌,最终也抽出一张,扣在面前的桌面上。
“翻牌。”壮汉说。
两张牌同时翻开。
又是两张人牌。
贝暖竟然也出了人牌。
两个人都出了人牌,这样每个人都有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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