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蓁蓁没有应答,只是沉默地收割着黑衣人的性命。
雅其格等人本就在上风,多了裴蓁蓁两人,战局结束得很快。
驾着马走到照夜玉狮子面前,雅其格笑容明媚:“今日真是多谢你们了。”
她扫了一眼王洵和裴蓁蓁衣上溅的血液:“你们可有受伤。”
“并无。”裴蓁蓁冷淡道,并没有同雅其格多说的意思。
王洵主动开口:“尚不知围场中还有多少刺客,还是先离开围场为好。”
雅其格点头,聚集还活着的护卫,一行人快马向外行去。
围场外,大部分进入围场的人都已经安全出来,他们并非刺客的目标,虽然也遭遇刺客,不过拼杀一番还是逃脱。
裴清行皱着眉头同几位交好的郎君站在一处,他衣袖上染了点点血迹,好在身上并无伤口。
“真是太大胆了,皇家围场,竟有刺客袭击!”出身世家的郎君愤愤道,为了保护他逃出,身边好几个护卫都丢了性命。
身边的人都附和起来,他们大都没有受伤,但受的惊吓却不轻。
裴清行没有说话,这么久了,还未曾见到太子和太子妃…
原本以太子的身体,实在不适合入围场打猎,但他坚持,只道想亲手射一只鹿献给父皇李炎,再有太子妃帮腔,两人便一起入了围场。
想到如今朝堂局势,裴清行沉沉叹了口气。
好在蓁蓁待在帐篷中,没有跟来,这样的事,不该叫她看见。
耳边一阵马蹄声,裴清行转头看去,他以为在帐篷中安全的妹妹,正在别人马上。
他立刻变了脸色。
“那仿佛是王七郎…,还有匈奴王女?”
“看样子,他们也遇上了刺客,不过他身前的小女郎是谁?”
“清行?那是不是你妹妹…”
裴清行没有回答,他冷下脸,走到照夜玉狮子前。
王洵正扶着裴蓁蓁下马,裴蓁蓁轻盈地落地,一抬眸便对上裴清行的眼,她顿时僵在原处。
王洵的手尚还扶着她,裴清行握住妹妹的手:“蓁蓁,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脸色难得这般难看,裴蓁蓁微有些心虚地垂下眸子:“我在帐中待得有些无聊,便进了围场想走走…”
“你的马呢?”裴清行又问,为什么和这王七郎同骑?
“没骑…我只是想散散心…”
裴清行这才看向王洵:“多谢王七郎救了舍妹,改日我裴家必定登门道谢。”
“裴兄客气。”王洵神态自若地放开手。
他又对裴蓁蓁道:“蓁蓁,改日我去看你。”
什么?!裴蓁蓁猛地睁大眼,王洵这家伙胡说什么!
这话说出来,别人定然会误会。
“你胡说什么!”裴蓁蓁压低声音问他。
王洵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我尚未定亲,我追求你,也无违君子之道。”
裴清行将他的话听得清楚,随即将裴蓁蓁挡在身后:“王七郎厚爱,舍妹当不起。”
王洵的确是洛阳城中首屈一指出色的郎君,但琅琊王氏的门第过高,裴清行并不觉得他是裴蓁蓁良配。
被驳了话,王洵也没有生气,仍是一派温和,裴清行却越发觉得他城府过深,行礼之后,带着裴蓁蓁离开。
“你听见了吗?”
“王七郎竟是看上了那裴家未出嫁的小女郎!”
“裴氏女的确漂亮得过分,原来王洵也是那等看中美色的人…”
…
闲言碎语之中,桓陵来到王洵身边,调侃笑道:“七郎,你终于忍不住了?”
他还想着,那裴家小女郎始终不愿暴露与他们的交情,七郎能忍到何时呢。
王洵为照夜玉狮子顺了顺马鬃,嘴边始终噙着浅淡笑意:“我只是觉得,怎么也该得个追求者的名分。”
桓陵挑挑眉,若有所思,七郎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啊…
“你家兄弟可都平安出来了?”王洵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桓陵嗯了一声,道:“你哥哥们也无事,至于阿瑶和阿露她们一群小女郎,她们只在最外围走了两圈便回来了。”
见王洵神色并未放松,桓陵奇怪道:“你怎么还是一副担心的模样?”
“太子可有归来?”王洵问。
“尚未,不过太子身边护卫众多…”桓陵突然停住,眼神瞬间凝重起来。“难道今日这场刺杀,是针对太子?!”
联想今日朝堂上的风雨,桓陵深深锁住眉心,难道真有人已经等不及,要除掉太子这个绊脚石,让帝王不得不重立太子?
若是如此,今日之后,怕就要有一场血腥的清洗!当今圣上李炎,可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角色。
桓陵还未回神,忽有小内侍慌慌张张跑来:“十三郎君,不好了!不好了!”
桓陵一眼便认出他是李常玉身边伺候的人:“什么事?”
小内侍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三公主,她,她说要去围场中寻颜家郎君,到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桓陵怒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任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可知今日围场中出了刺客!”
小内侍哭丧着脸:“十三郎君,三公主的性子您也清楚,如何是我们劝得住的。因着刺客的事,陛下大发雷霆,正为太子担心,小的如何敢这时候告知他三公主失踪的事?便也只能来求您了。”
“这么多年,她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任性!
桓陵憋了一肚子火,却也无法,只能招来手下护卫,命他们再入围场寻人。
他却不可能亲自进去,他父兄不会允许。
王洵也命王家护卫一起帮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桓陵心中焦躁,但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围场外踱步等待。
作为好友,王洵当然要陪着他。
“不行,我得进去找她!”桓陵等不住,终于下了决定。
他刚要唤护卫牵来坐骑,围场方向却有了动静。
李常玉白皙的脸上沾了尘土,她背着一个人,艰难地走出灌木丛。眼前出现熟悉的人,李常玉心中一松,脱力坐了下去。
“公主!”小内侍喜极而泣,扑了上去。
李常玉嫌弃地看着他,虚弱道:“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桓陵快步上前:“李常玉!你…”
李常玉疲惫地看向他:“好了…我知道你想骂我…不过先叫人来为复之治伤…”
“他为我挡了一刀,腿受伤了。”
桓陵这才注意到她背出来的人,正是颜复之。
颜复之白着脸,唤了一句:“十三郎。”
两个人的手紧紧相握,桓陵扯了扯嘴角,看来,她这回是得偿所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多章终于亲上了T^T
王洵已经想起了一部分关于蓁蓁的记忆~
注一:出自曹操《蒿里行》
第七十四章
另一边, 裴清行带着裴蓁蓁离开,走到一半,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你和王七郎是什么关系?”
裴蓁蓁低着头:“没有, 没有关系。”
她拒绝交流的样子, 颇让裴清行头疼:“蓁蓁...”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可是裴清行常常觉得自己看不透裴蓁蓁。
她心中好像藏着许多事,不想说, 也不能说。
“若是你真的也喜欢那王七郎,大哥也不会反对,父亲母亲, 定然也会以你的意愿为先。”裴清行只能道,“蓁蓁,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
不,不是。
裴蓁蓁想,只有她一人,最后, 只剩下她一人。
所有的承诺和誓言, 都化作飞灰。
她不会再相信他们。
“大哥, 到了, 我想沐浴, 换身干净的衣裳。”帐篷前, 裴蓁蓁声音平淡。
她油盐不进的态度,让裴清行只能轻叹一声。
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裴清行道:“还未有太子的消息,今日恐怕还不能离开围场,你沐浴之后, 好好睡一觉,不必管外间风雨。”
裴蓁蓁点头,白芷听见这边动静走来,见了裴蓁蓁,立刻便吃了一惊,只能低头掩饰:“女郎。”
她从未见女郎出门,为什么说要休息的女郎,会换了一身衣裳,还染了血迹站在帐篷外?
她不敢问,只能沉默地跟在裴蓁蓁身后进门。
为裴蓁蓁寻了一件干净的新衣,白芷走到她身边:“女郎,我为你更衣。”
裴蓁蓁拿过衣裙:“我自己来,你去着人准备热水。”
白芷的动作很快,裴家带来的下人不用吩咐,便提前准备好热水,供主人随时取用。
膀大腰圆的两个妇人为木桶加够热水,行了礼退下。
裴蓁蓁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白芷:“退下吧。”
白芷终于还是忍不住,惴惴不安地开口道:“女郎,你今日...”
“这件事,不要让第三人知道。”裴蓁蓁打断她的话,虽然白芷是否说出都无关紧要,但她不希望,这个陪她共患难的侍女,会背叛自己。
“...是。”白芷抿着唇,无声退下。
在白芷离开之后,裴蓁蓁终于慢慢皱起了眉,她解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右肩,那里有一大块青紫,正是被石敢一拳打伤的。
石敢不愧于匈奴第一勇士的名头,重伤之后的一拳仍有这般威力,好在今日裴蓁蓁没有托大,选择先用弓箭埋伏。
将身体浸入木桶之中,裴蓁蓁慢慢闭上眼,很快,风雨就要来了。
太子于皇家围场遇袭,帝王震怒,下令彻查事情始末。事情牵扯众多,数十朝臣下狱,从他们口中,又问出更多不知是真是假的同谋。
李炎似乎下定决心要借此清洗朝堂,每日都会有一批牢狱中的犯人被拖出斩首,一时间洛阳城血流成河,谁也劝不住拿起屠刀的帝王。
此事之后,朝中再无人敢重提废太子之事,这一次刺杀,反倒帮太子保住了他的权位。
这场刺杀,当真是出自哪位诸侯王之手?
不仅没能达成目的,还起了反效果,究竟是蠢到了什么程度才想出这种计划?
作为最大受益者的太子夫妇,当真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裴蓁蓁将头沉入水中,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早晚要离开洛阳城,南魏已经开始从内里腐朽,面上的花团锦簇,不过是镜花水月。
换了干净洁白的里衣,裴蓁蓁随意地坐在床榻上,用帕子擦拭头发。
抬手的一瞬间,她感到右肩传来的疼痛,打算擦干了头发再上药。
笃笃笃——
裴蓁蓁停住动作,看向被敲响的窗。
不等她回应,王洵已经从窗口跳了进来。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如王洵这样的少年,便是做跳窗这样的动作,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裴蓁蓁皱起眉,王洵往日可不会做翻窗这么有失风度的事。她不知道,早在几年前,在她陷入昏迷时,便已经被这人翻过窗了。
“我见你的侍女撤下热水,想你应该已经沐浴完毕。”王洵走到她床边,衣袍上还有点点血迹,看来还未换下。
“这么久了,你连换身衣服的功夫都没有?”裴蓁蓁挑了挑眉。
王洵脸上笑意浅淡:“三公主追着颜复之进了围场,一直未曾归来,她的内侍来求十三郎帮忙,便派了桓家和王家的护卫一起去寻,我同十三郎一起等,方才找到人。”
太子未曾找到,哪怕李常玉是李炎最宠爱的女儿,此时也顾不上过问她。
“这样久了,三公主竟还是没放弃。”裴蓁蓁忍不住点评一句。
她是不太理解李常玉这样一厢情愿的喜欢,颜复之对李常玉的态度,显见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王洵笑了笑:“十三郎也奇怪,三公主做事向来想一出是一出,这些年,也只有对颜复之的执着坚持到现在。好在,她也得偿所愿了。”
裴蓁蓁看向他:“什么意思?”
“今日颜复之为她挡了一刀伤了腿,也全靠她,颜复之才走出围场。”王洵解释道,“他二人,看来已心意相通。”
“那也不错,颜复之尚有兄长,无须顶门立户,只要他不想着做官,尚主是个不错的选择。”裴蓁蓁说完,皱起眉,“你来做什么?”
难道就为了与她闲话?
王洵从袖中掏出药瓶:“来为你上药。”
裴蓁蓁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她突然顿住,王洵可能正好瞧见她被打伤的那一幕。
“你放下药,我自己来。”裴蓁蓁转而道。
“我要看看你的伤势。”王洵握住药瓶,语气不容转圜。
裴蓁蓁撑着床向后退了些许:“男女授受不亲,王七郎不会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吧?”
“事急从权,我想蓁蓁,一定听过这句话。”王洵坐在床边,笑容依旧。
裴蓁蓁戒备地看向他:“别逼我叫非礼!”
王洵逼近了她:“倘若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裴蓁蓁抓了软枕挡在两人之间:“你还记不记得什么是君子?”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王洵慢条斯理道,“现在是有所为的时候。”
裴蓁蓁愤愤道:“诡辩!”
“若是不想我做扒人衣服的登徒子,蓁蓁便自己动手吧。”王洵笑意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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