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再提先太子之事。
朝帝年纪在二十七八上下,但膝下一直没有子嗣,民间有说,怕是先帝对先太子的福泽,若是朝帝没有子嗣,日后这国君之位,应当还会回到先太子手中。
所以,朝帝同先太子的关系不远不近。
虽然不是太子名义,但却仍以叔侄相称,朝帝亦对先太子照拂。
赵锦诺看得心中唏嘘。
若是按照野史的说法,朝帝没有子嗣,先太子的处境尚且如此,朝帝若是有子嗣,只怕先太子的处境更加艰难。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阮奕看这些野史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可以避过不少坑。
赵锦诺重新将书签别好。
又翻到了下一处书签处。
赵锦诺目光怔了怔,似是说的谭悦。
其实,她对谭悦的身世并不熟悉,虽然早前也时常来南顺,对宁远侯也有所耳闻,但大抵都是听得旁人茶前饭后的闲谈,她认识的多是明大家的弟子,画佛像的谭悦,也只知晓他是南顺京中的世家子弟,却没想到他是宁远侯。
师娘同她说起过,谭悦的身世多波折,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所以性子有些冷淡,有时候也有些偏激,但师娘也大都是一语带过。
眼下,赵锦诺似是知晓来龙去脉。
谭悦是朝帝的表弟。
谭悦的母亲是朝帝母亲的妹妹,但年纪相差许多,谭悦和朝帝的年纪也相差许多。
谭悦的母亲嫁了先侯爷,生下了谭悦,但在谭悦小的时候,因为宫中的风波,宁远侯府受了波及,谭悦的父母被害,六七岁的谭悦被忠心的家仆貌似救出,但是为了躲避当时禁军的搜索,谭悦在腊月的时候在江水里呆了三日,虽然有家仆护着,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从此落下了病根。
谭悦虽讨了出来,但宁远侯府的罪名仍在。
而后的四五年里,谭悦一直东躲西藏,过得颠沛流离,按照野史中说的,谭悦最凄凉的时候,甚至做过乞丐,被人当街打骂,后来被好心人所救。等到后来先帝登基,平了宁远侯府的冤案,先帝将谭悦接回,承袭了宁远侯的爵位。
按照野史的说法,宁远侯当年是替先帝挡了罪名。所以,先帝对谭氏一门有多愧疚和感激,便对谭悦有多照顾和纵容。
宁远侯十二岁袭爵,先帝将他捧到了朝臣中无人可及的尊崇位置上,谭悦做任何事情,先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中对谭悦大都礼让几分。
后来先帝过世,朝帝登基,但谭悦又因为是朝帝表弟的缘故,圣眷不断。
宁远侯府早前在先帝跟前如何,如今在朝帝跟前如何。
赵锦诺眸间微滞。
野史中说的救谭悦的好心人,应当就是老师和师娘,所以自那个时候起,谭悦便跟在老师身边学画画。
心中有悲恸和怒意,也有想替父母祈求的虔诚,老师才会让他练习画佛像……
她记得初识谭悦的时候,谭悦待人多冷淡,却唯独同丹州要好。因为只有丹州这样性子的人,才会不断去撩谭悦,谭悦不搭理他,他也不泄气,而后两人好得可以穿同一条裤子。
她也记得早前说起赵家时,谭悦目光一直看她。
后来,他在江上泛舟时,轻声问她,“你小时候也时常被人欺负吗?”
她当时并未明白谭悦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但似是从那次江上泛舟之后,谭悦对她的态度莫名好了起来,也对她多有照顾,更看不惯,她被人欺负……
原来,是这般缘故。
赵锦诺阖上书册,良久没有出声。
……
翌日黄昏,江船缓缓抵达慈州码头。
慈州码头是周遭码头中最兴盛的一个,慈州也是南顺国中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今日苍月时辰来,码头全然清空,有鸿胪寺的官员远远迎候。
江船依次靠岸。
阮奕同王主事先上前,这样正式的场合,赵锦诺自然不方便跟上,同终于下船如获新生的卢风一处,在最后一波下船的人当中。
赵锦诺远远见到阮奕同谭悦,还有两国的鸿胪寺官员一处寒暄。
阮奕年轻虽轻,却应对有度。
而一侧,谭悦似是根本不想花心思应付南顺国中的鸿胪寺官员,南顺国中的鸿胪寺官员似是也不想招惹他。
他不经意转眸,似是在江船后面的队伍中看到她。
谭悦朝她使了使眼色,她顺着谭悦的目光看去,见码头远处有人在垫脚,翘首盼着。
丹州?!
赵锦诺忽得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二更啦,终于到南顺啦
南顺,算阿玉姐姐主场吧
第111章 丹州
码头沿岸都被官兵封.锁了, 周围都是来看苍月使臣的百姓。
官兵为了安全,并未让人围观的百姓近前,丹州在前方的位置, 并没有拥挤, 应当是谭悦特意找人打过招呼的。
但便是如此,警戒的禁军也未让丹州近前。
丹州有些焦急看着这处。
谭悦的身份,赵锦诺的身份,都不适宜在一处同时露脸。
稍许, 似是丹州终于见到了她。
她肉眼可见的丹州拼命朝她挥手,仿佛又怕她看不到,在原地又是蹦蹦跳跳, 又是夸张的表情,就差没有大声喊她名字,自以为如此就不显眼了。
赵锦诺眼见谭悦的脸都绿了。
果真,稍许就有官兵上前,将丹州从原来的位置上拎走,是真的拎走……
丹州和她年纪相仿, 壮实的禁军侍卫用拎就足够了。
谭悦余光瞥了瞥身后, 身后的侍从才悄然跟去, 否则, 丹州还不见得好脱身。
不过由得此处闹剧, 丹州就这么露了一下脸便不见了。
阮奕、谭悦以及双方的鸿胪寺官员寒暄完, 这才上了马车,往驿馆去。
这种级别的使臣出访,沿途都要落脚驿馆。驿馆有禁军值守,也会清除可疑人等,连部分官员的落脚都会受影响。
马车从慈州码头往驿馆驶去, 阮奕同前来迎接的鸿胪寺官员一处,未同赵锦诺一处。
赵锦诺撩起帘栊,还能听到沿路看热闹的人感叹,“这苍月的鸿胪寺少卿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年纪轻轻便是鸿胪寺少卿,日后还了得?”
也有人道,“听闻还是苍月的太子伴读洗马,这日后,前程可期啊?只是这幅模样,当真俊朗啊。”
赵锦诺听得唏嘘不已。
南顺整个国家几乎临水而兴,是有名的鱼米之乡,水路交通发达,商贸兴盛。
国中从朝中到民间都不好战,喜欢书画,茶艺和刺绣一类,也是出了名的推崇好看又有才学的才子佳人,画风同周遭诸国都截然不同,所以南顺的文艺兴盛……
赵锦诺没有再仔细听沿路的喧嚣,只是看到慈州的熟悉景致,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有将近一年没到南顺慈州了,似是这里还是老模样。
等回驿馆已经入夜,今日是苍月使臣抵达南顺的第一夜,鸿胪寺官员特意安排了接风宴,这应当也是抵京前最重要的一场接风宴。
阮奕赴宴,应当要到半夜才会回来。
赵锦诺是阮奕的小厮,驿馆掌吏安排了机灵的小吏安顿她。
南顺和苍月其实口音会有些许诧异,心仪和乾州都临近南顺,所以赵锦诺反倒听慈州的口音会比京中的口音更亲切些。
小吏诧异,“阿玉小哥的声音不似苍月人?”
赵锦诺应道,“我是乾州人士。”
小吏顿觉亲切,“乾州口音同我们慈州口音一样,几百年前是一家。”
乾州,慈州留流传这样的古话,所以听起来也不突兀。
“阿玉小哥,你先歇着,稍后下官会将东西送来,若是阮大人这处还有什么特殊的,或缺的,你都告诉下官,下官来准备。”
赵锦诺道谢,慈州是南顺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早前听阮奕说,他在慈州至少会呆三两日才会启程,不会着急走。
小吏朝她拱手执礼,而后离开。人在何处都一样,遇到离家乡近的,或口音相近的,都会莫名好感。小吏在赵锦诺这处多呆了好些时候。
等小吏离开,卢风衣襟连诀而来,“阿玉小哥。”
“卢风大人。”赵锦诺行礼,“大人有事?”
卢风笑道,“无事无事,我这不好容易不晕船了吗?心里想着要来道声些,多亏阿玉你给我的晕船药,比太医调制的好多了,一起来的同僚中,眼下还有几个在晕着呢……”
听他打趣,赵锦诺忍不住笑了笑。
卢风官阶低,此次接风宴卢风不用出席,好容易下了江船,一身轻松,便想着来寻赵锦诺。
他本是想来约赵锦诺去慈州城中逛夜市的,结果刚道谢完,就见有南顺的侍卫来了苑中。
赵锦诺认得是谭悦身边的侍卫,早前在南顺时,就时常在谭悦身边见到,后来在苍月京中,也跟着谭悦一道在阮府。
赵锦诺不仅认得,还唤得出他的名字,冯涛。
“卢风大人,稍等。”赵锦诺上前,侍卫冯涛悄悄递了一张字条给她。
赵锦诺拆开字条,只看了眼上面的字便笑了。
是早前被拎出去的丹州。
赵锦诺折回,歉意道,“卢风大人,实在有些不巧,阮大人刚好吩咐了一些事情给我去做,我也正好要出去一趟,只怕不能同卢风大人一处了。”
卢风连忙摆手,“无妨无妨,阿玉小哥正事要紧。我也是来看看阿玉小哥的,那阿玉小哥有事,我这边便先回去了。”
赵锦诺朝他笑笑。
等卢风出了苑中,赵锦诺才朝一侧的冯涛问道,“丹州在哪里?”
冯涛拱手,“在侯爷府邸,侯爷让我送夫人去一趟,只是眼下夫人身份特殊,怕慈州有人盯着,给阮大人添麻烦,还请夫人换身衣裳再同我一道去。”
赵锦诺虽然不知谭悦所说的麻烦是何意,但在南顺,少给阮奕添麻烦才是要紧事。
“稍等我一下。”赵锦诺从冯涛手中接过衣裳。
冯涛拱手应声,继续留在苑中。
赵锦诺拿着衣裳回了内屋里,认出是驿馆中侍女的衣裳,应是为了掩人耳目。赵锦诺一面在屋内的屏风后更衣,一面在心中叹道,谭悦是不是谨慎过头了……
等换好衣裳,赵锦诺又提笔给阮奕留了字,放在内屋的案几上。
他应当回来得晚,他回来之前她应当已经回来驿馆了,她只是怕他若是提早结束会担心。
等字条留好,赵锦诺特意将小厮的衣裳放在床榻上,阮奕若是回来也应当能猜出端倪。
等屋中都收拾妥当,赵锦诺这才低着头,跟着冯涛一道出了驿馆。冯涛是宁远侯身边的人,赵锦诺跟着冯涛,驿馆中的旁人并未多过问。
去谭悦府邸的路,赵锦诺原本也能找到,但出了驿馆,冯涛直接领她上了马车。
马车上,赵锦诺轻声问道,“谭悦怎么这么小心?可是南顺国中有事?”
谭悦之前便交代过,冯涛依葫芦画瓢,“侯爷同阮少卿也私下提过,眼下南顺国中没有想象中太平,侯爷是怕国中有人趁机借阮少卿滋事,夫人这端小心些更好,在南顺一路,我会照看夫人安全。”
赵锦诺颔首。
南顺国中的局势,应当没人比谭悦更清楚。
谭悦不会危言耸听。
许是,眼下南顺真的不太平。
谭悦既已同阮奕私下提过,阮奕心中应当也有数,她不给阮奕添乱便是。
思绪间,马车已远离驿馆。
慈州城中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
冯涛叹道,“夫人许久未到慈州了。”
赵锦诺笑笑,“是啊,有八九个月了。”
她同丹州一道在谭悦府中种得树,应当都长高了……
稍许过后,马车到了谭悦府邸门口,马车没有停下,直接从偏门驶入了谭悦府邸,在花苑前的小径处停了下来。
车夫尚在置脚蹬,赵锦诺便听到马车外丹州的声音,“诶,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先是翘首盼了大半个月,然后今日在码头等了一整日,好容易见官船靠岸了,上前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人给架了出去,折腾半晌才到府邸等你,你的马车也不知道怎么行得这么慢,我的茶都凉了三盏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喋喋不休”,赵锦诺掀起帘栊,笑道,“其实,你说丹州很有些想念公子若了就够了……”
熟悉的语气,丹州笑笑。
丹州和赵锦诺同岁,两人性子都活泼。
同谭悦相比,丹州更是一眼可见的好气色,中气十足,娃娃脸般的圆润,眸含笑意,一看便让人好心情,更可以接连说三天的话都不会嫌累的那种。
“长个儿啦~”丹州摸摸她的头。
赵锦诺好气好笑,“你不也长了吗?”
丹州哈哈大笑,“还是比我矮一头。”
赵锦诺叹道,“大家半斤八两。”
丹州笑不可抑。
赵锦诺和丹州都还没用饭,冯涛让府中布饭。
丹州许久未同赵锦诺一处吃东西了,两人一吃饭就要抢了许久的菜,冯涛看得头疼,两人却乐在其中。
稍许时候,丹州同赵锦诺在外阁间说话。
赵锦诺坐在小榻上,丹州坐在太师椅上,两人都盘腿坐着,像早前在一处八卦时候一样,只是这次是赵锦诺在同丹州说起阮奕。
正说到月牙湖狩猎的时候,丹州一脸我不相信的表情时,苑中脚步声传来,两人转眸,见是谭悦回了苑中。
“你怎么?”赵锦诺意外,他不应当同阮奕一道吗?
谭悦淡声道,“他们是招呼阮奕,又不是招呼我,我早走晚走些又没什么。”
他要走,旁人都不敢说什么。
“那阮奕……”赵锦诺想他可是要差不多要结束了。
谭悦瞥了她一眼,平常道,“今日是接风宴,他们自己要敬阮奕酒,不到半夜,阮奕回不去,晚些时候,我让冯涛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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