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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师姐的被推倒——茂林修竹

时间:2020-11-14 08:30:24  作者:茂林修竹
  不过, 纵然院墙高耸, 也依旧有紫藤开满墙、香满街。
  小姑娘走完了故地, 很快便活蹦乱跳的指使着乐韶歌往这儿去、往哪儿去, 兴致勃勃的向乐韶歌解说起瞿塘八景来, “穆……某人说,天下精致最美而雅致者有八, 为‘平沙雁落、远浦帆归、山市晴岚、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潇湘夜雨、烟寺晚钟、渔村落照’①。自有心人总结出这八景之后,便有一众郡守、一众读书人附庸风雅、在各地都凑出八景来。一个三丈高的小土丘, 也要凑个‘东陵春色’, 小水塘里长几朵荷花,便是‘西浦荷香’……可我们白帝城不一样。某人说,他走遍天下,未见有比此地更雄浑险峻者,白帝城八景是名副其实的八景。”
  她便指挥着乐韶歌一个景色一个景色的看过去,大多数地方都是“某人”告诉她的,可也有许多是她自己从诗里读到的。
  有一些比她想象中更震撼,也有一些令她感到“不过如此”的遗憾。但大多数时候,她一个本地人表现得比乐韶歌和乐正公子两个外来客还要激动。尤其是当乐韶歌带着她飞过山峡时。
  乐韶歌喜欢带着小姑娘四处乱转, 就好像带着个小妹妹似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很擅长带孩子,天生知道做些什么事会令他们惊喜起来。
  被乐正公子照顾,她也不是不喜欢——可相较而言,好像还是纵容、照顾着别人,更让她感到自在。
  既然已经更乐正公子这么熟了——乐韶歌看着小姑娘欢喜满足的模样,不由就想——下次也稍稍宠他一下试试吧。
  她很耐心的满足着小姑娘提出的种种要求,虽然有一些她确实做不到——譬如小姑娘想尝一尝山上新结的地莓是什么味道。小姑娘为此破沮丧了一阵子,懊恼着,“我怎么死得这么早。”
  不过鬼是能嗅香食烟的,乐韶歌便取来秘境中的合香为她点上,她嗅到香味便又精神起来,缠着乐韶歌问这是何处的香料,为何她从未闻到过?——她家有船市,做的便是远来的生意。自天竺西域传来的香料她全都用过,自认为在香料上的见识不逊一切达官贵人。
  待乐韶歌告诉她世上还有比天竺和西域更远的去处,她不由再度流露出向往来。
  向往过后,却又茫然了。
  也不知向谁辩解,“其实我会喜欢刘穆之,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哪里都去过,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书都读过。模样如此,才情更是举世难寻。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一面觉得自己浅薄孤陋极了,一面又觉着我比其余任何时候都更好。我跟着他读了许多书,听了无数故事,长了许多见识。就连我平生所见过的景色,也是跟他在私奔路上时,见得最多……”
  带着小姑娘四处打探奔走这些天里,乐韶歌翻阅了人界她能翻到的所有文集。
  就她看来,刘穆之的才情纵然在当代也不算最好的——若以上中下分九品,最多不过上中一品,算不得上上品。
  但这大概只是因为她的眼光太高了。毕竟上上一品,放眼整个天下也才不过四五人而已。这四五人,就算放到历代之中,也都是第一流的才子。且一个个全同他或是辗转同他有交往、酬唱的朋友。以当代的眼光看,他同这四五人齐名。
  平生得以遇见这样的天才,确实足以令小姑娘兴起这样的感慨吧。
  ——不知是人间界的通病,还是小姑娘本身的偏好,“才子”在她言谈中的地位太高了。好像沾上就会很高兴,哪怕在他跟前地位很低微也是理所当然似的。
  才学,在人间是这么稀缺、高贵的东西吗?
  她正疑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乐正公子忽而说道,“曾有人告诉我,所谓的不世之才,每十年一遇,每百万人一出。归根到底不过是一捧沙子里最亮的那颗砂,每口井里最特别的那只蛙。何况刘穆之就算在区区人间界里区区东胜神州华夏国,也远不能独领风骚。不值你如此赞誉。”
  小姑娘似是懵了片刻,随即牙尖嘴利的反驳回去,“你知道你所谓区区的这口井有多大,有多少人吗?你知道比起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芸芸众生,他有多亮、多特别吗?”
  乐正公子似是很难理解她的心情。
  乐韶歌没急于制止他们的争吵。她莫名觉得,这种争吵对他们三人而言都很有益处。
  ——她觉着自己和乐正公子可能犯了同样的毛病,他们大概太不接地气,又太以己度人了。
  而小姑娘……乐韶歌能明白她的心情,却觉得她也并非没有错处。她将自己看得太低微,将“遇见刘穆之”这件事看得太过意义重大了。
  想到她平生所行之路、所见之人,又觉着这似乎也不能怪她。该怪人间界,或是她的父母真的将她养成了井底之蛙。而作为一只井底之蛙,她心底却依旧存留着对大千世界的向往。当刘穆之让她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让她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她便对他倾尽一切。不惜私下同他媾和,不惜跟他私奔,做尽了“不该”做的事,至死都没怎么后悔——她大概也没意识到她身上闪耀着的光芒有多么美丽吧。
  乐正公子露出嘲讽的神色,“再亮也不过是砂,再特别也不过是蛙,同你也没什么本质区别——你既如此向往,何不自己也去闪一闪,特别一番?莫非只要跟了刘穆之,你也能染上他的闪亮、特别?变成不那么平头、不那么芸芸的那一个?”
  小姑娘被他噎住,半晌,才喃喃道,“……你说的容易!”
  是的,问题在于不容易——乐韶歌想,在人界,读书、求学、游历,甚至包括见识各色各样的人,任何一样对这小姑娘而言,都是很难得的事。当她活着时,也许刘穆之是她通向墙外世界的唯一一扇门——唯一一扇她可以争取的门。
  “再难也不过一死。”乐正公子道,“死都死过,还怕难吗?”
  小姑娘再次怔住了。
  乐正公子道,“想明白了,就轮回去吧。下次记得多读书、多行路、多见人。待你自己成为独领风骚之人,区区一个刘穆之也就打动不了你了。”
  小姑娘扶着瓶壁滑坐下来。
  半晌,忽又恶狠狠的问道,“那你自己呢?莫非你就能在你那口井里独领风骚?”
  乐正公子:……
  “就算你通天彻地又如何?还不是被个不解风情的二愣子拿住了?媚眼抛给瞎子看,眼波都把瞿塘峡填满了!酸味隔着瓶子都能闻到,人家头都不回一下。你长得再好,才情再高,本事再大又如何?我都替你难过了!”
  乐正公子回以字正腔圆两个字,“白、翎。”
  他衣上眠鸟忽的睁开眼睛,小姑娘吓得抱头大喊,“姐姐救我。”
  乐韶歌尚未回过神来,乐正公子已自觉抬手一遮衣上孔雀眼,闷闷的别开了头。
  乐韶歌:……?
  乐韶歌挼了挼坠子,算对小姑娘求助的回应。
  但她觉出,这番争论似是乐正公子占了下风——尽管他更占理,但谁叫小姑娘更擅长人身攻击呢?
  而小姑娘恼羞成怒,怕也正是因为被乐正公子的话触动了吧。
  乐韶歌觉着自己该替乐正公子说句话。
  但她其实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自作多情——小姑娘是在暗指乐正公子喜欢她吧?但她确定自己很解风情,而乐正公子也没对她乱抛媚眼。她对乐正公子的示好,就更没有“头都不回一下”了——虽说一路上确实是乐正公子照顾她更多,但她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为乐正公子分担了很多。
  说到底乐正公子究竟喜不喜欢她她都不那么确定。毕竟她什么都不记得,而他也什么都没说过。
  她又不会读心,自然是试探出多少就回应多少。试探不出,就乐得装傻呗。
  “……”思索片刻,便道,“至少乐正公子依旧是美貌、高才、通天彻地的。”
  他有更广阔的天地。
  她一言既出,满堂寂静,只滚滚江水不尽东流。
  小姑娘一面为自己沮丧,一面目带同情的看向乐正公子,“也对啊,至少本事还是自己的——你要节哀顺变啊。”
  乐正公子勉强挤出两个字,“谢谢!”
  乐韶歌:等等!她在说正理啊!为什么一转述听上去这么悲哀啊!
  “我是说,不论什么姑娘,得乐正公子青睐,都必定荣幸欢喜!”
  “……谢谢。”
  听这二字的语气,乐正公子喜欢的分明确实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姑娘,乐韶歌只好赶紧找补,“不过感情这种事也说不准。有时是时机不对,有时是身份不对,还有些时候是人不对。就算全都对了,也总有那么些眼光奇特的姑娘,放着身旁大好男儿不爱,偏偏被些从天而降的巧言令色之辈拐走。所以有时真的不是因为你不好……”
  总觉得她越安慰,乐正公子面色越是难看。
  小姑娘已捂住了脸,“够了,已经够了……姐姐你别说了,我快不忍心听了。”
  乐韶歌:……?
  她本想继续解释,谁知小姑娘双手往瓶壁上一撑,强烈要求,“突然想起,我读了那么多题在题诗壁上的诗,却还从没亲眼见过题诗壁呢——姐姐我们去酒楼里看看吧!”
  乐韶歌见气氛尴尬,果断决定——听她的。
  路上乐正公子一言不发。
  乐韶歌为缓解气氛,便又道,“恒沙、井蛙那番话真是很有道理。公子那位朋友见识很是不俗。”
  乐正公子露出些一言难尽的表情,“……谢谢。”
  “不过,若真到了独领风骚的境界,偶尔得意自满一下也无伤大雅。公子一表人才,该更自信些才是。”
  “……”随即乐正公子便失笑,目光复杂又温柔的看着她,“现在就很好。”
  乐韶歌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的“很好”究竟是指什么——跟着个失忆的女人无所事事的到处乱逛吗?虽然她自己逛得是很开心没错……
  桃花楼早已不是酒楼、客栈。不知乐正公子用的什么手段,总之他似乎将桃花楼整个儿盘了下来。
  不过有码头的城池,任何时候都不缺少闻名遐迩的客栈和酒楼。
  乐韶歌便带着小姑娘去了码头官市附近,如今白帝城里最知名的酒楼。
  尚还不到午饭时候,酒楼里却已宾朋满桌。
  熙熙攘攘讨论的却并不是往来生意,而是山海之间的遇仙记。
  ——似乎有人自极东之地的登州来,正在吹牛。
  烟波浩渺与云霞明灭之间,总是多游仙故事。这两日打探刘穆之的消息时,乐韶歌多少也听了一些。
  她自己便是个修士——也就是说话人口中所谓游仙。她对游仙故事的兴趣便同凡人不大一样。
  然而大概因为她失忆过的缘故,听那人说起以长风为线、明月为钩的海上钓鳌客,说起访仙泛海二十年、入银河而不识真仙的无缘人,说起巨蜃吐气为楼、巨鳌浮海为岛,说起落难的海客提着灯笼游走在阴暗的鬼市、十年后才知道这城池坐落在巨鲸的肚子里……不知不觉她便已失神,脑海中似有潮水汹涌着涨起了。
  她站在题诗壁前,心思却不由自主便飘回到说书人的故事里。
  那说书人似也察觉到什么,目光也不由看向她。口中故事就顿了一顿,随即草率收尾,抛下身后一众起哄、追问的听客,便向她走来。
  乐韶歌疑惑的看着他——是个书生。是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然而气息与凡人大不一样的书生。
  ……像个游戏人间,以说书吹牛为乐的谪仙人。
  那人走近时,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
  ——却是看见了乐正公子。
  莫名的同乐正公子对视了一阵子。一笑,还是走上前来。
  “久违。”便同乐韶歌打招呼。
  “……?我们是旧识?”
  那人审视着她,片刻后,似是面露喜色,“算不得旧识,萍水相逢而已。听说姑娘同好友绝交后,回家继承衣钵去了。今日竟有空闲来人间界游玩,想来家中事已解决了吧?”
  乐韶歌莫名便涌上些危机感,慎重道,“……公子似是很熟悉我?”
  “当年为了写书,颇打探了一些。”
  乐韶歌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他写的书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要问、不要看、不要让乐正公子知道!
  乐韶歌:……
  “公子又为何来到人间界?”虽她转移了话题,但乐韶歌总觉着他已看穿了她的失忆。
  “找故事。”他扫了一眼乐正公子,“七日之前有陨星坠落于此,宝光上彻于天。我恰在附近游历,觉得异宝降世,必有高人来寻,我又要有好故事可写了。于是入城。谁知等了七天,也只你们二人来,还不像是来寻宝的……”随即他又意有所指的一笑,“而且,此地路绕得很,我好像也出不去了。”
  耳坠里小姑娘悄悄抱怨,“这人阴阳怪气的好讨厌啊。”
  乐韶歌:……
  乐正公子淡淡的说道,“山路难行,还有水路。自己不认路,便寻认路之人引路。想走,总归能出去。”
  那人似是恍然大悟,“多谢公子指点。”
  便回头找店家结账,临行前似是又想起些什么事,回头对乐韶歌道,“当年姑娘一曲《大韶》,瑰丽壮阔,令人毕生难忘。不料今日再见,却是这般小女儿姿态……虽各有妙处,然而依在下看,姑娘还是同瞿昙子在一起时更光彩照人些。若终究喜欢照顾旁人,也还有香孤寒可选。可惜呀可惜,怎么就……”
  一面叹惋着,一面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瞿昙子,香孤寒……
  香孤寒。
  乐韶歌细细品味了一阵子,记忆中似有梅花绽放,血液中似乎都沁入了花香。仿佛只差一步就能记起些什么——就能找到这个人在她心中留下的东西,可搜寻良久,脑中依旧茫茫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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