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明智一把甩开谭雅洁的手,额头的血管突突跳动,“他不是对同室操戈最拿手吗,怎么会恨,雅洁,你忘了他是如何对待外公的,又是如何对待母亲的,既然他做初一,我就做十五!”
谭雅洁急切地按住他挥舞的胳膊,“哥,正因为我知道他有多残忍,所以才提醒你不要轻举妄动,他或许不在乎明杰,但他在乎你是否忤逆他,你想想,他连老婆的岳父都杀,即使你是他亲生儿子,你违抗他,他一样不会手软的。我们再忍忍,等你坐上他的位置,情况就不同了,为了母亲,为了我,你一定要谨慎行事。”
谭明智平复激动的情绪,他长吸了一口气,点头,“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目送谭明智离开,谭雅洁扑腾的心脏才稍稍停歇,对于父亲的那帮小老婆生的孩子她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至于恨到让他们去死,大哥的想法太危险了,父亲生性多疑,万一被他看出端倪,那还得了?
她心事重重地上车,陶然瞥她一眼,“去哪儿,我送你。”
谭雅洁回视,唇边浮上一抹讽笑,“这么客气干吗,又不是当着外人需要演戏。”
陶然发动车子,平静地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妻子。”
谭雅洁撇开头,看着满天彩霞,眼中流露出悲哀,她笑笑,“是啊,我们是夫妻。”
祝愿走马上任,作为黄金开发区的“协管员”,第一天她带着一群手下吆五喝六地视察这个被博*彩业带动起来的繁荣小城。
这个不亚于大其力的城市距离中国边境只有2公里,载满游客的金杯面包车和旅游车排着长龙,等待检验过关。
身揣现金的游人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到赌场试手气的。
伴生的色*情娱乐业也欣欣向荣,红灯区林立,什么按摩房、洗浴城、夜总会一片一片的,简直是男人的天堂。
把整座小城摸查了一遍,祝愿带上伙计们去小威尼斯人大酒店吃饭。
席间,她给手下画大饼,“跟着我,兄弟们以后绝对吃香的喝辣的,赚大钱!”
手下们举杯叫好,一时气氛热烈。
只有尼莱沉着脸默默喝酒,虾嘎看他不高兴,劝他想开点,“我觉得jiva大小姐挺不错的,比三少爷靠谱,我知道你想跟着谭二小姐,与其求三少爷,不如托jiva大小姐想办法”
“来来来,大家拍照留念”,祝愿拿出自拍杆,装上手机,招呼手下聚到一起。
大家愣了愣,头一次碰到这种无厘头的老大,不过说孩子气更为合适,毕竟才二十出头,于是选择迁就她的心血来潮。
接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祝愿才过瘾地收起自拍杆。
回头传到加密的电子邮箱,希望赵厅长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吃饱喝足,祝愿率领手下去结账。
“什么?挂在你账上?”,服务员怀疑耳朵出错了,小心翼翼陪着笑说,“不好意思,我们酒店没有这项服务,都是现结。”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祝愿本色发挥无赖演技,“我是协理你们赌场维护治安的大队长,难道会赖你们饭钱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这种态度,实在让兄弟们寒心。”
手下们早对赌场拿大头有意见了,都是三和帮成员,都在黄金开发区混,待遇天差地别,现在老大替他们说出心声,一个个跟着瞎起哄。
“这,这——”,服务员为难。
“如果你不能做主,就请示你们领导”,祝愿贴心建议。
被一大帮人凶相毕露地围着,服务员战战兢兢地打给赌场经理,让他带保安来。
很快老熟人见面了,祝愿靠在收银台,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嘻嘻地挥手打招呼,“嘿,桑达。”
桑达两条粗眉快皱到一起了,绝不是看到朋友开心的表情,“你想吃霸王餐?”
“我们这不是还没开张嘛,只要手头宽裕了,立马把账给你平了”,祝愿嬉皮笑脸地说。
“你从我们赌场赢走上千万,现在说没钱,你蒙谁呢?”,桑达心想这臭丫头就是欠揍。
祝愿掰着手指头算账,“那么点儿钱哪够花呢,吃穿住行样样都要用钱呐,我还有一帮兄弟等着发工资,你说我能剩下多少钱?当老大不容易啊,理解万岁,好不好?”
“你买豪车住豪宅雇保镖有钱,唯独吃饭没钱,我看你是纯粹找茬儿吧?”,桑达口气变冲。
祝愿拍拍他的肩膀,“你就祝我们保护费收得顺利吧,那样才有钱付账,拜拜啦。”
手下们簇拥着她大摇大摆地离开,桑达鼻子险些气歪。
他冲到老板办公室控诉祝愿的恶行,“沙爷是想恶心我们吗,不然他为什么把那块臭狗屎踢给我们?你不知道那个叫jiva的有多可恶,她竟敢把保护费收到小威尼斯人门前,我看她是活腻歪了!”
P.N正在擦拭一把银色的沙*漠*之*鹰,闻言抬头,神色不动,“沙爷的面子总要给。”
“您的意思是随便她嚣张跋扈?”,桑达不解,“我们为什么要忍她?”
“她一毛孩子能掀起什么浪”,P.N语气平淡,看似没太当回事。
“老板,jiva来者不善,无论赢钱还是吃霸王餐,她都是故意的。”
P.N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拂拭冰冷的枪管,“精准狙击需要准备时间,同理,在弄清楚她的目的之前,你要沉住气。”
桑达稍一思量,不禁抹了把冷汗,多亏老板提醒,否则以他的暴脾气,和jiva起了冲突,驳沙爷面子,对小威尼斯人又有什么好处?
老板说得对,他倒要看看这个jiva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晚上祝愿吃着白松露冰淇淋,盘腿坐在椅子上看P.N的监控直播。
此人太无趣了,哪怕在家里也西装革履,一点放松的迹象都没有。
他坐在书桌前,看书看了二十分钟不带动的。
什么书这么吸引人?祝愿放大图像,书皮上的字清楚了:沉思录,书名一看就是枯燥的feel。
沉思录没读过,她在罗丹美术馆看过沉思者雕塑。
调大音量,具有仪式感的古典乐非常耳熟,祝愿跟随节拍,手指在大腿上敲击,噢,她知道了,贝多芬的庄严弥撒。
这是什么意思,展示自己品味高雅?
大哥你可是卧底,做点正事行吗?
比如联络线人,再比如收集犯罪证据。
哪怕叛变了,你好歹是个老大,和手下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吗?
不错眼地盯着电脑屏幕,P.N就跟JPG格式似的,搞什么鬼!
祝愿哈欠连天,她睁大眼睛,努力保持清醒。
可眼皮一直往下掉,她使劲拍拍脸,不行了,必须下地活动。
戴上拳击手套打沙包,连环侧踢外加迅疾地出拳,几个回合后,出走的精神终于回来了。
宏大的音乐背景中出现了一道女声。
“P.N,你还在忙吗?”
祝愿摘下手套,跑到电脑前,俯身凑近看,是婵美。
她今晚穿了一身浅蓝色的泰丝服饰,发髻高挽,袅袅婷婷地走到P.N身旁,把宵夜放到他跟前,语气关切,“不要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
P.N的眼睛没有离开书页,“谢谢。”
婵美用娇怯的声音问:“明天是僧人上门求布施的日子,你……明早要不要和我一起做功德?”
P.N撩起眼皮,下垂的眼角看似温良,静静地与她对视,良久点点头,“好。”
婵美扬起嘴角,抱着托盘,脚步轻盈地往螺旋楼梯处走。
通过摄像头,祝愿能看到她细微的面部表情,喜悦中夹杂着一抹羞涩。
少女情怀总是诗。
祝愿摸着下巴脑补了一出伪兄妹恋,想想还挺带感。
她正猥琐地嘿嘿笑着,电脑屏幕画风突变。
P.N的眼睛凝视镜头,就好像他发现了躲在镜头后偷窥的人。
祝愿看着他沉静如海的瞳仁,打了个激灵。
Shit!隔着屏幕,她感受到来自那双眼睛阴鸷的杀气。
祝愿双手交握,她做好了被P.N找出针孔监控器的准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大不了她重新想办法监视他。
一秒、两秒、三秒……整整十秒过去了。
就在祝愿闭上眼睛接受现实时,P.N的视线落回书上。
喝咖啡,听音乐。
祝愿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
吓死宝宝了。
手机铃声响了,她拿过来看了一眼,懒懒地说:“搞到手了?”
电话那头传来低笑声,“被你猜到了,他们果然在谈你。”
“那是,本小姐横空出世,他们不奇怪才见鬼呢。”
“明天见吧,你定个地点。”
“我的新办公室怎么样,掮客先生?”
☆、贰贰☆亦真亦假
祝愿请来纽约知名室内设计师为她打造高逼格办公室。
不是她小看金三角,这里确实老大遍地,也确实有钱,但品味堪忧,不管是家里还是办公的地方都装修得极其辣眼睛,浓浓的城乡结合部style,土的掉渣。
虽然卧底是份临时工,那她也不想将就,苛待自己。
况且她有二十几个手下,办公室一定要有腔调,才符合她霸道大姐头的身份。
祝愿很满意办公室的设计风格,时髦有格调,她付了设计师不菲的报酬,还陪他到小威尼斯人痛快赌了一把,赢了钱,宾主皆大欢喜。
送走设计师,她拎上冰桶和两瓶金色的黑桃A香槟去隔壁敲门。
守在门口的保镖拦住她,无论她问什么,都沉默以对。
幸亏她的保镖jim和阿ken不走冰山路线,不然她会闷死。
以为这招对她有用吗?祝愿挑挑眉,运着丹田之气扯嗓子大喊:“极老板,我是今天起在你隔壁办公的jiva,特地带酒拜访你,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她打着沙爷的旗号征用P.N的地盘办公,本就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讲道理,谁喜欢眼皮子底下放一个陌生人,特别是在黑帮这种环境,信任需要时间和鲜血来建立。
出乎意料的是,P.N竟然答应了。
仔细琢磨也不奇怪,正如她想就近观察P.N,P.N估计也不谋而合,有什么方法比将一个敌友不明的人放在眼前更方便监视呢?
英雄所见略同,这一局平手。
所以她笃定门会打开。
果不其然P.N亲自为她开门,脸色冷冰冰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祝愿自来熟地坐到沙发上,笑嘻嘻地左顾右盼,P.N品味可以啊,黑白灰色调的极简主义办公室,像他这个人一样充满了禁欲气质。
唯一凸显个人喜好的是桌上的手冲咖啡器具,和他在家中地下书房的那套一模一样。
不嫌麻烦亲手做现磨咖啡说明什么?说明他沉静专注,习惯控制每一个细节,哪怕只是一杯咖啡,还说明他时刻保持敏锐的警觉状态,即使冲咖啡也不想假手于人。
P.N坐在她对面,双腿交叠,点燃一支细雪茄,小口抽着,不露声色地任她打量。
祝愿目光放肆地在他脸上逡巡,鬓角美而整洁,面容清隽,剑眉薄唇,一双形状姣好的下垂眼,无心地凝睇时最带风情,可一旦他的眼神锁定你,就会立刻变得杀气四溢,像无声的死亡预告,让人不舒服。
老盯着人看没礼貌,在超出礼貌范围前,她及时撤回目光,笑得真心实意,“为了感谢你好心借我办公场地,喝一杯,怎么样?”
“我不和小孩子喝酒”,他低沉的声音含着一丝笑意,透出微微的轻蔑。
“放心,我已经过了18岁”,祝愿装作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嘲讽,从冰桶中取出香槟,一只手的拇指按住木塞,另一只手用纸巾包住酒瓶缓缓旋转,几秒后,“啵”的一声,木塞被酒瓶内的气压顶开。
她把浅金色的香槟倒入酒杯,不怕冷遇地推到P.N面前。
P.N平静冷淡地看着她,彷佛随时都能戳穿她拙劣的把戏。
祝愿敏感地捕捉到这层信息,但她用厚脸皮扛住了,开玩笑似地说:“你不喝,是不是怕我下毒?好吧,我先干为敬。”
烟雾在P.N脸前缭绕,他线条流畅的手指夹着雪茄,嘴角挑起一抹笑,“小姑娘,不论你来金三角的初衷是什么,我奉劝你及早抽身,不要把自己搭在人命不值钱的地方。”
祝愿眉心跳了跳,含糊其辞,“我是来寻找真相的。”
P.N神情平淡地吐出两个字,“胡扯。”
真话说了不顶用,加上后半截假话,“除非找到陷害家父的凶手,否则我是不会离开金三角的。”
释放的善意转瞬即逝,P.N弹弹烟灰,一种略带苦味的醇香气味弥散开。
“对于执意找死的人,我通常只有四个字相赠。”
空气中的香气越来越浓烈,祝愿分心想,什么味道呢,类似咖啡味、可可味、松木燃烧的气味,苦味过后回甘,一种隐隐的甜,像蜜糖。
几秒后她回神,这才意识到P.N和她说话。
“呃……哪四个字?”
很快她后悔多余问一嘴。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P.N优雅起身,不紧不慢地说:“好走不送。”
祝愿懵逼脸,这不是咒她么,说好的军民鱼水情深呢,难道陆离真的反水投敌了?
人家一语双关地送客,她也不好继续留下,带着一身雪茄味惨败离开,还倒贴两瓶好酒,这一局她输了。
P.N拿起话筒,瞥了眼关上的门,嘴角牵起若有似无的笑。
“喂,敏明?”
“听上去你心情不错啊。”
“是吗?”,P.N迟疑了下,目光投向金色的酒瓶,扬眉,“大概有人送了瓶好酒的缘故。”
“那正好,趁我没走,一起吃个饭吧,用你的好酒佐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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