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舜华小心地摸着夏朝冠上的金翟鸟,“瞧着倒是好看!”
就是整体来看,冠子不大好看。
她现在梳着两小把头,倒比量着试了试,该是差不多的,毕竟她脑袋应该不会长了。
又着人检查了一遍,将衣裳也脱下来,命丛双小心放置,而这间屋子,除了隔两日打扫一次,再不许人出入。
“再有七日,就是主子册封礼了,真是叫人心中欢喜!只是可惜了,若是在十五前册封……”
还能早早地压长春宫一头,还有永和宫后头那位。
富察舜华却是笑道:“才半年,我就升上来了,已是意外之喜,人在世上,哪能好事儿全叫你占去了?十八就十八,也不妨碍什么。”
丛双笑道:“还是主子豁达,奴婢自打十三岁就入宫了,性子又是素来掐尖要强的,又有梁总管因着同乡之谊,还看顾奴婢些,有时难免急躁,真是比不得主子从容。”
九月十八日很快便到了日子。
礼部尚书持节册封,再由人宣读圣旨:“朕惟协赞坤仪、用备宫闱之职左宣内治……兹仰呈太皇太后慈谕,册尔为靖嫔……【1】”
富察舜华双手接过圣旨,行大礼参拜谢恩,“妾接旨,叩谢吾皇隆恩。”
待到大礼完成,使臣离去,富察舜华才被扶了起来,晕晕乎乎的不说,感觉双脚和膝盖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摇着脑袋,“快,扶我回寝宫,把这一身换了!”
“只看着还不觉着,等上了头,时间一长,便受不住了!脖子都要断了!”
想也是,一堆金子,密度大,怎么可能不沉呢?
秋云将吉服冠为她取下来,放在匣子里收好,又换下了吉服,丛双为她捏着肩膀,墨竹去了膳房提膳。
她碰碰自己的脖子,左摇右晃的,就是不敢转动,不时轻嘶甜美只觉得僵得厉害。
丛双下了死力气给她按捏,才觉得脖颈下能微微活动了。
“主子,敬事房那头儿来人了,说是皇上今儿翻了您的牌子,咱们景阳宫今夜掌灯!”
富察舜华正对着水银镜欣赏自己的美貌,闻言只是点点头,又拿起两支银珐琅桃花钗子,插在了两小把头上。
只见镜中人容色姝丽,双瞳剪水,波光潋滟,红唇娇艳,脸上笑涡时隐时现,更添几分甜美。
笑容收敛时,颇有几分清冷。
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富察舜华正在这儿顾影自怜,那头墨竹就进来了,“主子,晚膳摆好了,快去用吧!”
又笑了起来,“奴婢说呢,怎的外头还不见您,原是又在这儿照镜子呢!”
“往常在府里,您就喜欢照镜子,一照就是好久,到了宫里,反而抛下了,没想,今儿又犯了瘾了!”
闻言,富察舜华面上带了几分赧然,“今儿吃什么?”
这话题转移地有些生硬。
众人见此,心中偷笑。
墨竹却是立即正色道:“有鸡丝面,还有一盅酸笋老鸭汤,糖醋排骨,琵琶大虾,清炒油菜,白灼菜心,还有一些冷盘小菜和饽饽。”
换上了一件藕色旗装,她站起身,“耗了半日,也饿了。”
饭毕,走了几圈后,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日头已是偏西偏到一半儿了。
她揉揉额头,心想自己这一觉绝对不会短。
起身下了床,正当值的丛双瞧见了,忙将她扶到了圆凳上坐着,并倒了一杯温水。
富察舜华的确是渴了,一口饮尽,又倒了一杯,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差小半个时辰,便是申时了,再等一会儿,便可用酒膳了。”
“您今儿行册封礼累得很,奴婢就没叫您,现在看,果真是累了!”
富察舜华笑道:“可不是累得很了?打从册封开始,心就一直吊着,脑袋一直想着如何参拜,如何行礼,唯恐出了错!脑子甚至比身体更累!”
说着,还一边揉着太阳穴。
不过转瞬,她又露出了笑脸,“不过好在结束了,熬过去,就是正式的嫔位主子,累脑子也乐意啊!”
丛双也跟着笑了起来,为她捏着肩膀,慢慢道:“刚刚奴婢得了个消息,翊坤宫宜嫔主子,听人说,她最近,去寿康宫,越发频繁了,奴婢左思右想,也想不通怎么回事。”
闻言,富察舜华却是手一顿,放在桌上,食指轻扣桌面,微微阖眼,仔细回忆着。
九龙夺嫡,有老大到老四,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三,老十四。
未来的七阿哥乃是天残,老六貌似小小年纪夭折,但是五阿哥……对了!
便是交给了皇太后抚养,所以早早便被排除在了夺嫡之外!
只是,这可是宜嫔的头一个孩子,她如此主动?会舍得交给太后?
这可是郭络罗家族的头一个皇子!
难不成,是皇上透出了意思?
如果是这样,那也难怪了。
她摇头,“不必理会,也不碍着咱们什么事儿!”
“对了,今儿的酒膳,不必摆了,今儿中午用的多了,有些积食,再去取一壶酸梅汤来,我消消食儿!然后再与皇上一道用宵夜得了!”
丛双轻轻应下,退了出去。
秋云步履轻盈欢快,迈了进门,“主子,内务府那头儿,得了皇上的令,送了不少的时新锦缎来,您去瞧瞧?”
富察舜华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不了,给他们打赏,东西放下,便叫他们回去吧。”
打发一个小宫女去回了墨竹,叫她安排,她又抿唇笑,不无得意道:“这些人,惯是墙头草,眼瞧着主子起来了,比以往还要热情巴结,今儿,真是挤着在您面前露脸儿呢!”
“还有那些布料,一瞧便有许多今年上贡之物,他们可是拿了不少给您呢!”
富察舜华只是微微一笑,拿着前儿刚赏下来的螺子黛,慢慢为自己描眉。
“这有什么的?家里都是常有的事儿,何况是皇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都正常。”
给自己画了个却月眉,揽镜自照,美得不行。
“对了,瞧瞧里面有什么新鲜颜色,给博尔济吉特庶妃那儿一样都送去几匹,上次她就送了我几个根雕,可金贵呢!虽不在意这些,但礼尚往来,我也该有回礼才是。”
她起身,出了内室,刚喝完了酸梅汤,溜了几圈,就见正殿的宫人呼啦啦地跪下。
与此同时,梁九功尖细的嗓音响起。
“皇上驾到!”
她扶了扶头上的簪钗,连忙行礼道:“妾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不等行全礼,就被康熙一把托起,笑道:“爱妃不必多礼,毕竟你素日哪般模样,朕也不是没见过,见你如此礼数周全,朕还觉得有些不大适应!”
“且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就免了这些繁文缛节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架,我就晚点更新了,应该是会在晚上十一点后了,大家就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吧
第29章 拨霞供
富察舜华轻笑, 微微挑眉道:“甭管什么日子,只要皇上说是好日子,金口玉言, 那断不会差了的!”
“既是妾的好日子,皇上可得陪着妾用一顿夜宵, 让妾再高兴高兴!今儿晚膳一不小心用的多了,下午的酒膳都没敢用,现在胃里空空,饿得慌呢!”
康熙坐下,面有不赞同,道:“日常用膳, 七八分饱即可, 吃多了积食, 自己身子还难受。”
这时, 墨竹带人上了菜, 皆是一些清淡之物,摆在了桌上。
富察舜华不服气辩驳道:“妾素日用膳, 都是有正点儿的, 只今日册封礼隆重, 不敢稍加怠慢, 心力交瘁,早早就饿了, 还饿过了劲儿, 不知自己胃口几何了,不小心多用了些!”
康熙心中觉着她娇气却不做作,着实自然,引人发笑得很, 也不同她争辩,只道:“这夜宵倒还有点意思,知道保养了。”
对面只心里默默吐槽,还不是按着您老的口味来的?
若要她自己,晚上吃烧烤,火锅,涮串,麻辣香锅,海底捞,还真不是事儿。
不过一想起来锅子的滋味儿,还真有些馋了。
于是商量康熙,笑得甜滋滋的,道:“皇上,如今这天儿也渐渐冷了,也该是时候吃锅子了!”
“菊花火锅不错,羊蝎子也成,菌菇的也养生。”
康熙也笑着,跟着点头。
她笑得越发开心了,“妾曾看过山家清供一书,其中对于那拨霞供,着实心痒不已,妾在家曾用过,当真不愧林先生所作的,风翻照晚霞这一句诗。”
“那等下次,朕来了,就叫御膳房提前安排上,说起来,也许久不曾用过锅子了!秋日的兔子正是肥嫩之时,滋味应当也差不了!”
“南苑那里,水草丰茂,这些野物长得也好,各个膘肥体壮,改日叫人送进宫里一些。”
富察舜华更是开心了,“妾还从未和皇上一道吃锅子呢!”
见她笑的开心,酒窝都出来了,深深的,甜甜的,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戳了戳。
后者顿时怔住,手抚上了脸,却只触到了康熙迅速收回,略有温热的指尖。
一时间,室内一片静谧,气氛略有暧昧,掺杂着古怪。
康熙轻咳两声,“日后机会多的是。”
富察舜华微笑点头,眼神柔柔如窗外静静流泻的月色,“是呢,锅子,年年都是要用的,妾只盼着,年年都能与皇上一道。”
“会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富察舜华笑意更甚。
两人用过了宵夜,又散了一会儿步,聊聊天谈谈理想,便入了内室,已是瑟瑟秋日,但里间却一片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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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皇太后圣寿节,没过几日,便是颁金节。
由于今年大事小事不少,皇太后也不喜热闹,一场千秋,简单办了场,由佟佳贵妃带着诸妃及命妇,身穿吉服,在寿康宫门口处行大礼,奏乐章。
直到履平之章,整个仪式才算结束。
宫中不设宴宴请大臣命妇,只在夜间时设家宴,一同取乐。
巧的是,按着位置排,富察舜华正坐在钮妃下手处。
两人互相见礼,富察舜华微微蹲身,“钮妃娘娘。”
钮妃轻轻颔首,眼中含笑,“靖嫔妹妹不需如此客气,还请起,今儿倒是巧了,你我还未曾离得如此近说些体己话呢!”
富察舜华从善如流,已是改了称呼,“来日方长,若是钮妃姐姐不嫌弃,改日定当上门叨扰。”
钮妃勾唇一笑,眉宇间带着浓重的英气,“自然不会,我巴不得与人谈心聊天儿呢!”
“钮妃姐姐宫中,好歹还有个新贵人(之前的纳喇贵人,加封号了)陪着您说说话,我那景阳宫,只一堆宫人,有些话,她们连听一耳朵都不敢,别说自在谈心了!”
“她啊,”钮妃只是摇头,“性子过于谨慎了!”
“诶!乌雅贵人这肚子,也显怀了呢!乌拉拉一群人跟着,人多则手脚驳杂,倒不好了!”
富察舜华举起盛着金茎露的琉璃杯,笑着道:“到底是五个月身子了,小心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这个孩子若出了事儿,就再没人能保住她了。
别看这孩子如今名声不好,可到底也是皇嗣。
比她们这些宫妃可金贵呢。
富察舜华轻轻啜饮了一口酒,不着痕迹地扫过对面的乌雅贵人,“怎么瞧着如此憔悴?”
钮妃心下失笑,不憔悴才怪了。
现而今,佟贵妃不大理会她,认为其有异心,晾着她看清形势低头;且好端端的,这个嫔位本是她赢面更大,却自己胡乱针对,被人反击,一步错步步错,灰扑扑离场。
“听说乌雅贵人孕吐得厉害,可这个,便是妇科圣手来了,也是无能为力啊!”
又是幽幽地叹气道:“瞧这消瘦的模样,原本多标致的一个人儿,竟清减至此,小脸蜡黄蜡黄的!”
坐在富察舜华下手的,便是端嫔了。
她虽与乌雅贵人不大来往,可却也是有着一段旧怨在的。
对于皇嗣,她的确不如安嫔敬嫔一般,迫切期盼着。
可若被人算计,就是另一遭事儿了。
闻言,她微微提高了音量,瞧瞧地瞥了眼御座之上的男人,说话仍是好声好气的,“我怎么瞧着,乌雅贵人是面上抹了不少的珍珠粉掩盖脸色?”
又叹气道:“阖宫皆知她这一胎辛苦,只是,这些胭脂水粉,有孕之人,还是少用为妙,今儿只是家宴,不必如此与咱们姐妹见外的!怎么对孩子好,就怎么来便是了!”
“想当初,我有孕之时,日日素面朝天的,可没少叫姐妹们笑话!”
皇太后正和太皇太后说着话,博尔济吉特庶妃则坐在二人最下手,逗着二人开心。
是以,这一番话,唯有康熙听了个清清楚楚。
视线在乌雅贵人显得粉白,却一看便知气色不好,妆粉都要掉下来的脸上停留一瞬。
乌雅贵人先前只顾着同身边的新贵人套近乎,且离着富察舜华她们那几桌远着呢,只是听到了最后的一字半句的,抬头,便见到康熙望了过来,颇有些受宠若惊。
回望了过去,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眼中风情无限。
见她如此,在对面瞧着,将端嫔的话听个清楚明白的僖嫔忍不住笑了。
只是,到底是皇太后圣寿节,她也不敢造次,只是自己憋着。
钮妃也是将目光落在了端嫔身上。
瞧着是个性子平淡与世无争的,没想到坑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快准狠不说,更是不着痕迹,叫人有苦说不出。
富察舜华与身边的端嫔碰了碰杯,笑容愈发灿烂,“端嫔姐姐果真是一派慈母之心,叫人动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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