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外头, 富察舜华朝着守在丹陛下,人走去,面带惊喜激动,“大哥?今日是你轮值?”
富察马斯喀生的高大威猛,虎目炯炯,十分具有威慑力。
但在外他一丝不苟,生人勿进,可对唯一的妹妹,却是极疼爱的。
今儿原本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想着大概能见到妹妹,没想到就是这般凑巧。
虽然心里高兴,却也没忘了君臣有别,行礼道:“见过靖嫔娘娘!今儿正巧臣轮值,竟是如此巧,见到了娘娘!瞧着您的气色,想来在宫中日子过得不错,还长高了呢,若是额涅见了,定然欣喜得很。”
他声音响亮,不拘一格,很快便有人瞧了过来。
富察舜华听他提起家中母亲,唇角微弯,“大哥,倒不必如此多礼,咱们兄妹,何须见外?最近家中可好?我的侄儿可好?还有额涅和其他兄弟,可好?”
“素来母亲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可我也放不下心啊。”
“好着呢,不是额涅报喜不报忧,而是无忧可报,娘娘只管放宽心便是,有我们兄弟在,家里无大事,而富察家,永远会是娘娘背后最坚实的倚靠。”
最后这句,压低了声音,却听得她热泪盈眶,满心酸楚。
“日后,咱们见面的日子,长着呢,娘娘早已到了嫔位,多召额涅入宫几次,也不会留下什么话柄,别听额涅的,她太小心了。”
说罢,又是爽朗一笑。
她眼中噙着泪花,重重地点了头,“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病了就赶紧吃药,请太医,别耽误了自己。”
马斯喀听到妹妹关心自己,心中更是熨帖,目光悠远,“当年你还是小小的一团,如今也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
“家里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你放心便是,遇到麻烦了,尽管告诉家里,咱们几兄弟为你做主呢,李荣保现在见天儿地吵着要姐姐,知道你回不去了,都上进了许多。”
听到弟弟的消息,富察舜华先是欣喜,而后叹息,嘴角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让他好好上进,不然哪,以后进不来宫门,又怎能和我相见呢?”
心中的气又多了一层。
若非康熙,她现在还在家待嫁呢,想见家里人随时都可,一家子也不必如此拘礼。
现在,有了君臣之别,骨肉被宫墙分离,她不缺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些于她,有什么用呢?
后面传来了开门的响动,兄妹二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康熙被人簇拥着走了出来。
两人忙上前行礼,“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你们兄妹二人倒是碰面了,就聊个没完了。”康熙自是知道这二人的关系,“怎么样?一直想家,得了你大哥的信儿,心中可舒坦些了?”
这话,却是问富察舜华的。
她笑了笑,“自然是放心了。”
又对着马斯喀道:“大哥,你快回去吧,也不能耽误你的事儿了。”
马斯喀笑笑,行礼退后,回到了原位。
直到去了昭仁殿,她依旧闷闷不乐,打不起精神。
已是夜深,康熙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腰,轻声安慰道:“别难过了,等过了年,你就叫你额涅入宫,叙叙旧,也能一解思母之苦。”
他年幼失怙,对生母的印象已是浅淡了不少,但仍不改他对母亲的敬爱与孺慕之情。
对富察舜华这样的念旧情,孝顺的人,也仿佛有了些同病相怜的感慨。
富察舜华心中仍是愁苦,闻言,却也不得不勉强一笑,“嗯,妾先谢过皇上恩典。”
她自是知道这狗男人是什么心思。
只是今日乍一见她大哥,就算是做神仙,她都没那心情。
但还得应付眼前这人,心情之差可想而知,敷衍都做不出表情。
再者,她哥还在外面守着,不是她矫情,换谁能心安理得地干出来这档子事儿啊?
不嫌害臊的?
所以,任凭康熙如何撩拨,她都是不为所动。
康熙今儿精神好,也乐得和她玩儿这些,不过抻得时间久了,到底有些不耐。
他搂着富察舜华的肩膀,手指在她的脖颈上摩挲着,语气不满道:“你想怎样?嗯?”
说罢,又将她重重搂在怀里。
“皇上,妾的哥哥还在外头,您觉得妾如何心大?妾的哥哥难不成不尴尬?”她露齿一笑,嫣然明媚如晨间朝霞,“依妾看,咱们还是早早老实就寝吧。”
闻言,康熙顿时语塞,懊恼自己一时竟忘了这处疏漏,可是现在也不能将马斯喀打发走。
这把人打发走了,谁还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委?
只是给双方徒增尴尬罢了。
就算是皇帝,哪个哥哥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在旁的男人怀中,与其狎昵暧昧?
软玉温香在怀,却不能这样那样,饶是康熙自制力极强,也不由心中郁卒不已。
两人洗漱一番,换了寝衣,盖着棉被纯睡觉。
到了后半夜,富察舜华打着哈欠起身,心中骂骂咧咧,骂制定出这个制度的人不是个东西,竟会折腾人,下了床,准备穿衣裳,却被康熙一把捞住。
“走什么?再有一会儿,朕也该起身去早朝听政了,”他声音亦有些含糊不清,“再睡会儿,朕允的。”
富察舜华闻言,又打了个哈欠,一头栽倒在床上。
等到到了时辰,梁九功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她才艰难起身,看了眼外头天色,不情不愿地起床。
康熙在那儿穿鞋,一边说着,语带笑意,“说起来,你还未曾给朕穿过衣裳呢!索性今儿就在这乾清宫,一会儿走过了穿堂,便到了乾清门,听政也还来得及,索性,你这次就帮着朕穿衣裳吧。”
说着,长开了双臂,“来吧,朕不嫌弃你粗手粗脚。”
艹!
富察舜华忍不住心里爆了粗口。
自己没长手吗?
呵呵,叫她穿衣裳?好啊!
她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闻言,慢吞吞地下了床,抓起了木施上的衣裳,十分粗鲁地给他套了进去。
“皇上,抬手啊,您不抬手,妾就是生了十双巧手,也没法子给您穿衣裳啊。”
等衣裳穿好了,她拿起嵌东珠腰带,使劲儿一勒,康熙瞬间呼吸一滞,眼看着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她还在后头道:“皇上,这个力道可好?妾自来力气小,怕给您束地松了,您若是不舒坦,尽管和妾吱声。”
他深呼一口气,笑着道:“正好,系上吧。”
梁九功却是面对面瞧着康熙的,瞧他这个表情,就知道是富察舜华下手重了,但也没听他抱怨,不由又是一阵牙酸,腮帮子都疼。
等穿好了这一身衣裳,他就把富察舜华打发走,“快回去补觉吧,别在这儿耗着了,其余还有些事情要打点,你回吧。”
今天的早起本就突破了富察舜华的极限,也就是使坏的时候,精神纳闷一会儿,这下,又困了。
她点点头,行礼后走了出去。
待看到人走远了,康熙面无表情道:“来人,给朕重新束上腰带。”
梁九功真的是心中偷着乐,狂笑不已。
尊贵如帝王,没想到也有有苦说不出的一日!
**
承乾宫,佟贵妃又是一夜未眠。
紫苏上前,小心翼翼,轻声轻气道:“娘娘,消息传回来了,今晨皇上御门听政前,靖嫔才从乾清宫离开,想来与皇上是一道起身。”
“您又是何苦呢?皇上是皇帝,富有四海,坐拥天下,这后宫就是个大花园,哪怕是艳色倾城的牡丹,皇上也不会一直驻足停留啊!”
她们主子,怎的偏生心中就只有这些情爱之事呢?
这后宫里,哪个妃嫔不是要孩子要位分?
贵妃之上,犹有皇贵妃与皇后,这才是她们主子该追求的。
已经差最后一步了,更该加把劲儿啊!
有了皇后之位,满宫妃嫔,有谁比她更名正言顺吗?
佟贵妃坐起身,苦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闻言,原本满心忧愁的紫苏心头一凛,垂首不语。
“我的确要延续佟氏的荣耀,可皇后的位置,我想要,皇上的心,我还是想要。”
她眼神坚定,话语掷地有声,重重地敲在了紫苏的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彩铃别着急,下线倒计时,十九八七六……就数吧
第38章 底细
“主子醒了没?早膳到了, 再不吃,就没了刚出锅的味道了。”
秋云笑着从里面走出来道:“起来了起来了,已经穿好了衣裳了, 洗漱过了, 现在正梳妆呢!”
闻言,丛双走了进去, 给秋云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 守在了门口, 阻隔了旁人望来的视线。
丛双走到了富察舜华身边,俯身下去, 低声道:“昨儿晚上, 那人瞧见了彩玲朝着景阳宫的墙外扔了个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富察舜华挑眉, 唇畔含笑:“还能是什么?这次降等, 生活骤变, 怕是刺激到她了。”
“眼瞧着如此不成, 便要破釜沉舟, 另寻出路了。”
她眼中冷芒乍现, “左右已经记了档,届时,自会砸了她自己的脚,不必管她!”
随意在头上插了两只素玉簪子, 便起身, 到了次间用膳。
昨晚实在是睡得太晚,又出去逛了好几圈,吃的那点东西的热量都耗光了, 以至于下半夜就饿了。
现在,闻到了食物香气,胃又抽了起来,赶忙夹了一个素馅蒸饺塞进了嘴里。
“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动作,可别让我等的太久啊,不然还要日日想着这一遭,心烦!”
见四下无外人,秋云低声道:“且得等一阵儿呢,奴婢七拐八拐地查到了,她啊,是与那位同一年小选入宫的,都是镶蓝旗出身,按说内务府选宫女,皆是选用上三旗包衣旗人,她们两个,也不知如何混了进来,且查了查,这两家倒也有些渊源。”
“她们两家,乃是祖上有姻亲的,只不过,这关系都要往上追溯四五代了,也难怪当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儿,只知道二人是同期入宫的宫女。”
富察舜华放下了银箸,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那这也不奇怪了,镶蓝旗包衣,非得入宫,想也知道后头打得什么主意,这二人容貌皆是不俗,看来彩玲也是乌雅家给安排进来的,不为着别的,日后若发达了,也会多一分香火情。”
“然而是乌雅贵人先入了皇上的眼,两年前,她毕竟年纪大些,长开了,也不奇怪,但彩玲心急了,眼见着乌雅贵人越爬越高,她怕是就再难出头了,所以也就不难解释,她为何一直没离开景阳宫,一直没动作。”
丛双也笑道:“主子说得极是,乌雅贵人那儿,她是甭想出头了,毕竟,这彩玲人虽不怎么样,但容貌还是拔尖儿的,又是皇上喜欢的那种容貌,比乌雅贵人年岁小,她出头了,哪怕人蠢,乌雅贵人也未必忍得下来。”
“难怪彩玲对着乌雅家唯命是从的。”
“也是,人家正经乌雅家的格格一飞冲天了,谁还顾及她这个外八路的亲戚?可千万打压着,别分了自家女儿的宠才是呢,至于彩玲被分来景阳宫,怕也是没想到主子您能直接站稳脚跟,也是经受不住彩玲的缠磨了。”
富察舜华已经用了七分饱,比了个手势,叫人将碗碟收了下去,走到内室,“应当是这样,八、九不离十了。”
“左右咱们宫里人多,眼爷杂,多找几个人分着时段盯着她,看看她还有什么动作。”
秋云又道:“最近应当不大敢了,越是年下,宫中管束越发严格,禁卫军军力都加倍,巡逻的班次也加倍,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逮着,更何况,这次那头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元气大伤,短时间哪敢有动作,还要生孩子,坐月子,而后再筹谋,吃了这次教训,更要细细谋划,且得等上几个月呢!”
富察舜华叹气道:“这乌雅家,如何就只盯着我?我瞧着就这般不堪大用?这般好欺负?像个软包子?”
丛双给她递了一个汤婆子道:“一开始应当也没想这么多,但是,有些事,开始了,哪还有回头的余地呢?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
“对了,乌雅贵人之所以在内务府如此顺利,就算失宠也依旧少不了吃穿用度,过得滋润不受气,也是因着她有个堂兄,叫铎弼的,接手了他们家在内务府的人脉,许多事情,都少不了他的影子。”
她在屋子里转圈,闻言,深呼出一口气。
秋云愤愤道:“这个咱们倒是知道,只是,府里在内务府的人脉,用得也差不多了,倒不能将这个狗东西拉下来了,还得看着他上蹿下跳地膈应人!”
富察舜华摇头,微微耷拉下眼皮,轻笑道:“没关系,干嘛非得靠着家里扳倒他?家里来信说,这是个好大喜功的,真想收拾他,不急于一时,时间多的是,既然有弱点,从此处下手便是了,哪怕是十年,我都耗得起。”
“彩玲那儿,只要不违了规矩,他们爱怎么为难,就怎么为难,我是不会管的,咱们也看看,狗急跳墙,是个什么景象。”
秋云嗤笑:“她自打入宫了,一路有人照应,怕是没怎么吃过苦,这次,她就好好尝尝吧,让她早点滚出咱们景阳宫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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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腊月二十四,乾清宫里里外外已是被内务府的人填满了,每个人面上,或多或少的,都洋溢着节庆的喜气。
内务府的人正在丹陛上,踩着梯子挂着天灯和万寿灯,间或有声音传来,“手再往左一点,自己看不到吗?这不就挂上去了?”
“这个支架再挪一点,往前挪!”
而乾清宫内,也是在慢慢布置着。
康熙朝,在腊月二十四日,就开始举办小型家宴了,虽规格不算太高,可也是有些嫔妃们一年难得见一次康熙的机会。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室内暖香阵阵,灯火辉煌,倒也真有几分盛世之景。富察舜华夹了一筷子面前的水晶肴肉,放入口中,舒坦得眯起了眼,下筷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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