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僖嫔面色越发难看,她瞬间变脸,云淡风轻地摆手,“嗐,定然是我多想了。”
转而接起了第一个话题,“快别伤心,瞧你面色白的,本来脸上的粉都要掉下来,盖不住了,再一皱眉,更明显了,你年纪大了,和场内这些小丫头比不起了,切勿大悲大喜大怒啊,瞧瞧眼角这褶子,都要赶上你眉毛多了。”
端嫔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佟贵妃也是愣在那儿。
而作为当事人的僖嫔,反应过来后恨不得吃了她。
“你得意什么你?你、你……”
见她如此语无伦次,富察舜华秉承穷寇莫追的原则,挪开视线,轻哼一声,权当没听到,转过了头,又欣赏起歌舞来。
僖嫔心中悲愤不已,但还是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眼角。
对面的人没听到富察舜华和僖嫔说了什么,可坐在她们后头的一些宫妃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离得近的心中忐忐忑忑,生怕被拎出来做了出气筒,大气不敢出一声。
神仙打架,虽还没到凡人遭殃的地步,但现在也没差多少了。
等人陆陆续续从乾清宫离开,长春宫虽和景阳宫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但都要往南走,因此,出去的方向是一样的。
都是从御花园口处离开。
等轿撵分开,朝着两个方向行进,廖凡在雪堆里左团右团,递给了富察舜华。
她接过雪团,抛了抛,还挺实成,让人先停下,比量了一番,才不过离了五六米,直接朝着僖嫔的脑袋丢了过去。
僖嫔的两小把头被直接打歪,雪碎成小块儿,一部分掉在了貂毛脖套里,冷得直打哆嗦,叫声凄厉,“啊!谁!是谁!给本宫出来!饶不了你!”
闻声,富察舜华撇撇嘴,“切!你都说饶不了人家了,谁还能站出来?傻呀?”
她笑得俏皮,“走了,回宫!这顿又没吃好,回宫补一顿!”
她揉揉胳膊,这扔雪球也挺费力的,差点抻了胳膊。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在了眼中。
钮妃原本就听到了富察舜华叫停轿辇的声音,因此多关注了些,叫人慢些走着,她回头看看。
待看到她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更是瞠目结舌。
她身边的宫女亦是如此,瞪直了双眼,甚至还揉了揉。
看到僖嫔仍是在那儿整理,耳边依然传来了她的怒骂声,才有了真实感。
当即钮妃就笑出了声。
这自然也传到了富察舜华的耳中,她望过去,看到了扶着栏杆探着头看的钮妃,笑道:“刚刚失礼,实在叫姐姐见笑了。”
钮妃直摇头,唇角的笑意憋都憋不住,“哪有?哪有?”
虽然确实挺好笑的。
钮妃特意等了富察舜华一段儿,揉揉有些僵硬的脸,问道:“她怎么惹了你了?”
富察舜华摇头,“嗐!也没什么,就是拿着我和南府的舞姬比了比,我总得出口气吧?”
她后来才想起来,别看南府是专门为皇室服务的,但也是艺人,这古代拿着人与戏子作比,和现代指着人骂人家是鸡鸭没有任何区别,因为同属下九流。
才又是出手教训了僖嫔一顿,总得出口恶气
闻言,钮妃眸光微寒,轻嗤道:“好歹也做到了嫔位,怎么就这般没脑子?”
说起来,靖嫔可比她僖嫔出身高得多,拿着人家和舞姬比,她僖嫔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倒夜壶的宫女吗?
“谁知道呢?”富察舜华十分自然接话道:“可能是她额娘生她的时候,把紫河车当成孩子养大了。”
“噗!”
**
等到了第二日元旦日,富察舜华一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给太皇太后行大礼,给皇太后行大礼,还有康熙。
应付完了这些,已是晕头转向,虚弱疲惫。
“不愧是大日子啊,也太折腾人了,真是累啊!”
冬至那一日虽也有如此的参拜大礼,但冬至日可没有除夕日这般的冷。
丛双为她换下衣服,墨竹又将这些叠起来,连同冠子一起放好,上了锁,笑道:“不只是您呢,其余各宫的主子娘娘,都一样,面如金纸,没点红色了。”
说罢,她又笑了起来,“今儿跟着您出去,远远奴婢就瞧见僖嫔娘娘的面色不大好呢,阴沉沉的。”
富察舜华抿着嘴笑,雪球这东西,碰到硬一点的,就都散了,只要不怎么用力,打人不疼,她没什么大力气,雪球早就卸了劲儿了,不会打疼人,僖嫔面色不善,想来还是因为丢了脸。
她乐不可支,“活该,不必理她,叫她嘴贱,欠教训。”
她靠在小炕上,后头倚着宝蓝色缎子面上头绣着粉色梅花的大迎枕,“有点饿了,去瞧瞧膳房有什么糕点,不拘甜的还是咸的,再弄一些奶、子来,先垫垫肚子。”
在这大庆典上,有些东西根本就没法子入口。
墨竹动作快得很,不一会儿就从膳房弄来了四样糕点,栗子糕,蝴蝶酥,鸳鸯卷,凤尾烧麦,还带了一盅燕窝汤和红豆味的奶、子来。
一边伺候她用着,一边道:“皇上可是有日子没进后宫了。”
富察舜华摆摆手,不在意道:“这些日子多忙呢?眼瞧着皇上都瘦了一圈了,还进后宫?”
莫不是嫌弃自己身体太好了,也不怕精疲力竭。
“更何况,还有不少大宴呢,一直得到正月十五才能停下来,等到二月,又有二月二,再就是太皇太后生辰,过几日又是五阿哥满月,正月末二月初乌雅贵人生产,还得洗三,怎么也要出了二月才能真正闲下来。”
林林总总的,这么多事儿呢!
墨竹听了,不禁啧啧感叹道:“以前,总觉得生活在皇宫,是件极美的事情,可现在自己身处其中,看着光鲜亮丽,但个中滋味,却只有自己晓得了。”
皇宫从来都是那个皇宫,但以往的她们,不过是将其过度美化了而已,这里,当真不是什么人间天堂。
富察舜华又是用了小半碗的燕窝汤,特意留出了一些肚子,等着正点用膳。
“对了,主子,昨儿彩玲好似在她们那屋子又惹出了什么事儿,今儿一早,我瞧着脖子上一道指甲印子,嘴角也肿了起来,她在那儿扫雪,手伸出来上面还能瞧见擦破了皮,看来昨儿真的没少挨打。”
“这宫里,就是人吃人的地方,那些个宫女,还真是丝毫不手软,我还凑近瞧了瞧,脸上还有巴掌印儿呢,就是大概一晚上消了不少,又敷粉了,才看不大真切。”
丛双笑声中不无幸灾乐祸,“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坚持到几时?”
“这乌雅家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还动不得她?按说一个小宫女,内务府说打发不久打发了?”
富察舜华漫不经心道:“能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怕是在她背后的裕瑚鲁家手中,他们投鼠忌器,再就是,彩玲虽被贬斥,但好歹也是咱们景阳宫的,乌雅氏一族现如今式微,又哪敢和咱们对上?”
秋云点头道:“裕瑚鲁家乃是镶蓝旗包衣,是小姓氏,总共十五支,都是小家族,其余的好歹还是正经旗人,或镶黄旗或镶蓝旗,就他们家是包衣旗人,难怪还得搭着乌雅家的路子进宫,要说只有外八路的姻亲关系人家就肯帮忙,奴婢是断断不信的。”
“这一辈,裕瑚鲁家总共五个女孩儿四个男孩儿,长成的,就属彩玲容貌最盛,还未出阁。”
闻言,富察舜华轻嗤,笑道:“容貌出众啊……这是一家子都把宝压在她身上了,眼见乌雅氏一族风光无限,是皇子外家,他们可不就眼红了?彩玲容貌还要胜出乌雅贵人三分,他们心气如何能平?”
“接着盯紧了她,别叫她发现了,若她发现了,我唯你们是问!再给加点压力,既然她那儿对着乌雅贵人有恃无恐,后者还不能拿她如何,咱们也不必手软了。”
“叫乌雅贵人不胜其烦,提前计划也是好的。”
越是急躁,错漏才越多。
几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奴婢明白了。”
富察舜华拿起桌上还剩下大半的奶、子,抿了一小口,唇畔浮起一抹冷笑。
若只是个眼线,到时候随意打发出去便好了。
但这个,当着钉子还不老实,还敢偷了她的簪子去办坏事儿,不折腾她一顿真是对不起自个儿。
第41章 过渡章
等丛双出去安排, 富察舜华就托腮沉思,微微蹙眉,“到底是什么把柄呢?”
彩玲这般能闹能折腾, 就不是个安分人,这样, 乌雅贵人还能忍住, 没做了她,说裕瑚鲁家没有乌雅家的把柄,那才是笑话呢。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 索性下了炕, 趿拉着鞋, 到了辟出来的一处小书房,给家里去了一封信, 叫家里慢慢查探这裕瑚鲁家与乌雅家的渊源,两家究竟是有什么龃龉在其中。
她大哥在宫中做近身侍卫,时常巡逻皇宫, 送信倒是容易得很。
炭火烧得有些太旺了,富察舜华觉得热极了,冒了一身的汗,实在忍不住开了窗户, 冷风一吹, 一个激灵,之后便昏昏沉沉的, 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靖嫔娘娘是因着近日疲累,又吹了风,邪风入体,引起高烧, 我开几副药,先给煎了吃了吧。”
而后又语重心长告诫道:“哪怕天儿再冷呢,炭火烧得旺也千万不可开窗,不然,十有**要染了风寒的。”
这都是些金尊玉贵的宫妃,哪受得了?
丛双几人不由讪讪点头。
却没想刚把药煎好,正喂着富察舜华呢,康熙就大踏步走了进来。
几人耸然一惊,忙跪下行礼,“奴婢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康熙却是没理会几人,径直到了床边,眼看着床上的人儿烧得面色通红,比被煮熟的虾子都不逞多让,睡得极其不安稳,心中怒火翻涌,沉声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主子的?她贴身伺候的,拖下去!每人……”
刚要说四十大板,却想到这是富察舜华的贴身宫女,未免叫她失了左膀右臂,心思百转千回间,道:“二十大板!一个不能少!未免她身边无人伺候,分拨来!一次三人!”
“梁九功,你出去看着行刑!”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带着万钧之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重任呢皆是战战兢兢,等着康熙发话,仿佛四对她们命运的宣判。
最后听到只是二十板子,几人不由松了一口气,磕着头感恩戴德道:“多谢皇上从轻处置,多谢皇上!奴婢再不敢疏忽了,再没下次了!”
康熙只觉不耐烦,略一挥手,几人便退了下去。
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了皮肉被板子击打的闷响。
富察舜华正在做梦,梦中之事光怪陆离,有腾云驾雾,有未来机甲,有山川之险峻,海洋之浩瀚,极具跳跃性,更是因此而不时梦呓。
然她身上滚烫,就连呼吸都灼热无比,一瞧便知是烧糊涂了。
她强睁开了眼,只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正在自己眼前。
嗓音沙哑道:“皇上怎的来了?妾病了,您快走吧,省得传染了您,就不好了。”
说着,伸出软绵绵的胳膊,就要把他推走。
却被康熙捉住了手,沉声道:“等你好了,朕再和你算账,你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便是,朕的身体一向康健,不需你操心,这点小小病症,不值当什么!”
说着,将已是放温了的药碗拿了来,递给她,“来,朕喂你吃药。”
富察舜华强撑着坐了起来,气喘吁吁,“哪敢劳驾皇上?妾自己来就是了。”
说着伸出颤巍巍的手,夺过了药碗,一饮而尽,一把擦干净嘴角的药汁。
康熙见状,不由摇头,将她摁着躺下,掖了掖被子。
许是高烧影响了味觉,日常觉得苦涩无比的药汁子,也没了什么味道,蜜饯都不曾用,将药碗递给了魏珠。
她身子乏累,睡了许久,虽精神兴奋,但身体却要撑不住了,双眼眼皮渐渐耷拉下来。
康熙温声道:“睡吧,朕在这儿呢。”
她努力扬起一抹笑意,拱在了被子里,乖巧点头。
“皇上在这儿,妾就安心了,等妾睡下了,皇上就离开去休息吧。”
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小了,再过小半刻钟,一看,酣然无比。
现在已是酉时过半,现今没什么政务,他确实也该休息了。
这些日子,因着年节,他当皇帝也得连轴转,实在苦不堪言。
而院子里,秋云等人已然是行刑完毕,后背一片血肉模糊,都是人背回去房间的。
梁九功好歹与几人算得上熟悉了,倒不至于褪了裤子打人,全了一分体面。
她见人出来,上前,谄笑道:“皇上,此地血腥气重,怕冲撞了您,还是等人规整好了,再回吧。”
心想这几人也是够惨,大年初一的,撞上了许久未曾纾解情绪的皇上,哪怕都说大年初一不见血,可皇帝说什么。不就是什么?照样要挨打不轻。
他早和人通了气儿,这内廷打板子,门道多着呢,别看她们那儿血迹斑斑的,但都伤在皮肉,养个半个月一个月的也就大好了,这还是长的。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丁听到康熙发话,“不必,现在就回去吧,也没什么血腥之气,朕是天子,怕什么冲撞?回去!”
康熙心意已决,梁九功自然不敢再驳,“喳!”
梁九功临走前对着春白和漾月几人道:“好好儿看着你们主子,再有一次,只怕你们都要重回内务府了。”
也就是这次,皇上看着靖嫔的面儿,觉着这几个宫女到底忠心,又有非一般的情分在,才没将人打死。
虽还是免不了责罚,可就这份心思,已是叫他侧目。
几人闻言,只差赌咒发誓了,连连点头,“总管放心,奴婢一定事事亲为,照顾主子!”
第二日,整个后宫都知道富察舜华病了,各宫的药材如流水般涌进了景阳宫,好在这在好时节,人人都嫌弃晦气,未曾踏入景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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