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从库房里拿出来三十两金子,珍珠宝石的也拿出去,打上两三套轻便的首饰,来日到了大节,赏一些有脸面的宫人。”
丛双忙记在心中,又过了一遍,才松了口气。
“那腊八的节礼,就剩三日就是腊八了,那这两日要紧着打点出来呢!不然就赶不上了,奴婢这就去了。”
富察舜华摆摆手,“去吧,等腊八那日顺带再给我名下的宫人,都每人赏两匹好料子几粒金瓜子,其余的,赏一把银瓜子便就是了,你们记得提前备好荷包。”
秋云这时打发好了钟粹宫来人,刚进门,忙应了下来,笑着道:“说起来,是该去内务府再取一批荷包了,现在匣子里,零零散散的,就剩下十来个了。”
富察舜华轻轻颔首,呷了口茶道:“这些日子,宫中上下忙乱,记得把她看好了,别叫她寻了空隙。”
“她就是想要打开一道口子,哪也得是咱们放她的!”
闻言,秋云面色一肃,“奴婢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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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荣嫔懒懒地靠在次间的炕上,抱着个汤婆子,笑道:“她当真如此说的?”
烟禾微微抿唇道;“奴婢没见到靖嫔的人,是她跟前
的宫女回的话,人家是这么说的,奴婢便也这般听着就是了。”
“应当不掺假的,靖嫔那性子,素日没什么争端,看着就和个包子一样,从不生事,无害的很,且谁都想去咬两口,但人家看着像软包子,可实际却是白玉做的,谁敢去咬,就等着把牙崩了吧。”
烟禾闻言,不禁笑了出来。
“您这比方,还真是有趣的很,但细细一想,还真就是这个理儿。”
“像乌雅贵人,和长春宫那位,可不就是把牙崩了吗?”
还是那句话,就算是康熙有心封锁消息,但是,后宫的一些风向,许多人还是可以捕捉到,进而发现蛛丝马迹的。
只是,既然知道上位者有心封锁,她们自然也就装不知道,不会在明面上提及,也就是私底下说说罢了。
荣嫔轻嗤,乜了烟禾一眼,笑道:“乌雅氏?她那哪是把牙都崩了?分明是想直接把包子吞了,结果差点儿没噎死自己!”
说着,已是止不住笑声,笑得前仰后合。
烟禾亦是忍着笑,脸都要僵了。
荣嫔还在笑,“你说说,这两个人聚到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儿?当初我瞧着那两个便不大对劲儿,明明气氛剑拔弩张的,却还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说没有猫腻那才怪呢!”
烟禾忙恭维道:“奴婢当时也瞧见了,就是没想那么多,只当这二人难得和谐,现在一想,还是主子慧眼,一眼就瞧出来了。”
今儿荣嫔高兴,也难得肯多聊几句,“她们二人的秉性如何,我清楚得很,僖嫔自负,自傲于自己的年轻美貌,但却又是包衣出身,坐上了一宫主位,后来呢,同为包衣的乌雅贵人更年轻,更貌美,分了她的恩宠去,她心里不嫉恨才怪呢!”
“僖嫔没有孩子,哪怕是主位,心中也惶恐,”荣嫔将汤婆子递了出去,烟禾忙接过,“自然,为了孩子,就会将恩宠看得更重,无可厚非。”
穿上鞋子,她接着道:“乌雅贵人有子,她更是眼睛都要红了。”
“人家比她年轻貌美,比她入宫晚,都有了孩子,她呢?”
说到这儿,便也不多说了,心情却是畅快得很,“走吧,去瞧瞧二公主,昨儿吹了些风,可别生病,小孩子家家
,多遭罪呢!”
烟禾忙扶着荣嫔走了出去。
一眼就瞧见了内务府带着几个宫人过来,给戴佳常在分配。
“这戴佳常在啊……看着像个好的,就是……”她轻轻地说着,饶是声音小了许多,可在她身边的烟禾照样听得清楚,“我瞧着倒是有旁的心思了。”
内务府的人远远瞧见了荣嫔,赶忙上来行礼,“荣嫔主子,昨儿皇上晋了戴佳庶妃……”
刚说出口,她便自己给了自己一耳光,“是戴佳常在的位分,今儿来给戴佳常在送人和一些常在分例的物件儿了。”
荣嫔微微颔首,艳丽的面孔上神色淡淡,既不过于高高在上,也不会显得对内务府讨好退让,“去吧,只不过,戴佳常在昨儿动了胎气,你们手脚轻着些,别惊了她,不然,这事关皇嗣,咱们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忙应下。
到了正殿东配殿,烟禾才轻声问到:“刚刚主子说,戴佳常在,许是有了别的心思?可她……谁知道这是皇子还是公主啊?”
“昨儿粉蝶传了信儿,说是戴佳常在在昨日昏昏沉沉之时,景阳宫的宫女突然想起来咱们钟粹宫与景阳宫不过一街之隔,临时改道,可戴佳常在却仍是想要往景阳宫去呢!”
荣嫔的面上带着些微的笑意,眸中却凉意无限,恰如屋外的凛凛寒风,“你说,她怎么想的呢?真以为离了本宫眼前,就摆脱本宫的耳目了?”
烟禾顿时大惊失色,而后便是浓浓愤怒,不平道:“没有主子,她哪有今日?”
荣嫔语速款款,声调悠扬,望着廊檐上如玉的雪,红墙白雪,极富美感,“不急,总有她吃苦头的时候,景阳宫发善心一次不容易,却差点被算计,只怕,日后也得远着她了。”
烟禾心道:换她她也远着,人家好心救了她,她反倒要算计人家,换谁谁都心寒,不出手推一把,已是极有良心了。
**
到了腊月十五日,各宫妃嫔前去慈宁宫请安。
由于安嫔被禁足,是以,这一次,富察舜华同佟佳贵妃挨着坐下了,两人面和心不和,话都说不了几句。
太皇太后看着戴佳常在微微隆起的肚子,笑意温和,又看了眼乌雅贵人,却是神色淡淡。
见太皇太后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一扫而过,没了对着戴佳常在时的和煦,乌雅贵人不自禁地咬了咬唇,护着肚子的手指节都隐隐发白。
“乌雅贵人这肚子,怕是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吧?”
乌雅贵人忙微微垂首,恭顺道:“太皇太后所记不错,御医说了,大概产期就在二月里。”
“都这般大的肚子了,之后几个月,请安也就别来了,天冷路滑,你这瞧着,胆战心惊的。”
“等到出了月子,例行请安便可。”
乌雅贵人颇有些受宠若惊,便要谢恩,却听佟佳贵妃面带笑意道:“太皇太后说得正是呢,先前我就说,乌雅贵人还是别来请安了,毕竟皇嗣为上,可她断不肯断了晨昏定省,留人话柄,说本就半月才一次,就不必断了,妾无法劝说,也是十分无奈啊!”
太皇太后虽对此话的水分存疑,但也知道佟佳贵妃定然不会无的放矢,因此,面上的笑意越发淡了,“她是个规矩人儿。”
说罢,再没了下文。
皇太后接上话茬道:“说起来,靖嫔你入宫也有大半年了。”
她的满语磕磕巴巴,虽还有个敬嫔,但发音却是不一样的,又说了时间,敬嫔也不会自讨没趣儿认为是叫自己。
“你得皇上喜爱,也得加把劲儿啊!”
她笑呵呵的,“有个孩子陪在身边,日子过得也格外快些。”
富察舜华心里一凛,状似羞涩地低下头,抚着小腹,笑笑道:“子女一事,全看天意缘法,该来时,他自会来的,随缘就好。”
“不过太后您身边有大公主时常在身旁伴着,这等天伦之乐,的确叫人羡慕得很。”
“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这孙女又有什么差别呢?”
她口中的大公主,并非是康熙的亲生女儿,而是恭亲王常宁的庶福晋所出的庶出女儿,因一步登天,自小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对太后也是尽心孝顺,平常就和个隐形人一般。
闻言,太后笑容更是真切,“这孩子就是稳重了些,我倒情愿她如旁的女孩子一般,笑笑闹闹的。”
荣嫔有女儿,笑着搭话道:“太后,您是不知道二公主多闹,一时半晌见不到人,就能闹得阖宫人仰马翻,我倒羡慕大公主这乖巧性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35章 惩戒
“甭管怎么样,都是好孩子,招人喜欢!”
皇太后看向富察舜华,“你倒是性子随和,不过你说得对,这孩子,也是要看缘法的。”
“妾别的不羡慕,就喜欢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孩,只要不哭不闹,能叫人心都化了,妾家中有个弟弟,年岁差得多了些,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不哭不闹闲了没事逗逗他,也是极好,一旦他哭了,哎哟,那房顶都能给掀了!恨不能立时就把他抱走,耳朵都受不了了!”
一说到孩子哭闹,富察舜华颇为头疼。
在座的众妃听她形容,也都抿着唇笑了起来。
太皇太后也笑了,“看你就还是个孩子心性,小孩子,哪有不哭不闹的?那岂不是成了神仙了?”
富察舜华眨眨眼,俏皮一笑,“许是就像太后说得这般吧。”
“不过,等再一个月,五阿哥送来了,您可真是有孙有孙女万事足了!”
皇太后心中又是一阵欢喜,不过还是道:“孩子小,最近天儿也冷,等入了春,再抱来也不迟。”
闻言众妃神色各异,羡慕,嫉妒,皆有之。
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精神不济,众人便也就散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拉着富察舜华就去了她的寝宫。
她嗔着,“真是有日子没见了,你也不出来找我!”
富察舜华摊手,面带惊恐,“你想冻死我不成?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天儿,滴水成冰,你不出门,倒叫我出来!”
说罢,噗呲一笑。
两人闹了起来,“坏死了你!”
闹了一会儿,便到了早膳,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吃着。
“那安嫔,自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说你,何苦卷进去?也幸亏那戴佳常在有了身孕,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禁足了,不然,日后有的是你与她针锋相对的时候。”
富察舜华也叹气,微微用了一口奶、子,“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坐视不理吧?大冷天的,膝盖还要不要了?她又晕了,于情于理,都该伸一把手。”
就是差点被她坑了一把,这事儿不好说出去。
“你说说,如果是你,又有能力,你会袖手旁观?不见
得吧?”
博尔济吉特庶妃点头,“倒也是,就算是在宫里待的久了,心肠冷硬了些,也没到这种都能出人命还不理会的地步。”
富察舜华夹了一个金丝烧麦,点点头,心有戚戚。
“就是这个理儿,不帮一下,自己良心都过不去呢。”
博尔济吉特庶妃叹气,一向明媚的脸上难得带了一丝惆怅迷惘,支着下巴,“这宫里,当真是如履薄冰,争风吃醋不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哪及得上草原自由自在?”
富察舜华又舀了一个馄饨入口,混不在意地摇摇头,咽了下去,“进都进来了,还能怎么样?就这么过下去得了。”
她挑眉道:“咱们哪,没那个能力去改变这种环境,那就只能努力去适应了。”
“这紫禁城,红墙琉璃瓦,四四方方,看着庄严光鲜,外头人瞧着眼热,可内里如何,却只有咱们这群局中人最是清楚不过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连连叹气,却也不耽误用早膳,仍是用了一屉虾饺,一个肉馅包子,一碗杏仁酪。
“对了,我家里给我送了两座昆石摆件儿,一会儿我打发人把那个杨梅峰的给你送来,我那儿留个荔枝峰的!”
“好啊!这东西难得,与太湖石和灵璧石齐名,我倒要细看看,有什么奇特出彩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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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景阳宫,秋云打发了几个抬轿子的太监去膳房喝姜汤,就瞧见彩玲从后殿库房冒冒失失一头扎了出来,撞在了富察舜华身上。
富察舜华被她撞得连连后退,差点摔下去,秋云和丛双极力扶住,才稳住身形。
她看向罪魁祸首,抚住心口,皱眉道:“是谁这般冒失?”
一众人皆看着面前手足无措、笑意凝滞的彩玲。
而她手中端着的几匹布料,也俱都掉在了地上。
秋云将她一把拉开,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顿时就见彩铃面上浮起来手印子。
秋云疾言厉色道:“都当差多久了?还是冒冒失失的?往日看你还算诚恳,年纪也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倒好,变本加厉,竟冲撞了主子!你的规矩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彩铃刚还晕乎乎的,一听秋云怒骂,又察觉到面上的痛感,抬头看了眼
,心中大骇,慌慌张张跪在了地上,“主子,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得了新料子,过于欣喜,这才冲撞了,还请主子宽宥一二。”
她有些着急,到底是自己太过得意,失了小心。
秋云冷笑着指责道:“你还敢求宽宥?好大的脸面!当你是寺庙里的金身菩萨一样是金面?竟还是不思悔改!”
彩玲一听,又没听到富察舜华发话,心凉了半截儿,狠狠心,就要自己掌嘴自己。
却被富察舜华叫停,“好了,大腊月的,闹什么?小事而已,处理自然也就简单,生气做什么?”
她披着大氅,怀里抱着汤婆子,微微转着,把玩着,笑容一派温煦,声调也柔柔的,不含一丝锋锐,“既然这么久了,还是不懂规矩,那就降为最末等的宫女,跟着她们学规矩吧。”
“不过,先去茶房跪上两个时辰,冲想想自己的过错。”
彩玲原本还心头微松,可听了后面一段话,却是瞳孔微缩,大惊失色,想要抓住富察舜华的衣摆。
而富察舜华却不做停留,下令后,便朝着屋内走去,彩玲只触到了一片大氅的衣角,却被秋云狠狠拽了回去,瞪了她一眼,半点没耽误富察舜华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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