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不要出了纰漏才好。
听彩玲之前说, 好几只老旧了的簪子她都直接报了遗失, 足有七八个,应当不会特意注意那支木槿花的。
她偏头,问着茉莉, “那人可骗过了?”
“前些日子, 奴婢叫人装作景阳宫的宫女, 趁着那和靖嫔有意议亲的侍卫落单, 将那簪子偷偷扔在了他面前,已是特意叫他听到了那是靖嫔的发簪,他捡起来了,并且已经买通了和他一起当值的侍卫,便是他不拿着那簪子, 到时候也会出现在咱们眼前。”
听到这儿,乌雅贵人面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现在,万事俱备了。”
听到了茉莉的转述,她也晓得,彩铃这个状态,属实坚持不了几日了,已经是歇斯底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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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佟贵妃坐在上首,面容严肃,逡巡着众人。
“本宫知道,宫中生活无趣枯燥,许多姐妹难见天颜,心中愁苦难抒,”她顿了顿,视线从上到下,落在了富察舜华的身上,“但是,你们也万不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这话说的,许多人都是一头雾水。
宜嫔是个性子直爽的,闻言冷笑道:“贵妃这是何意?话也别说的太过遮掩,咱们姐妹,听不懂,也受不起这盆污水!”
“宜嫔所言正是咱们心思。”
众人附和道。
佟贵妃面色不变,紫苏从后头出来,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只红宝石木槿花簪。
“昨儿去乾清宫,路上遇到了乌雅贵人,我二人瞧见一个侍卫怀中掉出来一个匣子,里面掉出一只簪子,原也没放在心上,谁还没个未婚妻?可不想,乌雅贵人身边的茉莉却道,这看着像是靖嫔你的簪子。”
说罢摆手,看向富察舜华,叫紫苏拿下去,“你认认吧。”
说的是满语,自然一听便知是谁。
“正好,那侍卫我也叫人带来了,你们对证一番吧。”
富察舜华见了那簪子,不由冷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贵妃你就从未想过别的可能吗?旁的心思?可笑!你是说我秽乱宫闱?”
一把将手边的茶盏拂下去,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眸中尽是冷芒:“可笑至极!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佟贵妃面色不大好看,心知自己虽出言过于武断,但这也不是富察氏可以犯上不敬的理由!
“靖嫔,你说话注意些!”
“注意些?”富察舜华挑眉,“好个注意些,贵妃倒是厉害,事情尚未查明,自己出言朝着旁人身上泼脏水的功夫一等一好,旁人辩驳几句,便要注意些,您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真是厉害啊!”
说着,还鼓起了掌,“这样精妙绝伦的言论,有悖于常人的思维,我倒该给您鼓掌,鼓励一下了。”
手掌相击,清脆的声音在室内响起,钮妃越发憋不住笑,佟贵妃的心底越发焦灼,面色黑沉。
“不说把那个侍卫带上来?人呢?”钮妃懒懒靠在椅背上,“怎么这么久了?还不来?难不成,被贵妃你灭口了?这屎盆子没准儿就死死扣在靖嫔身上了。”
佟贵妃再也忍不住,额上青筋都起来了,一拍高几,桌上茶盏轻颤,“够了,钮妃!你住口!”
心中却越发暴怒。
富察舜华依旧是站着,腰背挺直,明明佟贵妃在上,却有一种被她睥睨着的感觉,不爽极了。
“钮妃姐姐,可快别说了,这不就是戳到她痛处了?人家若想栽赃陷害,自有千般方法,人家是协理六宫的贵妃,内务府都要顺从她的心思,咱们不过小小妃嫔,哪抗得过?且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荣嫔唇角微勾,连忙端起茶盏挡住。
闻言,上首的佟贵妃神色越发不好看了。
一群人就看着几人在这儿唇枪舌战,神仙打架,不敢插一言半语,生怕遭了殃。
见富察舜华三言两语把屎盆子扣在了贵妃身上,心中皆是啧啧。
富察舜华看向佟贵妃,神情似嘲似讽,“贵妃,你可是说我有了旁的心思,又扯了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侍卫,若最后证明我是清白的,你当如何?”
僖嫔可是这其中除了乌雅贵人最想要见到富察舜华倒霉的,当即就跳出来道:“贵妃尊贵,难不成你想要她给你道歉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是那个牌面上的人!”
这种跳梁小丑,富察舜华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瞧,“我富察家好歹也算名门,出身满洲镶黄旗,家中上下,莫不以此为荣,这盆脏水,我富察家决不受!你还是先想想该如何收场吧!”
她冷声道:“在这儿审有什么意思?总得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有皇上做个见证吧?省得证明清白了,外头还是有风言风语,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见富察舜华气定神闲,乌雅贵人心中微乱。
已经记档遗失了的簪子,却到了当初有意议亲的人的手中,怎么想怎么可疑。
佟贵妃怒气满满,“好啊,若我错了,你清白,我定然亲自登你景阳宫的门,给你赔礼道歉!”
她指着托盘,“那你说说,这支簪子,是不是你的?”
僖嫔抻着头瞧了眼,“哟!还是木槿花样式的,正合靖嫔闺名啊。”
富察舜华冷笑:“秋云,先去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来。”
她又拿起簪子,丢给丛双,“你来认认!”
“咱们是有一支相似的,可是,上面有浇的艳色珐琅,且当初已是赏赐给了彩玲,都记档了,这个也没有珐琅,而且,没了珐琅,这个样式宫里都能找出不少来。”
闻言,乌雅贵人心中一个咯噔,险些没掉下椅子。
“命人将册子取来,省的旁人说咱们信口开河!”
闹剧已是到这儿,众人哪还看不出来,这就是专门针对靖嫔的一个局?
也不知道佟贵妃是不知情的打手,还是背后设局之人。
佟贵妃冷笑道:“珐琅可以刮下去,既然你们这么说了,那也许就是这个彩玲秽乱宫闱才是,但她身为景阳宫宫女,你为主位,亦是难辞其咎!”
富察舜华微微抬起下巴,“若真是这样,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是清白的,不是吗?这与贵妃娘娘登门致歉,并不相干。”
承乾宫与景阳宫相去不远,毕竟同在东六宫。
秋云将东西取了过来,又命两个宫女押了彩玲过来。
翻到那一页,给众人都看了一眼,乌雅贵人看着上面白纸黑字,对众人的打赏,彩玲亦包括在内,只觉眼前一黑。
正在这时,那个侍卫也到了,在外面候着。
景阳宫那个叫萱儿的宫女扫了一眼托盘上的簪子,目光一凝,惊呼出声:“这……不是彩玲的簪子吗?”
佟贵妃听了皱眉,“你说清楚。”
“彩玲刚被贬,当晚大半夜的,奴婢就瞧见她摩挲这个簪子,宫女的大通铺房间也是要留灯的,奴婢就偷偷瞧见了这什么样儿,当时还带着点红色珐琅呢,好看的紧,就是有的地儿掉了,就叫她拿着耳挖子抠下去了,第二日,她铺位那地儿还散着一些红色珐琅碎末子呢。”
彩玲闻言,惊慌失措,回首尖声道:“你别满口胡吣!这分明、分明……”
分明就是她偷摸拿出来的,不是赏赐的!
可若说出来,就成了她偷盗背主了,她只能暂且认下这个说法。
佟贵妃嫌弃她吵得心烦,“把她的嘴堵上,这样没规矩,若是本宫,先给她四十板子吃个教训!”
那侍卫也来了,佟贵妃早已感觉不妙,但还是问道:“我且问你,这个簪子,你哪儿来的?”
说着,紫苏上前。
那侍卫原本一脸茫然,瞧了眼这簪子,神色又羞又愧,忙跪下道:“贵妃娘娘恕罪,还请您从轻发落,奴才不是故意不归还的!奴才是从侍卫值房外的几盆盆景中捡到的,听掉了的宫女说是靖嫔娘娘赏下来的,想着应当能值几个钱,可以给家中老母拿药,但拿到了宫外当铺,良心难安,又拿了回来。”
闻言,乌雅贵人脸色更是难看了。
不是说是曾经想要议亲的人选?如何家境如此寒微?
人都错了,那这之后的一切,岂不该都乱了套?为何还是按着她原本安排的那样发展?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禁看向了悠悠站着的富察舜华,灵光乍现。
想到一个可能,她手指微微颤抖。
察觉到有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富察舜华望去。
哟,还是乌雅贵人呢。
她弯唇,对乌雅贵人回以一笑,却险些将后者笑得心态炸裂。
佟贵妃只觉这其中的关系乱的很,极难梳理,“册子上分明白纸黑字写着是赏赐给彩玲了,为何又到了旁的宫女手中?还有这出入记录,也与这侍卫所言对不上,彩玲这个时间并未出景阳宫宫门!”
那侍卫摇头,“奴才不知,她们只说自己是景阳宫宫人。”
富察舜华冷眼瞧着,问那侍卫:“我且问你,那宫女穿着打扮如何?身高长相如何?”
“应当是贴身大宫女,有两个,梳着两小把头,不像杂役的大辫子,身高……”他微微低下头,面色有些红,“有一个宫女,穿着高底鞋,怕是比奴才还要高一些。”
荣嫔以帕掩唇,惊呼道:“这么高?宫中有几个?”
众人打量着这个侍卫,虽说在男子中不大显,但在女子里,穿着高底鞋还比他高的,已是高挑身量了。
钮妃适时出声道:“放眼宫中,能有这个侍卫身高的宫女已是极为罕见,若是各宫宫中的大宫女,那自然显眼无比,想来,是有人穿着大宫女的衣裳,故意的吧?”
“侍卫值房?那地方,寻常的大宫女,还是两个一起,谁会闲的没事儿去那儿?还特特点出了是景阳宫的宫女,但景阳宫六个大宫女,身量皆是女子中中等,和地上这个差不多,那那两个宫女,是哪来的?”
“这一整件事,不就是有人蓄意构陷靖嫔?”
“诬陷与人有染,当真是恶毒心思!”
她将目光落在彩玲身上,如数九寒冬的凛风,刮的人肉都生疼,“想来,这个宫女,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47章 狗咬狗
一锣锣大戏落幕, 面对着众人看好戏还不加掩饰的嘲讽眼神,佟贵妃自觉丢脸的很。
竟又被乌雅贵人带累了。
就不该相信她,成事不足, 败事有余。
她就知道, 皇宫这样的名利场, 哪有坐收渔人之利的好事?
对着彩玲也就不客气了, “说!这支簪子, 到底如何流出去的?你无法踏出景阳宫大门, 同屋的人也不敢盗窃, 因为这是记档的东西, 你该解释了。”
彩玲慌里慌张, 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 嘴唇翕动着, “这、这……奴婢,奴婢, ”
她摇头晃脑, 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说出来每一桩每一件, 都是背主的大罪。
“是她!”她指着萱儿, 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语无伦次, “对,就是她!我自来与她不和,是她有意陷害主子,偷了主子赏赐的簪子, 与人里应外合,意图构陷奴婢与主子。”
萱儿呆滞了一瞬,不可置信道:“你是疯了?这么做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似你, 有张好脸,总是往皇上跟前儿凑,我模样普通,离了景阳宫还有什么好差事?在景阳宫好好当差,做个管事大宫女,对我来说就是极好极有脸面了。”
“倒是你,前段时间因为差点把主子撞下了台阶,被降等,又对皇上心存妄念,才有可能背叛呢!”
“你一个镶蓝旗包衣出身,费劲巴力入了皇宫,又生得如此,当谁看不出你心思呢?”
刷刷刷!
一瞬间,众妃的视线皆集中在了彩玲一人身上。
“镶蓝旗包衣?哟!和乌雅贵人一个旗呢。”宜嫔勾唇笑道。
宜嫔也加把火,“听到没?还差点把主子撞下台阶,者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也不知道她这条命能不能挨过四十板子。”
“一方面她另有心思想踩着靖嫔直上青云,另一方面,怕不是遭了贬斥,对靖嫔怀恨在心吧?也难怪了。”
“要我说,靖嫔妹妹,这种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你就该遣送回内务府,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此话得到了场内人的一致赞同。
富察舜华做足了姿态,苦笑道:“原也是看她年纪小,就进了宫,举目无亲的,她性子又活泼,不免多宽容几分,没想到,这多几分的包容,反倒成了理所当然了。”
“到底也算是我纵出来的,使她忘了尊卑有别,主仆有分,苦果也该我受着。”
钮妃冷脸,气场两米八,问道:“你是什么时间入宫的?谁为你活动的?”
彩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萱儿替她答了,“回各位主子,奴婢记得没错的话,她是十四年入宫的,那年正好十一岁。”
荣嫔轻轻刮了刮茶沫子,“还是与乌雅贵人同年入宫的呢,还都是镶蓝旗,真巧啊。”
至此,众人心中已有了判断。
彩玲心知自己无论如何无法洗刷这罪名了,看了眼闭口不言的乌雅贵人,心中发了狠,别指望她把这个罪背下来!
要死大家一起!
她可没忘了罪魁祸首!
她挣开众人的钳制,上去就抱住乌雅贵人的大腿,“贵人!贵人,你帮帮我,当初是乌雅家叫我做下这事儿,事成后,您答应向皇上引荐我的!现在事发,您总不能叫我一个人担了罪名吧?”
“诬陷宫妃与人私通,也是大罪啊。”
乌雅贵人没想到她还真是昏头到如此地步,还没定罪呢,自己就能上赶着承认了,还把她带出来了!
一脚将她踹开,自己没稳住身形退后几步,宫女们也将彩玲拉开,她疾言厉色指着彩玲道:“你混说什么?我是与靖嫔娘娘有些小龃龉,但无伤大雅,你以为身份低微,就可以随意攀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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