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月见富察舜华是真的无碍了,才松口气退了出去。
秋云笑道:“可不是吗?自打博尔济吉特庶妃住到了咸福宫,都和您吐了多少次苦水了,但端嫔那儿,日子怕也是水深火热,这下好了走一个,皆大欢喜。”
“对了,皇上刚刚和我说,那羊毛衣裳的事情,有眉目了,届时,得把你借去织染局一趟,教教那些人织法呢,皇上说,必然少不了你的赏赐。”
秋云为她倒了一杯水果茶,笑道:“奴婢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若非是您做出了样子,只怕奴婢手再巧,都做不出衣裳来,但没了奴婢,您照样可以找到下一个能把衣裳补好的人。”
“旁的人,就算是有这个能力,我也信不过啊,我信得过的,在这景阳宫,也就你有这个能力。”
秋云听了这话,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羞涩的笑,“主子这话说的,能得到您的肯定,奴婢当真心里欢喜。”
富察舜华一笑,懒懒地靠在后头的四个大迎枕上,“漾月那儿,你们也别给她脸色瞧,她本就是咱们宫里打听消息的,平日里,你们听宫内各处的八卦也全都指望着她,这次又是我想听,才动了胎气,不关她的事儿,可别把人家打探八卦的热情给灭了。”
秋云道:“我们哪是这样的人呢?您只管放心。”
随后她又叹道:“僖……赫舍里常在这事儿,到底是影响着您了,您是觉着,皇上太过寡情了吗?”
她低声道:“奴婢……其实也这么觉着。”
“这后宫里,乍一进来,一个个都如鲜花嫩柳一般,娇艳明媚,可帝王恩宠,向来如晨间朝露,到了时候,就会逐渐消弭,直至消失不见,了无痕迹。”
富察舜华将手上的粉碧玺手串扯了下来,摇头失笑道:“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这道理我从来都懂,但没想到,竟然这般快就展露在我的面前,不加任何掩饰。”
“的确,我与僖、赫舍里常在素来不睦,但看她如今的下场,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慨罢了。”
薄情的人,总会叫人觉得可怕。
今日赫舍里氏的下场,又怎知不会是她或旁人的明日呢?
她抚着肚子,摆摆手道:“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罢,她就盯着窗外,秋云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已是四月的好时节,皇城内外,都是一片好景象。
只是她身在这深宫中,在御花园,看到的都是板正严肃的景色,少有烂漫之景。
她看着自己高高耸起的肚子,嘴角带出一抹苦笑。
倒还算是幸运的了。
起码她还有个孩子。
圣宠虚无缥缈,唯有子嗣,才是在后宫立足的根本。
若今日,赫舍里氏能有个孩子,就不会是如此光景了。
想了许久,下定了决心,才发觉肚子都有些饿了,才冲着外面唤道:“进来吧,摆膳。”
墨竹欢欢喜喜地走了进来,与丛双合力将她扶了下来,“总算是听到您叫人了,今儿做了您喜欢的水煮肉片和酸辣黄瓜条,还有糖醋里脊,拌三丝什么的。”
富察舜华洗了手,就开始用膳。
吃饱了,也不愿意再多想这些事情了。
**
一晃到了五月里,天气越发热了起来。
端午节,康熙带着众妃出了宫,但因着她大腹便便,又要到了产期,便没带着她,正好也合了富察舜华的意。
每次的大宴小宴,不都是面上笑意盈盈,背后刀光剑影的?
她真去了,这样的身子也没心力应付这些。
不过到底是个大节,还是在景阳宫热闹了一顿,给上下都发了两个月的月钱,使了银子叫御膳房多做了十来道菜,并一些卤味,算是给宫人们都添了几道菜。
今儿秋云和丛双就一直守在她身边,“今儿是五月初五,毒月毒日,可千万千万要小心,别生在这一日了,比鬼节是差点,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古代,实则人人都忌讳五月,尤其是五月初五。
有时候,更有五月不访客的潜规则。
富察舜华无奈道:“你们两个可别念叨了,也不看看我都往哪儿跑,地面溜干净,一个石头粒子都没有,也不出去,摔倒也没地儿,再说了,这孩子真要是选在这日子出生,那咱们也没办法不是?”
谁让赶上了?
总不能憋着不叫他出来吧?
秋云梗着脖子,“太医说,您这个月中旬才是大致的产期,就连伺候您的几个嬷嬷也说了,不会有错的,若真今儿生了,那定是有人算计您!没错!”
丛双也跟着点头。
她苦口婆心劝道:“主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盯着您的人还少吗?咱们和宫里的人结怨,也不是一两个,没准儿有的憋了心思,就想着在这日害您呢?”
最后,她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还是叫奴婢两个跟着吧,还有春白,她身形灵巧,力气也大,有把握。”
富察舜华:……
她真是招架不住,摆摆手道:“行吧,你们愿意跟着就跟着,看着就看着,别吵到我就是。”
嘟囔道:“真是小心过了,我不出去,人家还能闯到景阳宫来祸害我不成?”
“那可未必!”两人异口同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突然觉得我好勤劳,都连着双更十天了
第70章 发动
一整个白日过去, 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富察舜华耸耸肩,摊摊手,“看吧, 我就说没事,行了, 丛双和春白值夜, 其余人都去睡吧。”
丛双真是松了一口气。
她打从十来岁的年纪就被选入宫, 做了宫女。
有些腌臜事儿,她没见过, 却听管教她们的老嬷嬷说过。
只是争风吃醋,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机锋那都不算个事儿。
罚跪掌掴也都是轻的。
下药,打胎, 用食物相克这一些,才是顶顶要命的。
今日, 她听到主子被小主子踢了, 有抽气声,心都会高高提起。
半夜时候, 妃嫔大部队总算是回来了,宫里顿时热闹起来。
但幸亏景阳宫地处偏僻, 倒也没有妨碍到富察舜华的睡眠
她睡得香甜, 被禁足在永和宫也没能出去的乌雅庶妃却是有些着急了,和身边的茉莉和茉心又是商议起来。
**
“这么久了,佟贵妃那儿为何还是没动静?”
她在屋子里来回走着。
本以为富察氏的肚子越发大了,佟贵妃也就会越发沉不住气, 可现在看来,倒真是小瞧她了,这都过去三个月了, 到现在都与她僵持着,不肯先迈出一步。
乌雅庶妃冷哼一声,眸中神色起起伏伏,“我就不信了,等到富察舜华顺利生产,她还能忍得住?”
“左右我已经这般田地了,不介意再多等一阵儿。”
但是佟贵妃,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得起。
毕竟离着修玉牒的日子,可是越来越近了。
十年一次的那年年末,由钦天监择定良辰吉日,由圣上亲览,在太和殿举行仪式。
若要下次,就只能再等十年了。
佟贵妃真的能等得起吗?还和她耗着?争夺四阿哥?
只要玉牒不改,四阿哥长大成人,终有一日会晓得自己的身世,不过养子养母的关系,怎能不心生隔阂?
茉心皱眉道:“不然,奴婢出去为您打探打探承乾宫那边的动静?这些日子忙着端午,人多忙乱,他们有时候都顾不得看着奴婢呢,是出去的好时机。”
乌雅庶妃摇摇头,眸光沉沉如黑夜“不必了,就等着,就这么抻着,看谁抻得过谁。”
她实则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但面上决不能露怯,且这一次,她必须处于上风,才好与佟贵妃谈条件。
一旦这次失手,日后怕就真的被佟贵妃任意拿捏,无法自主了。
毕竟,她已是注定没有恩宠,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刚要躺下睡觉休息,外头便一阵嘈杂声,不由皱眉,“什么声音?是敬嫔带着人回来了?”
“大约是从西苑回来了,主子睡吧,一阵儿也就过去了。”
乌雅庶妃面有不虞,咳嗽几声,茉心忙给她端来了水,润润嗓子。
自打她生了六阿哥,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不时就要病上一场。
谁知这五月的天儿,竟也染上了风寒,当真是虚的不得了。
且不止她,自打娘胎里出来,六阿哥也是病恹恹的,叫敬嫔不知操了多少的心,时常抹泪,心疼孩子这般小就遭如此多的的罪。
反观她们主子,六阿哥更改玉牒已成定局,将目标放在了四阿哥身上后,对六阿哥,就没多注意了。
反观敬嫔这个养母,事事周全,比起她们主子,才更像是慈母。
莫名觉得,十分讽刺。
茉莉想着,低下了头。
**
何院使把脉后,收了脉枕等物,“孩子甚是健康,胎位正,靖嫔娘娘自己也警醒些,若感觉不对了,马上叫人进产房。”
富察舜华微微颔首,“多谢何院使跑这一趟了。”
她微微一顿,又要开口。
何院使以为她想要询问胎儿是男是女。
寻常宫妃,少有人能憋住,忍这么久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靖嫔忍得都忍到了快临盆才要问。
“对了,可有什么保胎药?生产时候吃的那种?为保万全,我还是多多准备些好。”
何院使刚要开口,便是一怔,似是没想到,而后为掩饰失态,捋捋胡子,“一会儿微臣将其誊下来,交给您的宫女。”
“多谢您费心了。”
何院使只是摇头,将药箱拎了起来,终是要走了。
他忍不住回头,“靖嫔娘娘难道就不好奇您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早在几个月之前,脉象便能看出来了。”
不等富察舜华答话,何院使又是笑道;“您不问,微臣可要憋不住了,想说了。”
他们这两年已是相熟,秋云低声道:“我们娘娘不好奇,可我们这些宫人,那是抓心挠肝地想要知道,您说吧,也不差这几日了。”
见富察舜华仍是没有反应,何院使不由有些郁卒,但好在旁人渴求的模样稍稍缓解了他的郁闷,因此低声道:“左右,若是我医术尚可,皇上是会更欢喜的。”
秋云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瞧您这话说的,满皇宫,若您说自己医术不精,那真是旁的人都要掩面而逃了。”
她们主子这几个月来,实则是喜欢辣的胜过酸的,有时候还会吃一些臭烘烘的臭豆腐,还有之前榴莲,还用榴莲做了点心。
但这榴莲虽然臭烘烘的,别说,吃起来真香。
而且这东西是进了冬两广之地送来的,正好便于保存了,哪怕没那么新鲜,她们主子也吃了一个冬天。
尤其孕吐结束后,开始大吃特吃。
宫中许多人都无法忍受这个气味儿,除了主儿和博尔济吉特庶妃,自然,就都便宜了她们两个。
就是现在天气暖和了,什么都放不住了,也不是花果期,再想吃,只能等着了。
一下子想到旁处去了,秋云打住。
许就是因着她们主子的口味,宫中人都猜测这一胎是个公主,就连皇上也如此认为,送来了不少女孩儿用的东西,颜色也是粉色,嫩黄色之类的鲜嫩颜色。
偏脉象强劲有力,并不像是女孩儿的。
可据几个嬷嬷说,有的女孩儿的脉象,的确是少有的强劲。
那一阵子,可把她们几人失落得不行,都不敢问何院使,生怕问了,就彻底落定了。
这下子心中大石落地,她欢喜的不行,“多谢何院使,先前您说过家里何夫人喜欢咱们膳房出来的芋泥油炸鲜奶是吧?我这就叫人也将方子给您誊下来,但这是油炸之物,不好多用,山药枣泥糕的方子要么?这个补气,又软烂,适合老人家用。”
何院使不禁笑骂道:“要,怎么不要?你这小丫头,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秋云只是嘻嘻笑着,招呼春白伺候笔墨,她就去找墨竹了。
墨竹自是惊喜不已,都不必人催她,连忙洗了手,写了下来。
待何院使走了,看着这些人欢欢喜喜的样子,富察舜华只觉得自己满心的焦躁都去了不少,打趣道:“这会儿开心了?高兴了?”
几人都有些羞赧,嗫嚅着道:“自然是开心的,奴婢这些日子,食不下咽的,晚上也愁得慌,偏还没问何院使,一颗心起起落落。”
“但怕问了人家,不自觉露出痕迹来,叫人有心人瞧见了,给您带来麻烦事儿,就不好了。”
丛双也道:“就是说,这样的事儿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好在您如今已足月了,眼看要生产,也不怕什么了,她们知道了,能做什么呀?”
而且景阳宫上下,皇上派人看得极严,先前不等进来呢,就扔出去了不少山楂红花的。
但凡行迹可疑的,不问因由,通通被那个精奇嬷嬷打发出去了。
是真厉害啊。
“其实呢,公主也好,只是如今您的情形,还是生个阿哥才好立足,瞧瞧承乾宫那位主儿,钮妃娘娘虽也无子,但论家世,是要高出佟氏一大截儿的,贵妃无子,所以才敢处处叫板,贵妃之位坐得都不稳当,一心想要改四阿哥的玉牒。”
“但是皇上对您上心,先时听说民间传言的时候,心中不无失落,但转念一想,皇上都坦然接受了,奴婢有什么不能的?再者,您还年轻,多的是机会。”
富察舜华听得脸都绿了。
这一个就要了命了,再生?
关键是她还没什么特别有效的避孕手段,就只能靠着那点木瓜,大蒜什么的来避一避。
她摇摇头,摸摸肚子,“又饿了,摆膳吧。”
不想,到了晚上,还没等用酒膳呢,富察舜华发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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