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道:“可别这么想, 人家靖妃出身镶黄旗富察氏,三个兄长, 个个得力,尚有幼弟,继承了爵位,母亲出身博尔济吉特氏,她自己也有阿哥,又正值年轻貌美, 皇上宠着,先前地龙翻身,也曾救驾过。”
说到这儿,她又降低了声音,“其京中从草原传过来的,就是最近风靡的这些羊毛衫之类的东西,不也是靖妃想出来的织法。”
“你也看到草原获益多少了,咱们家不也是大赚一笔,凭着这些,人家就是想要贵妃之位,那都没什么问题,若不是贵妃位满了,怕是如今就真的是贵妃了吧?如今不过是四妃之首,姐姐你想想,她还委屈了呢。”
宜妃忍不住笑了起来,“就你是个嘴巧的,每次听你说话,我怒气就消了。”
而后若有所思道:“这么说,她还真是亏了,这织法,给自己家里,又是多大的利润呢。”
郭络罗庶妃只是摇头,低声道:“怕是原本也没想着拿出来,原本只是打算给……宣嫔的。”
宜妃轻笑:“这两个情谊倒是深厚。”
她气也消了,扶了扶鬓发间的簪子,“只是,今岁许多老人都晋封了,你呢?你也入宫伴驾四五年了,皇上怎的都不给你一个好一点儿的位分?还只是个庶妃,逢人便要行礼。”
郭络罗庶妃拉着她的手,轻轻道:“姐姐可别生气了,今儿是大好日子,别煞了风景,再说了,自来一族姐妹同时入宫,不可同时身居高位,这是定例,皇上总会晋封我的,不过,贵人顶天了。”
“就算当初的钮祜禄氏姐妹,不也是孝昭皇后病重了,眼看着回天乏术,药石无灵,才召小钮祜禄氏入宫为妃的吗?元后与现在的小赫舍里氏不也一样?”
“而且,我现在虽无什么位分,但却享贵人待遇,也极好了。”
宜妃还是觉得委屈了妹妹,抿抿唇不说话。
郭络罗庶妃不好劝,她知道,这件事,一直是她姐姐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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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高兴,富察舜华就在午间吃了一顿锅子,一边清汤,一边红油,大把的冻豆腐鱼丸红薯粉猪五花鹿肉獐子肉鸭血白菜菠菜下到锅子里,吃的热了来一口酸梅汤,最后下一把手擀面,吃得她不亦乐乎。
谁说一个人吃火锅寂寞?
她这不也挺爽的?
哦,对,这不是火锅店。
她站起身,出去屋子走了一圈,又叫人把窗子打开,给屋子散散味儿,满屋子都弥漫着一股子火锅味。
一出去,她就闻到了自己身上沾染的火锅味,就连头发丝都一样。
在外面逛够了,急忙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先睡一觉,下午起来洗头发洗澡。
午睡醒后,秋云等人拿着大毛巾给她擦着头发,炭盆放在不远处,富察舜华道:“这方太监一手炒制锅子底料的手艺还真不赖,还有常太监,那火锅高汤也熬制的好,叫人去给他们送赏赐去,就拿那个宝蓝色荷包的吧。”
吩咐好了,她有些回味,“真想再吃一顿。”
墨竹笑道:“一天两顿,您也不嫌腻歪,再说了,中午用这个尚可,晚上用,用您的话说,不就是长肉的?”
富察舜华摇摇头,伸出食指左右摇晃,“总是有一种食物的诱惑,是大过对长肉的恐惧的。”
她说完,一群人就笑了起来,“主子惯是促狭的。”
这时候,春白和柳絮相携进了屋子,行礼后,便道:“奴婢去看过咱们阿哥了,长得越发白胖壮实了,手脚特别有劲儿,吃得也越发多了,奴婢瞧着乳母已经开始为他添一点儿辅食了。”
漾月也叽叽喳喳道:“是呢,他可爱吃辅食了,就一碗米糊糊,吃得都乐个不停,小腿儿蹬啊蹬的。”
富察舜华挑眉,眼中蕴着笑意,“你们若是日日吃,月月吃一样东西,你们估计也得他这样子。”
“小孩子虽小,可也是有味觉有偏好的,总算换了口味,他能不开心吗?”
“现在看来,等以后啊,他能吃的更多了,就更不爱吃奶水了。”
“当初我弟弟就是这样,吃了辅食,不爱吃奶水了,不给他,就嗷嗷大哭,吓得人都不敢进屋子了。”
秋云和墨竹在李荣保没出生的时候就跟在富察舜华身边了,自然见识过他那能掀翻房顶的哭声。
想到这里,两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富察舜华指着两人咯咯笑道:“你瞧瞧她们两个刚刚那个哆嗦,就知道我弟弟哭声多可怕了。”
墨竹苦笑道:“主子可别打趣我们了,当初咱们府上四爷刚七八个月的时候,不仅爱吃辅食,还爱咬人,别看就是个小米牙,还挺疼的,还喜欢抓人头发,抓住就不松手了,小孩子看着的确可爱,可真闹起人来,也是真要命。”
她揉揉脑袋,至今还记得头皮都要被扯下来的痛意,那真是她少有的狼狈样子。
一群人乐不可支,春白道:“其实不止呢,小孩子还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还喜欢抓能动的,比如耳坠子,步摇,先前我额娘带着弟弟,被他扯了耳坠子,耳朵险些没豁了口子。”
一群人惊呼,“也太吓人了。”
“自打那以后,我额娘就不爱戴着首饰了,尤其是能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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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后殿,浅碧与深红正为赫舍里常在裹着纱布。
此刻的她,再没了往日的张扬跋扈,至于苍白的面色,虚弱道身体,细微的呼吸。
只见她的身上布满了交错纵横的伤口,胳膊上,后背上,腿上,腰上,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却生生撕裂开,还有几处,是新伤。
她这一身伤,比当初受伤最重的乌苏答应还要狠上十倍不止。
浅碧落泪道:“她也太狠了,您打她所有的伤加起来都没有您受的一次伤严重,她是真的不怕您虚弱致死吗?”
“还有端嫔,空为一宫主位,这样的事情也不管管,由着秀贵人乱来,若说还债,以牙还牙,您受的这些伤,早已足够还她了。”
她拿出金疮药的药瓶子,在伤口上撒了些许,赫舍里常在轻嘶一声,深红带着鼻音道:“您忍忍,这些伤口,十几处呢,得先止血,不然,失血过多,会死人的,对以后也不好。”
“您这几个月这一身的伤,抵得上她们四个所有的伤双倍了,既然该还的已经还清了,也该收手了吧?”
赫舍里常在微微阖眼,却没搭她们二人的话,只问道:“西一长街上三个宫里怎的了?听着极是热闹。”
深红擦擦眼泪道:“倒也没什么,今儿皇上下了大封后宫的圣旨,为佟贵妃加了封号,是懿字,极尊贵的封号,钮妃封贵妃,又封了景阳宫那位为妃,还有惠嫔荣嫔和宜嫔,都已是妃位,咱们隔壁的咸福宫那位草原来的,被封了宣嫔。”
“这几个是大封,除此之外,李贵人复位,但封号并未复,还封了几个老人做贵人常在的。”
赫舍里常在满头大汗,声音断断续续,“端嫔没捞着什么我倒不意外,毕竟……嘶!”
“毕竟她膝下无子,封贵妃的钮祜禄氏完全凭的是家世和已故的孝昭皇后,而四妃之首的靖妃,家世高,有子,救过圣驾,倒也不稀奇,其余三人也有子,可敬嫔膝下不也有了个六阿哥?怎的没上去?论资历,她和惠荣二妃是一道入宫的,怎么……被宜妃踩了下去?”
“想来这并非敬嫔亲生子且未入玉牒吧?而且,敬嫔娘娘虽出身王佳氏,但却是下五旗出身,比起这几家,不是镶黄旗就是正黄旗,还是差了些。”
赫舍里常在素着脸,不由讽刺一笑,“我就知道,这才是皇上的处事风格,且宫中贵妃位已满,以往钮祜禄氏与佟氏相互制衡,但稍有不慎,平衡就会被打破,如今提拔了四妃,呈三足鼎立之势,后宫自会安宁许多。”
浅碧闻言一惊,“嘘!主子可别说这话了,当初,若非您说了那一番话,皇上也不会对您如此心狠,看他对李嫔当初的处置,就知道他其实也是念旧情的人。”
她又是轻嗤,“念旧情?或许吧?可对我,他的旧情都耗光了,也没什么可念的了。”
说罢,她不再出声,浅碧与深红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的无奈。
良久后,她才问道:“算算,我入宫也快二十年了,康熙初年入宫,你们两个,是十五年前跟着我的吧?明年是不是就三十岁了?”
“也该出宫了,大好年华都蹉跎在这深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88章
闻言, 二人又惊又惧,“主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要一直跟着您的, 奴婢二人若是走了, 谁知道内务府分来的新人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看您失势生了异心?”
深红也跟着道:“是啊, 您这个处境, 怎么能叫人放心呢?奴婢便是出去了, 婚嫁也难, 也没宫里的体面, 且奴婢父母贪吝, 家中兄嫂只会要钱, 回去了, 体己留不住不说,可能还要被他们作价卖了,不如留在宫里的好。”
赫舍里常在虚弱地笑笑:“放心, 我会给你们安排好的,保证让你们顺顺当当。”
两人顿时急了, 情不自禁叫道:“主子!”
恰好此时已经包扎好, 她挥挥手, “好了,我失血过多, 有些乏了, 你们去吧。”
两人无奈, 只得退下,想着来日叫主子打消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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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正殿,端嫔处。
“这秀贵人倒是下手挺黑的,看着柔柔弱弱的, 想必是当初被僖嫔逼疯了?”
雨荷递了一盏茶给她,微微摇头,“那赫舍里常在不应该更疯了才是吗?她为僖嫔时把秀贵人打出的伤,十个秀贵人受的也顶不上她现在的伤势,且断断续续的三五日就要添新伤,当初,秀贵人被打,也是半个月或好几个月一次,没被打几次,她就装病了。”
端嫔接了茶盏,皱眉,“那也是她自找的,有因必有果,她把人逼成这样了,最后发作到了自己身上,自食恶果而已。”
她顿了顿,后刮了刮茶沫,呷了一口,“但是,我瞧着,秀贵人那儿也快了。”
巧灵疑惑,问道:“这是怎么说?不是皇上默默允准的吗?”
“皇上是允准了,但那日也是气着了,原本赫舍里常在由嫔位被降到常在,从主位变为低级嫔妃,由贵人到主位,多数人都要耗十几年,这已是重惩了。”
“又给被打的几人升了位分,是补偿,这叫一报还一报,但赫舍里常在不仅被降了位分,还要被打的只剩一口气了,这是一报还两报了。”
“要我说,要么就位分别降得那么狠,再给她们几人补偿,让她们几个死命下手打就是了,然后迁宫,这样的丢脸法,更是叫人警醒,且生死与人无尤,要么呢,就大降位分,如现在一般,但别弄出这些事儿了,尤其她被折腾成这个样子,并非是皇上本意。”
端嫔轻轻吐出一口气,“秀贵人她,下手过狠,越界了。”
“哪怕她按着当初赫舍里氏对她的折腾,如数奉还所有伤害,甚至只是更重一些,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且你看,赫舍里氏她再打人,其实也没闹出人命来。”
“你再看看现在的赫舍里氏,大半条命都要没了,皇上如何会允许?”
“所以我说,秀贵人也快了,她都疯魔了。”
端嫔叹气,“得了,不说她们了,搬来这长春宫,实属无奈之举,宣嫔今儿受了封,我若还住在那儿,那我真是主位的身份都没了。”
她感慨道:“想当初,这一个个的,排位尚在我之后,今日,就得换我向着她们行礼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说到底,我就是没个子嗣傍身,如钮祜禄贵妃那样的家世,整个大清,又有几人啊?”
巧灵安慰她道:“这敬嫔娘娘现在不也是有六阿哥傍身?不也还是嫔位?娘娘想多了,早晚有一日,还会被晋封的。”
端嫔摇头,苦笑道:“难啊,我无子嗣,年老色衰,皇上不在我这儿过夜了,生孩子也困难,除非再一次大封,皇上念我资历,不然,真没希望了。”
在这宫中立足,一是子嗣,二是圣宠,三是家世,四是位分。
好在,她占了其中两样,生存倒也不艰难。
只是,心中真是郁卒不已。
若她的皇二女还在,也不至于到今日地步。
说不准她也会有个小阿哥,也会封妃呢。
说到底,对自己居于嫔位,对宜妃压过自己,还是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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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九日,乃是钦天监测算出的吉日,康熙在太和殿举行仪式,亲览皇室玉牒,大修。
文武百官皆在,他看着四阿哥的玉牒,本要命人记上乌雅氏,却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个表妹,终是叹了口气,命人暂且空着。
一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却不敢多说,更不敢泄露出去。
康熙低沉悦耳的声音传到书写的官员耳中:“对外,就只说,玉牒正常修改,可懂?”
那人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忙点头,都要成了大摆钟。
“五阿哥,生母郭络罗氏,封宜妃……六阿哥,敬嫔之子,敬嫔,王佳氏……”
这就是当日他未说完的话。
本想着将四阿哥的玉牒先不改,瞒下来,没想到那个急性子的表妹连听完都不肯,急匆匆走了。
到底是他的表妹,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在生母的面子上,妥协了。
他的生母自来就喜欢这个表妹,就当给已故的皇额涅一个面子了。
再者,四阿哥的事情他的确没想好,也确实不能叫他有那样一个不堪的母亲,即使只是挂名。
他也难以忍受。
这只会成为孩子的污点。
佟氏说的没错,日后在众兄弟间,一旦得知了乌雅氏的过往,他若还是她的孩子,难以抬得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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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懿贵妃靠在迎枕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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