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应道:“嗻, 奴才这就叫人请二位主儿离开。”
康熙又感受到了鱼竿的动静, 觉得是个大的,应当比刚刚那边儿的黑鱼还大, 越发全神贯注, 朝着梁九功摆摆手, “你去吧。”
那边二人得了拒绝,自是满心的失落。
海拉苏庶妃尚好,知道遮掩情绪,福塔庶妃本就是喜怒形于色之人,脸上就带了出来。
她们二人难掩失望地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身影,还是在那儿好好儿地坐着, 收上了一条大鱼,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福塔庶妃强颜欢笑道:“多谢这位公公了。”
从手上撸下来一个红宝石戒指,放在了贴身侍女手中,递给了他。
觉得甚是丢人,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远远两人就瞧见了宜妃带着皇二女出行的场景,身边宫人环绕,身上穿着的,乃是附属国上贡的纱罗,珠围翠绕,直叫福塔庶妃看得一阵眼热。
“若有一日,我也能这般风光就好了。”
海拉苏庶妃柔柔笑着,眼底却也是一阵向往。
她叹气,“你我二人,家世不显,又非上三旗,亦或是大姓出身,也无子女傍身,现在宫中主位已满,怕是难啊。”
闻言,福塔庶妃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路是人走出来的,我就不信,自己还走不出一条路了。”
她压低了声音,“再难走,也得走下去不是?再说了,谁能保证这些主位娘娘一辈子不行岔踏错?亦或是无病无灾?而且主位哪儿满了?不是还有储秀宫和景仁宫吗?”
海拉苏庶妃摇头,“储秀宫那一看就是给赫舍里庶妃的,人家是元后亲妹,是太子亲姨母,这宫,旁人别想染指,至于景仁宫,你可真是想得美,那是哪儿?是慈和皇太后的故居,怎么可能给宫妃住着?那成了什么?”
她语重心长道:“不是我打击你,你就算喜欢异想天开,也该考虑清楚情况才是。”
脑子长头顶上都白长了。
白瞎了一张脸。
之后的一路,福塔庶妃沉默无言,回了屋子,就再也没出来过。
可她却不是因着海拉苏庶妃的话受打击,而是因着她越说,福塔庶妃就越是能想起今儿被皇上拒绝的窘迫,颇感无颜。
海拉苏庶妃见此,只是微微摇头,一叹:“让她自己好好儿想想吧,总该面对现实才是。”
可等她回去了屋子,一声轻嗤溢出喉间。
就这个脑子还想做主位?别哪天就被人当成踏脚石了。
安分一点儿得了,升到贵人位分上,若有了孩子,待遇还能好一点儿,人总要脚踏实地一些不是?
尤其是在这个比她更现实的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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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几尾鱼,富察舜华左思右想,想不出个吃法来,问康熙,“皇上,您瞧瞧,这鱼该如何烹制?”
康熙一笑,指着花鲢道:“胖头鱼头大,最适合做鱼头汤或是剁椒鱼头,只是大晚上的,还是喝汤比较好,黑鱼肉质不错,捶打成鱼丸,加一点盐,味道就十分鲜美了,至于鲫鱼,唔,其实更适合烧汤,先用鸡蛋清养着吧。”
他很久都没这样惬意放松过了。
身边有妻有子,共享天伦,岁月静好,当真是人间幸事。
回来时遇到了太子和大阿哥,两人看着一行人就匆匆走过来了,朝着康熙等人见礼后,就走到了胤禳跟前,“小弟也出来了?穿得倒是厚实。”
又看看后头保姆带的那些东西,两个太监还搬着个摇篮,“带的东西也够齐全的。”
大阿哥上去就扒拉胤禳,“尿裤子没?”
富察舜华嘴一抽,这熊孩子!
康熙笑着呵斥道:“说什么呢?笑话谁呢?你小时候也是矢溺不能自理,还笑话你弟弟?”他点了点大阿哥,“马不知脸长。”
太子稀罕地摸摸胤禳的小手,止住他抓自己帽子的动作,“别动,吹着了。”
康熙见这兄弟和睦,嬉笑玩闹的场景,心中又是欣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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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瀛台避暑的日子总归是比在皇宫强的,景色怡人,有山有水,去处也多,人还少,简直就是天堂。
是日,富察舜华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后,又带着胤禳和五阿哥到了镜光亭,稍远一点儿,荷花开得刚刚好。
宣嫔搂着胤祺,给他擦擦脸上的汗珠,问道:“再过几日,就是永安的周岁礼了,你教他没?”
“我听人说,这都是要先训练好的,当初咱们胤祺小时候也是,抓周抓什么都有讲究的。”
“抓着什么就是什么呗,抓周礼上的东西,还能有寓意不好的?除非是有人故意捣乱,别有心思,比如给他放一盒胭脂,抓着了,我倒没事儿,后头那人就麻烦大了。”
提起抓周,她就不自主地想到了红楼梦里,贾宝玉,贾家的那个凤凰蛋,抓周就抓了一盒胭脂,把他老子气得够呛。
但是男孩儿的抓周礼,怎么会出现女孩儿的胭脂呢?
宣嫔摇头道:“谁敢在皇子的抓周礼上搞事儿?再说了,小孩子天性喜欢鲜艳的东西,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就算看着了,还敢传出去不成?”
看胤祺又出汗了,她用蒙语道:“来,喝口水,再玩一会儿,咱们回去好不好?”
胤祺点着头,用蒙语应了。
这时,墨竹到了,端出来几盘点心,富察舜华推过去一盘菠萝冻,“来,尝尝这个,弹弹软软的,特别好吃,你弟弟一直盯着呢,但他不能吃了,我刚刚瞧着你也喜欢,便叫人又做了一盘,你吃。”
小小的孩子十分有礼地道谢,洗了手,就在胤禳眼巴巴的眼神下,放到了嘴里。
富察舜华点点儿子的鼻子,“还吃?你刚刚都吃了一块儿了,人长的小,胃口倒大,看什么看,再看也没你的份儿。”
胤禳瘪嘴,又想哭,“额……凉,吃,吃。”
墨竹一笑,从一个珐琅小食盒里拿出来一碗蒸的嫩嫩的虾仁肉茸鸡蛋羹,滴了几滴香油,没撒葱花,怕味道大,小孩子不喜欢。
鸡蛋羹此时已经变温了,墨竹还是叫保姆吹了吹,就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给了他。
胤禳吃得心满意足,也就不计较菠萝冻了。
他再喜欢的东西,吃饱了,那也是吃不下去的。
秋云走了过来,“主子,内务府给咱们阿哥做的抓周的衣裳到了,叫咱们试试尺寸合适与否,还有花样,若是不行,再打回去改改,过几日再送过来。”
宣嫔起身,“这就到了?”她看看五阿哥,“正好胤祺吃好了,那咱们走吧,给他换衣裳,好好看看,这臭小子最不喜欢旁人摆弄他,一天能换三套就不错了。”
她还挺纳闷,“平时看着乖乖巧巧,脾气特别好,惹着他了,脾气臭的厉害,皇上气势那样慑人,都敢上手。”
富察舜华把儿子的手揣回去,“老实点!”
“也不知道随了谁的脾气。”
宣嫔忍不住道:“你可好好儿对他,也就这两个月他能跟着你,等回宫了,他又要去阿哥所待着了,再大一点,便是能跟来,也如大阿哥和太子三阿哥一般,整日进学,见到可没那么容易。”
“你还说随了谁的脾气,可不就和你一个样子,就没见惹了你的,从你手里讨了好去!”
富察舜华不信,回头道:“真的假的?我没感觉啊!”
“你这就是灯下黑,照的见别人,照不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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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九,胤禳周岁礼。
他胖胖的小脸上一脸不耐,穿的有点多,他嫌热,一直抓着身上的衣裳,大喊大叫的。
太皇太后坐在那儿,一脸笑意,“这孩子体格好,身子壮,这小脸,胖嘟嘟的,穿这一身可真是喜庆,叫人打心底里头欢喜。”
“您可别夸他,其实孩子发脾气呢,嫌热,里三层外三层,以前穿的清爽,还不拘束,这就受不住了。”
太皇太后又是一笑,招招手,乳母将胤禳抱到了她面前,“热啊,一会儿就脱下了,忍一忍哦!”
外面来了人,是苏麻喇姑,“太皇太后,皇太后,各位主儿,梁总管说前头已经布置好了,请咱们阿哥出去呢。”
“那就去吧。”
涵元殿正殿内尽是大臣,后宫女眷不便前往,是以,齐佳乳母带着两个保姆去了后头。
能来这儿的,基本都是朝中大员。
一见胖嘟嘟的胤禳,众人都夸奖起来。
“倒是长得身强体壮,眼睛亮而有神,生的也与皇上有六分相似,日后定是个翩翩少年郎啊!”
说这话的是位文臣。
“少年郎?我看不然,皇子日后说不准会成为大清的巴图鲁呢!”
“吵什么,看看抓周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97章
胤禳的面前一堆东西, 红木小弓,印章,书本, 字画, 钱币, 木剑木马等, 不一而足。
他素来喜欢鲜艳的颜色, 一看一大桌子,本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结果倒了下去,嫌费劲,就嗖嗖地爬了过去, 扒拉出来一枚印章,又去抓了个红木小弓, 又拿了个红木木剑,凡是颜色鲜亮的,都被他划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一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连恭维都忘了。
既然抓完了,乳母就想把他抱走。
他哼哼唧唧不肯, 指指那一堆东西,“窝的!都……四!”
康熙摆摆手笑道:“没错,都是他的, 收拾上!”
那两个保姆忙将东西装好。
可胤禳还是不走, 自己站起身,有些气急,嘴里还滴着口水,慢悠悠转了一圈, 胖成莲藕的小胳膊挥舞着,“都……四,窝的!”
见他如此情态,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康熙拍拍他脑袋,被他闪到一边,“还真是个霸道性子,都给他收拾起来,本就都是他的!”
等几人走了,众大臣才回神,各个开始拍马屁,“小阿哥日后定然是文武全才啊!”
“正是,正是。”
文武全才他们不知道,但看样子是个锱铢必较的霸王。
“值此日,奴才敬皇上一杯!”
便有人起身,与康熙共饮。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君臣同乐。
后头皇太后也看着三四五阿哥在那儿逗着胤禳玩。
“可惜了,这次六阿哥和七阿哥没出来,不然,一群小兄弟在这儿,多好看啊。”
太皇太后笑道:“六阿哥先天体弱,调养了多久也不见气色,怕是经受不住沿途颠簸,七阿哥情况特殊,不来也罢。”
“这群孩子,就喜欢玩更小的小孩子。”
胤禳就站在小炕上,扒拉着自己新得的好物,给三阿哥一个,四阿哥一个,五阿哥又一个。
皇太后拉拉太皇太后的袖子,“母后,您快看这孩子。”
“哟!分东西呢?真是个大方孩子!”
屋子里的人视线刷刷刷地都看了过去。
宣嫔兴冲冲地走了过去,“永安,有没有姨母的?”
说着,她伸出手,胤禳愣了愣,扒拉一堆,给了她一个自己不大喜欢的毛笔,看着就不好看。
可就算这样,也把宣嫔激动够呛,直接扒着他的脸,就亲了一口,“真是姨母的好宝贝!”
见状,惠妃荣妃也上前,他把书本分了出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上前,还得了个砚台以及笔洗,再有人和他要,就趴在上面,说什么都不抬头了。
宜妃打趣着笑道:“还知道护食呢。”
正逢太子和大阿哥散了学,两人走了进来。
“这是干什么呢,这般热闹?”
“见过乌库玛麽,皇玛麽,见过各位妃母。”
太子笑意温和,“怎么都围着小弟?”
太皇太后乐不可支,忙招呼最疼爱的孙子过来,“刚刚永安在分自己周岁礼呢,可现在死活不给了,你看看有没有你的份儿。”
皇太后笑道:“小孩子也是知好歹的,刚刚给出去一圈,都是熟人,他自然乐意。”
大阿哥挤了过来,直来直去的,“我来我来,我先来!”
“我和小弟这么熟悉了,肯定差不了我的那一份儿。”
惠妃忍不住看了大阿哥一眼,看得后者脖子一凉。
富察舜华就看着胤禳不情不愿地挑出来一个小木剑给了大阿哥,又撅着屁股,翻出来一个小红马,扬扬下巴,推给太子。
太子一怔,看着这个木马,不期然地想起了两年前的那套木马,心头一暖,摸摸他的头,“谢谢小弟了。”
胤禳露齿一笑,把剩下的都推给了富察舜华。
颇让其有些受宠若惊。
宣嫔笑道:“你这儿子,真没白生,真孝顺!”
这话叫旁的几人听着,心里酸溜溜的。
富察舜华失笑谦虚道:“这孩子,现在能看出来什么呀?还没长大呢。”
看完了热闹,太皇太后起身,“好了,咱们也开宴吧,前头都开宴多时了,咱们也开!”
闻言,众人纷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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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了,富察舜华回了藻韵楼,才问身边的漾月。
“最近宫中可还太平?”
“太平?也还算吧,懿贵妃的胎儿安稳,钮祜禄贵妃宫权一把抓,风风火火的。”
“就是前几日听旁的宫女说,惠妃几人还惦记着飞了的宫务呢。”
说到这儿,她不由笑出了声。
“太正常了,宜妃我不确定,但其他两个,宫务和伴驾瀛台这两个之间,她们定然更喜欢后者。”
毕竟这二人已有了年岁,皇上就是去她们的宫中,也很少过夜了,再生一个的想法不实际,倒不如将手头上能抓住的,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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