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皎皎清心寡欲,嫁给沈家长子她还挺开心。
婚后什么都不用做,没人管,有钱花,她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尼姑。
2.但小尼姑有个捂了多年的秘密。
她看人的时候别人脑袋上会多个大大的播放键,一按下去别人的记忆就和流水似的往她脑袋里倒。
因此她战战兢兢,生怕看到什么限制级画面。
直到某一天误触了她丈夫沈恪的播放键——
身着暗黑色龙袍的男人坐于龙椅上,语气冰冷肃杀:
“杀了。”
“杖毙。”
“拖下去。”
岳皎皎:“......”
原来她的丈夫不但身体不好,脑子也不好。
3.“凶徒逆俦,无复人理。”
这是史官对暴君沈恪的评价。他生来天煞孤星,这一生暴虐成性,最后死于非命。
世人皆说这是报应。
沈恪不信天命更不信报应,直到遇见岳皎皎他才明白,他的天命和报应一起来了。
第16章 江望16
阳光透过半敞的窗, 斜斜地照在狭小的房间内。
淡紫色的窗帘垂落,在地面上打出阴影。江望和陆梨并肩站立着,两人低着头, 仔细在地面探寻着,许久,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江望侧头, 认真道:“我们没有影子。”
陆梨神情恹恹:“谁都看不到我们,好像幽灵。”
江望凝视着她失落的眉眼, 低声问:“陆梨,这是你家吗?”
他们是跟着宋明月和“陆梨”上楼的。从热闹的菜市场,穿过人群, 进入寂静的巷道, 小女孩的小皮鞋“啪嗒啪嗒”响,嘴里塞着糖,辫子松松垮垮。
那会儿,江望盯着“陆梨”看了许久, 久到边上的陆梨不许他再看。
江望确定,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孩, 他所看到的“陆梨”,是个六岁的孩子, 与普通人的六岁一般无二, 只是她更乖。而他身边的陆梨,从他们莫名来到这里后, 变得安静而沉默, 与往日不同。
陆梨剧烈的心跳在小少年低低的声音里,逐渐缓下来。她回神,视线扫过房间里的一切, 轻声应:“这里......是我家。”
她无法和江望解释、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来了这里,所以对这一切缄口不言,只他问了,她便回答。幸而,他只问了那么一句。
江望迟疑片刻,问:“陆梨,我能出去看看吗?”
陆梨抿唇,视线虚虚地落在洒满光板的地面,极轻的“嗯”了一声。
江望得到陆梨的同意,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此时是清晨。
“陆梨”挤在厨房里,仰着小脸对宋明月笑:“妈妈,豆豆长毛毛,痒痒的。”阳光照在她雪白的面颊上,细软的绒毛依稀可见。
宋明月弯腰,用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水滴凉得小女孩缩成一团:“洗干净手,出去玩。可以去邻居阿姨那里,看看妹妹,但是不能下楼。”
“陆梨”眉眼弯弯地应:“我在家里,看妈妈。”
说完她便去搬了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捧着小脸,摇头晃脑的,嘴里时不时冒出来几句含糊的话,叽里咕噜的,谁也听不明白。
江望安静地瞧着,又将这温馨的住所看了仔细。
窗帘轻薄洁白,沙发布套上的花边打着卷儿,阳台上种着芦荟,电扇慢悠悠地转着。客厅正中央,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陆长青五官端正,肤色黝黑,脸上没什么表情,手虚虚地搭在宋明月身上。宋明月笑得温柔,手里抱着满脸好奇的陆梨,女孩水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奇地盯着镜头,神情鲜活生动。
许是在西区住久了,江望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个身材健壮的男人脾气很差。
他攥紧了拳,陆梨她胆子小,那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害怕。
这一天,直到晚上八点,陆长青开门进来。
江望跟了“陆梨”一天,陆梨也躲了一天,一步都不曾踏出来。仿佛只要她躲在那个小房间里,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江望冷眼看着门口的男人,鞋子被他胡乱甩开。
原本坐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等吃饭的小女孩,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乖乖喊了声“爸爸”,蹲下身子,将两只大皮鞋捡回来,整齐摆放好。
陆长青只是看了她一眼,穿上拖鞋便开始嚷。
宋明月急忙进厨房热饭菜,陆长青脱了上衣往地上一丢,径直走到冰箱前,拿出冰镇啤酒,拉环掉落在地面,发出细微的响声。
他一路丢,小女孩一路捡。在捡到拉环时,她悄悄地将这个小东西藏到口袋里,还心虚地回头,看一眼妈妈,见没被发现,不由偷偷抿唇笑起来。
江望眼看着,她将衣服拿去阳台,最后跑进房间里。
他顿了顿,跟着走进去。
房间里,“陆梨”跑到书桌前,踮起脚,用力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铁盒子,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盒子打开,里面全是泛着金属光泽的拉环。待将藏在口袋的拉环放进去,小女孩心满意足地晃了晃,听到那声音不由笑眯了眼,而后又像藏宝贝似的将盒子藏好。
外头传来宋明月的喊声:“梨梨,出来洗手,可以吃饭了。”
“陆梨”提声应了,推回抽屉,小跑离开了房间。
她走的时候关了灯,房间里便暗下来。
夏日里天暗的晚,直至此时,天边仍有微光。
江望转头,看向坐在床沿上的陆梨,轻声道:“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这一天,没人看到他们,他们不会饿、不会累、不会困。若不是场景过于特殊,这实在是神奇的体验。
陆梨神色恍惚:“江望,我是不是能回家了?”
江望思索了一整天,无法确定这是哪里,只能问:“陆梨,这是你的回忆吗?”
回忆?
陆梨垂眼,小声道:“不是,我想忘记。”
这是陆梨一直都想忘记的一晚,可偏偏,她对此记忆犹新。这一晚,似乎是一切的开端,可又不是。有些事。早在未开始前就有端倪。
态度强硬的外公外婆,亲戚间的闲言碎语,从不敢反抗的妈妈……
江望端详着陆梨的神情,片刻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带你去确认。”
陆梨仰起脸,注视着江望漆黑的眼,茫然道:“怎么确认?”
江望伸手,将她牵得紧紧的:“跟我来。”
餐桌上,吃饭的一家三口,谁也看不见从房门走出来的两个人。
江望能感觉到这一瞬陆梨身体的僵硬,她低着头,指尖在抖。片刻后,江望微微向前一步,将陆梨挡在身后,低声道:“别看。”
陆梨感觉自己变成了石膏像,被江望带离了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
“梨梨,茄子也要吃。”
“知道啦,妈妈。”
......
夜市的喧闹唤醒陆梨,耳边温和的嗓音渐渐远去。
她茫然地环视四周,热闹的街道上,羊肉串辛辣的味道散开,呛人的烟雾弥漫,隔壁摊位上的西瓜被切开,露出红艳艳的果肉,瓤上像是蒙了纱。小卖部门口的冰柜打开,冷气趁机逃窜。火热、冰凉的夏日,扑面而来。
陆梨鼻翼翕动,闷声道:“江望,我想吃东西。”
江望微愣:“......饿了?”
陆梨绷着脸,不讲道理:“就是想吃。”
江望沉默片刻,哄她:“闻闻味道。”
暗黄的光像萤火,陆梨垂眸看着地面,空荡荡的。
行人长短不一的影子晃动,只有她和江望,站在闹市中,只有彼此。她忽然意识到,不该和江望发脾气,他只是一个孩子。
陆梨迈开脚步,道:“带你去看灯。”
江望任由她牵着他往前走,问:“这些都在你记忆里吗?”
陆梨摇头:“只有灯。”
夜市不远处有个小广场,毗邻少年宫,暑期许多孩子在上晚课。
江望和陆梨停在斑马线上,等着绿灯闪烁。
陆梨抬手,隔着穿梭的车流,指向前方的少年宫:“江望,从我的窗户看出来,能看到这栋楼。我很想去上课,但是不可以。”
方正、狭小的窗口像发光的盒子,整齐地镶嵌在高高的建筑上,在每个夏夜引诱着陆梨。
此时的陆梨并不需要回应,她说着,江望安静地听。
两人便这样走了一路。
穿过少年宫,灯光暗下来,他们走上步道,跨上台阶,再往下、走几级台阶,便是广场。陆梨在这里停住,靠近江望,低语:“江望,你看最左边,那里有个叔叔。可以放孔明灯。”
昏暗的视线中,模糊的人影交错。
几许后,被撑开的灯体被点亮,晃动的烛火映着不甚清晰的字体。买灯的人努力展开双臂,将灯举得高高的,收紧的力道瞬间松开,那灯便乘着晚风,慢悠悠地往空中去了。
陆梨仰起脸,长久地凝视着这盏灯。
江望偏头,看见她湿润的眼,他低声喊:“陆梨。”
陆梨收回视线,攥紧他的手。双眸间,水盈盈的光似是要淌进他眼睛里,她说:“江望,我们该回去了。”
.
楼道里装的是触控灯,江望和陆梨摸不着,将彼此攥得紧紧的。黑暗里,陆梨心绪不宁,随意找了话头:“江望,我们会摔倒吗?”
江望在暗中的视力比陆梨好很多,他低声应着:“不会让你摔,以后也不会。”
小少年承诺般的话语,稚嫩却又认真。陆梨因此放松了一些,她抿唇笑起来:“我们现在是幽灵,摔了也不疼的。”
江望不作声,心想,是幽灵也不会让你摔着。
等两人回到“陆梨”家的时候,电视声音开得很大,餐桌上只剩了陆长青一人。
他闷头喝着酒,红晕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肩膀。厨房里水声哗哗作响,“陆梨”的房门开着,她坐在书桌前,埋头写写画画,小腿一晃一晃的,似乎外头的嘈杂不能影响她分毫。
陆梨停在客厅中间,注视着宋明月,弯腰操劳的女人此时不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其实谁也不知道,唯有如今的她。她收回视线,侧头看向身边专注的小少年,道:“江望,去楼顶看星星好不好?我很快上来找你,说话算话。”
江望望着陆梨眼里摇晃的情绪,轻声应:“我去房间里,去陪陪她。”
陆梨紧抿着唇,想告诉他,这些都没用,但话到嘴边:“一会儿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能出来。江望,能答应我吗?”
江望犹豫一瞬,抬手碰了碰她薄薄的眼皮,低声道:“别哭。”
闻言,陆梨弯了弯唇:“别担心我,快进去。”
在游戏世界,陆梨装小孩装得辛苦。在别人面前,她喊江望一声“哥哥”,他也确实如哥哥一般照顾她,不管是在那边,还是这里。
江望仍看着她,神情不如往日般沉静,牵着她的手也仍未放开。
陆梨欲言又止——
“砰”的一声脆响,酒瓶子碎了一地,他们之间的气氛随之碎裂。
陆梨一颤,立即松开手,去推江望:“江望!快进去,别出来!”
她面上的惊惶,与年三十那晚,门被敲响时如出一辙。
江望最后问了一句:“你会告诉我吗?”
陆梨茫然,却下意识应:“......会。”
江望进房间时,原本乖巧的“陆梨”已走到了门口,他伸手,企图将她带回房,可她看不见他,依旧用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眼去张望。
不等“陆梨”看见,宋明月已关了水,急匆匆转身,走向女儿的房间,抱起她就往床上放,叮嘱道:“梨梨,捂住耳朵,不许出来。记住妈妈的话了吗?”
“陆梨”下意识地抓住宋明月的手,不安地问:“妈妈,怎么了?”
宋明月靠近女儿,亲了亲她的额头,颤着声音道:“害怕就躲到衣柜里。”
外面的响声越来越大,男人的吼声像暴雨天的雷声,吓得“陆梨”缩成一团。宋明月离开了,留下“陆梨”仓惶地望着被紧闭的门。
江望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靠近她,仿佛这个女孩能看见他一般。他爬上床,贴在她身边,像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
听话的女孩抬起小手,紧紧地捂住耳朵。她瓷白的面庞像是天然的贝壳,颗颗晶莹的珍珠落下,被单很快就被打湿了。
江望盯着那一团水渍,顿了许久,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哪怕他们两人都无知无觉。他动了动唇,像是在和“陆梨”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别怕,别怕。”
她真的很乖,即便这样流泪,硬生生地忍着,只一些微弱的气声从嗓子里钻出来。
江望听到外面的电视声被调大,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混在一起,摔东西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床上发抖的“陆梨”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逃似的躲进了衣柜。
可她实在太害怕了,甚至没关紧衣柜门,留了一道缝隙。
小少年神情紧绷,拳头捏得紧紧的,脚步停在衣柜前,脚尖却对着门口。
陆梨在外面,可江望又隐隐明白,她不想他出去。
江望挣扎许久,终是钻进衣里,陪着哭泣的“陆梨“。
同样是狭小的衣柜,但并不拥挤。
江望缩在另一边。这一次,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
“陆梨”几乎把自己和衣柜融为一体,若不是透进缝隙里的月光,没有人会发现这团小小的影。沉闷、昏暗的环境给了她些许安全感,藏起来的呜咽终于逃了出来。她极其小声地啜泣着,松开一只手捂着嘴,泪眼动了动,去瞧那道窄而长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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