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见子弹打在墙壁上面所留下的痕迹。
地上是有一些弹壳, 也有着已经干涸了的血,就算被清理过一遍也很明显(港口黑手党的清理人员一向都不太在意, 是哪怕最新手的警察一眼看见也能知道这里发生了超级特大命案的程度。)但是他的确没有看到任何被子弹击打过的痕迹。
黑手党的普通人员不可能都全都是神枪手, 不可能每一颗子弹都正中目标, □□开火的情况下障碍物肯定会遭到攻击, 可是不知为何这里没有一点点的中弹痕迹。
就好像那些子弹在射到一条线的时候就被一个屏障同时挡下了一样。
福泽谕吉又踩到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给他的感觉简直就像踩到了一张人皮。
他把脚拿开,低头看去,那是一幅画。色调诡谲,被踩的脏兮兮的,远远望去几乎要融化在鲜血与泥土之中。
画上有着无数被绿色藤蔓刺穿的黑手党人员,他们脸上的恐惧栩栩如生,简直就是把活生生的人类放进了这幅画中让人窥探。
福泽谕吉把画捡起来,轻轻拂去右下角的浮土,露出一个用花体字写的署名。
椎名真白。
这是作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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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名真白把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地下室有一点冷,水一直在往下滴,为了避开水珠,她已经把脚放在了凳子的横板上面,但偶尔还是会有一点溅到她裸露出来的脚踝上。
每当这个时候,少女就把自己的身体蜷缩的更小一点。
那一个少年所说的,“请跟我来。”果然和电视里面警察说的“跟我走一趟吧。”没有任何差别。
就算当时再怎么彬彬有礼,上了那一辆全黑的有着防弹玻璃的轿车,并且一路所有人都沉默着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开的时候也该发现不对劲了。
到了港黑的大楼,她被所有人用枪指着进去,一路走到电梯,目不斜视,看到他们输入了好几层密码锁,然后把自己带到了这个地下室。
地下室的旁边放着样子很狰狞的刑具,不知道有没有洗过,上面还挂着一点碎肉末,椎名真白眼睛看到那里,然后又移开了。
她不知道那些东西会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正对着她的是一个有着铁栏杆的牢笼,现在她坐在这个地下室里面难得干净的地方:用来观看的椅子上。风一直都在从往她这个地方吹,她把自己的身体蜷缩的更小一点。
她在等待。
不管是等待来折磨自己的人,还是等待猎犬,谁来都好。
“如果…”真白小声的说,她的指甲在抠弄自己裙子的时候裂开的缝隙间渗出血来,把她的裙子染成更深的颜色。
“如果大家都…死了,又会怎么样呢?”
她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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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要be吗?】
“害。”她很谦虚,“看剧情的发展啦。”
椎名真白这个角色在文野里面单纯作为画家肯定是没有办法发光发热的,为了时髦度她引入了克苏鲁神话…
“但是克苏鲁哪里有不掉san的呀。”
“更别提这个世界原本就有一个洛夫克拉夫特,两个一相遇我都不敢想象那画面。”
【大不了就是世界又毁灭一遍。】
“嗯,看这个世界的人怎么选择吧,真白归根结底是一个好孩子,但是她最近已经太疯了,太疯了。”
她咬着手指吃吃的笑。
“如果他们再逼她,她就该自杀了。”顺便把这个世界给带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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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打开地下室的门,微微皱起眉。看着空气在电灯的光线下流动,等着里面的空气流出去,流到走廊里面。
不管多少次他都无法习惯里面的气味。
他在那里站了几秒钟,然后走了进去。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坐在凳子上,有着金色的长发和红色的眼睛,是一个被精心养大了的女孩,正有些怔愣的凝视着地板上一个小点。
她的眼睛美丽的像是宝石,但是指甲上的裂口让她看上去有点狼狈。她身上的衣服上有一些污渍。她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他看到她眼下微微的黑眼圈。
她习惯定定的看着一个人,这昭示了她不太好的精神状态。
中原中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来接这个烂摊子。
他把手伸给她,问她“你能够站起来吗?”
少女没有接他的手,自己慢慢的把脚从椅子上的横木踩到地板上面,单单只是碰触到有凉气的地板,哪怕隔着一层鞋底,都让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但她还是站在他的面前。
她面对着他,嘴唇微微张开,从中吐露出气息,在寒冷的地下室里面几乎凝结成白雾。
中原中也看着她,又看看旁边有着铁栏杆的牢笼。
他拿出钥匙插进牢笼的锁里,钥匙与锁内机关碰撞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听起来是这么明显,椎名真白静静的看着,他瞥到她脸颊上的细小绒毛微微竖起。
“咔哒”那只锁被拆了下去,他把铁门打开了。
“进去。”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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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名真白坐在低矮的床上。
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她可以安慰自己好歹自己身上没有用上任何的刑具,好歹自己也不在里面的牢笼之中,她坐在地下室唯一一把椅子上。
现在被关到笼子里面了,她也可以安慰自己,好歹笼子里面还有一张床,虽然这张床上没有枕头,枕头应该在的地方有一大摊棕红色污渍,她不愿意去想那个污渍是什么。
她坐在那上面,觉得哪怕隔着几层布料,自己的身体与这张床接触的地方都被无可挽回的弄脏了。
那个少年在落锁,隔着栏杆看了她一眼,眼里是很坚定的冷酷。
黑手党里面的人都是这么冷酷的吗?
他出去没有关灯,电灯依旧昏黄的照下来,照亮了地下室空气中的灰尘。这灰尘慢悠悠的漂浮着,脱离了光线之后,也不被她所看见了。
那少年的身影经过光线,砰一声,门关上了。
牢笼里面只有椎名真白一个人。
她坐在这里,感到了无言的寂寞。
第一次见到他她还在公园里面,第二次她来到了这个地下室里,第三次她在牢笼之中…第四次他进来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她的眼睛扫过那些还带着肉碎的刑具。甚至伸出了手,隔着几米去比了比自己的身体与那个刑具的尺寸。
那些刑具看起来略大,也许无法用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心里忽然燃起希望。
但她知道自己去买衣服的时候可能买不到合适的尺码,但是黑手党们对于折磨各种年龄体型的人都一定有着自己的心得——如果不是这样子的话,他们怎么能够统治这个城市的黑暗呢?
她想着,看着栏杆外,对这个建筑物中的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憎恨。
对,她杀了人,整整三十七个,他们要报仇。可这是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她在逃跑,慌不择路,一经过那个地方所有人都拿枪指着她。…难道那些人当时不是在做什么毒.品或者军火生意?!
她没有想过要杀掉他们的,可是子弹已经飞过来了,子弹飞过来了,她的画开始保护她,因为它们需要她生下它们。
她突然觉得自己原先逃避的正在侵蚀她的画作才是自己唯一的救主——比起现实。那些梦境中的神明要更加温柔一些。
椎名真白的眼神空茫了一瞬。
她又习惯性的把手指塞进嘴里啃咬,血从她闭合的牙齿缝隙之间流出,一直顺着手指往下流,流到了手腕那里,没入了她的袖口。
她定定的看着被染上颜色的袖口,用手在上面抹了一下。
血并没有被抹掉,而是更加扩散了。
她看着布料上面蔓延的红色区域,又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水泥墙板,以前在这里的人们刻下了许多字迹,很绝望,大多都是脏的不能再脏的就算她看见了也看不懂的咒骂。
椎名真白把流着血的指尖摁上墙壁。
一按上去,指尖微微颤抖,她发出轻微的痛呼,但血的确在上面留下了痕迹。她毫不迟疑的写了下去。
“我对小津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因为我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那一本书,那一本激发起了她的所有灵感,并且让她穿越到了这里的咒文书她并不是完全看不懂的。
就算人类无法理解里面的哪怕任何一句话,因为那上面的语言就不是让人类去阅读的,也许让一个植物去阅读让一片阴影去阅读,它们都能够读得更好,唯独有着理性的人类无法理解一些话语。
但椎名真白并不是完全看不懂的。
她曾经在画得最疯的时候,透过面前的色彩理解过书中的只言片语。
现在,在墙上,用她的鲜血,她战栗的指尖,用她每一根不断尖叫着向大脑传递疼痛的神经。她刻画着她的记忆。
“到来吧。到来吧。”她不断念叨着,手臂上面猎犬留下的缺口隐隐作痛,但她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小家伙。
“还不够。”
她要一些更加宏大的东西。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毁掉我吧。”还有这个世界。
第52章 横滨禁忌画家(5)
中原中也行走在走廊上, 皮靴的底面敲打着地板,声音在走廊扩散开来,被无机制的石头墙壁反射,听起来非常的清晰。
他思索着刚刚的事情, 他不愿意去看那个少女的眼睛, 那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什么都没有做错过, 却被突然抓着脖子拎出来曝晒在太阳之下的小动物的眼睛。
他不后悔, 再来一次还是会这么做。但是…
他轻微的皱了皱眉。
首领说要吓一吓她。
他这么说的时候表情带笑,看起来和同一个邻家的小女孩玩一样, 但这命令的范围通常来说就是‘只要不造成明显的残疾就可以了’。那些刑具总有几个可以给她用的。比如说那个用来夹手指的木夹(她是个画家吗?)或者拔牙的钳子。
中原中也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太宰治在走廊的尽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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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消失挺久的了, 总是过来报个到拿走自己要处理的文件然后就消失无踪, 神出鬼没的,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绝对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 中原中也都要以为他在外面秘密的跟人家结婚了。
现在他站在那里, 灯光照下来, 睫毛在皮肤上投下阴影, 眼睛黑幽幽的。
他笑了笑。
那个笑看起来挺温顺无害的,却只是让中原中也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
“晚上好呀,中也。”太宰治笑眯眯的对他挥了挥手。
中原中也被恶心的皱了皱眉, “有什么话就快点说。”
说着, 他又注意到这条走廊直直的通往地下审讯室,不可能存在偶尔路过的可能性。那么太宰出现在这里就只可能是冲着那个女孩子。
说起来,这一次的抓捕任务本来应该是交给他的,毕竟太宰治看起来就很适合哄女孩子, 只不过不知为何最后交给了中原中也而已。
他原本以为能够制造出那么大的骚动, 让森先生决定‘无论如何也想要她’的女孩子会是非常强大的异能者, 结果却没有发生任何的冲突就抓住了她,并且在下面的时候也很乖,简直让人产生我是不是抓错人了的迷惑感。
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在那女孩的表皮之下有些什么,就好像是平静的海面底下自有暗潮汹涌一样,有什么东西一旦揭露出来,就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你过来找她?”
“哎,怎么说…”
一提到地下室的少女,太宰治嘴角的微笑就变得有点暧昧不明了起来,他把手掌‘啪’的合在一起。
“说起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蛞蝓呢。”
“什么?”
“如果可以请你不要审讯她。或者更彻底一点,我希望杜绝即将施加在那女孩身上的一切伤害。”
“简单来说,我要带她走。”
“…你发疯了?”
中原中也的手习惯性的往摸向腰间,他脚下的地面也产生了蛛网状的裂痕,但是太宰治的动作却比他要快许多——他是从一开始还没有见到中原中也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的。
他不紧不慢的把已经拉开了保险的手.枪举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嘭’,嘴里做着口型,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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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说你发疯了。”
一个完全没有伤害能力的异能,还有在黑手党之中只能算中下的体术,既然向他发出挑衅。
三秒钟不到,中原中也就把他按到了地上,一拳。两拳。三拳。他没有像太宰治一样拿起手.枪就射击,而是用拳头狠狠的击打在他的腹部。
拳拳到肉。听起来让人有些不安,里面的脏器绝对破损了。
太宰治的脸颊贴在地板上,呼吸急促,每次呼吸都从嘴唇中溢出血。
他的牙齿扎进了口腔的皮肤里面。鼻子里面流出来的血把嘴唇上面那一片涂抹的亮晶晶的,但是不管怎么打,他黑色的眼睛还是这么看着中原中也,里面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又落入了什么圈套。
他没搞懂是什么情况,现在太宰治躺在地上像一个烂沙包,中原中也在打他,他的拳头再往上一点,从柔软有脂肪保护的腹部转移到他头顶,只要那么一下,他的头就会像一块炸开的西瓜一样裂开。
但是他躺在那里,却莫名其妙的让人感觉他不是无法反抗的,他只是很宽容,愿意付出一些当作预付的报酬。
如果他想要站起来,他就可以站起来,他想要逃跑,他就可以逃跑,如果他想要杀掉中原中也,他应该也可以做到。
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做得到。他的武力值在中原中也面前几乎为零,但又有什么不可能,难道掌控横滨最大权利的森鸥外有什么时候是亲自拿起刀枪冲锋上阵的吗?他恐怖在其他地方。
中原中也停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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