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贾母面上厉色一闪,道:“当着皇上的面,太医亲自验了的,当下就没了气息。”
“那这尸体又在何处?”贾政脸色灰败,显得有些惊恐,他看向贾母,这心中早已经没了主意,“那角门上的太监说,王氏是命妇,虽说是畏罪自杀,可人死如灯灭,皇上并未赶尽杀绝,自然是由咱们府上领回去安葬的。”
“那太监只说,尸体确实是咱们荣国府的人领走的,同他们已经没人干系了。”贾政皱着眉头,很是不解的样子,“可儿子私下里查探了许久,府上并没有人去过宫城西角门。”
贾母皱着眉,半晌后叹道:“你这就去拜见王大人。”
“母亲是怀疑……”
贾母看向贾政,叮嘱道:“此事,你莫要声张。”她皱了皱眉,目光灼灼的盯着贾政,道:“自戕乃是大罪,莫要因着此事在招惹宫中的人了。”
“儿子醒的。”贾政连忙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传来的响声,吓了二人一跳。
贾政忙跑出去,就碰到鸳鸯似是从远处走来,他皱了皱眉,问道:“刚刚可有谁在此处?”
鸳鸯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只道:“奴婢刚刚去给老太太泡茶,听到耳房处似是有响声,就去看了看,隐约间似是看到宝姑娘匆匆离去。”
贾政想起刚刚碰到宝钗,面色顿时难看的厉害,也没怀疑鸳鸯的话,直训斥了鸳鸯一番,这才朝老太太屋内走去。
鸳鸯在贾政离开后,差点瘫软在地上,手心的冷汗让她下意识的握了握,看起来异常的狼狈。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这般隐秘的事情来。
二太太毕竟死的不光彩,老太太不敢明目张胆的发丧,也没有人来祭拜,这原也可以理解,只是却没有想到,竟是连尸体都是假的。
鸳鸯皱着眉思索了片刻,难不成二太太竟是没有死么?!
她被自己的猜测吓的有些站立不稳,正巧老太太里面叫人,鸳鸯稳了稳心神,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进去侍候老太太。
贾母面色灰败,见到鸳鸯走了进来,她眼眸微垂,鸳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以为老太太会问她宝姑娘的事情来,却不想老太太只是吩咐人去寻宝玉过来。
鸳鸯略微松了口气,见贾母沉默不语的样子,亦是不敢多说话,整个荣禧堂静悄悄的。
宝玉的眼圈有些发红,小脸亦是苍白。
贾母一见如此,就心疼的厉害,连忙抱着一通安慰,“我的心肝肉啊,怎么这般憔悴,你娘若是在天有灵,也不忍心你这般的啊。”
“老祖宗!”宝玉突然大哭起来,哭得直抽噎,“太太她……”
贾母心中一酸,“都是祖母的错,不该在引得你哭这一场。”说着她抱着宝玉,哭道:“好孩子,你若是心中难受,只管哭出来。”待宝玉哭了会子,贾母就道:“你太太定是不想你如此这般伤心的,她最是疼你,你要好好的,好叫她安心才是。”
宝玉抽噎着点头,贾母又道:“一会就在祖母这用饭,我叫你姐姐妹妹们都来,也热闹些。”她说完就让丫头们去请凤姐宝钗等人。
不消片刻,姑娘们就陆陆续续来到荣禧堂,鸳鸯看到宝钗,眼眸一闪,略微有些尴尬。
凤姐等人哄着贾母说话,因着王氏的事,众人亦是不敢笑闹,甚至连提都不敢提上一句,只当是不存在这事儿一般,贾母细细的瞧了一眼,只觉得宝钗并不大说话,面上似是有心事一般,心中就一沉。
她拉着宝钗,关切的问道:“宝丫头,可是有什么心事?”
宝钗一愣,见众位姐妹都瞧着自己,连忙说道:“不曾有事。”在贾母的目光下,宝钗有些不敢直视,眼神却是有些闪躲,她总不能说她偷偷出了府吧。
她越是这般闪躲,贾母越是觉得有问题,心中似是已经认定了宝钗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这让贾母心中很是不喜,可面上却没表现出分毫,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姨妈去了,你心中难过。”贾母拉着宝钗的手,轻拍了拍安抚道:“只不论你姨妈,我们贾家同薛家亦是旧交,你只管安心的在府上住着就是了。”
见宝钗似是要说什么,贾母又道:“你们孤儿寡母,亦是不易,这是鹦哥,我身边伺候着的,让她跟着你,倒也方便。”贾母不等宝钗拒绝,又道:“若是缺什么用什么,只管找你凤姐姐就是了。”
王熙凤笑着凑趣,道:“老祖宗,您就放心吧,我定是照顾的妥妥当当的。”说着她看了李纨一眼,她终究只是二奶奶,李纨却是大奶奶,她虽想拔尖儿,可却也要考虑李纨的想法,更何况,琏儿对于哥哥贾瑚很是敬重,她自然也不会去得罪嫂嫂的。
李纨笑着点了点头道:“老祖宗,您就放心吧,这事儿交予凤妹妹,定是错不了的。”
薛宝钗原要拒绝的话,咽在口中,嘴唇动了动,笑着道了谢。
是夜,贾母正听着贾政说话,只说去见了王子腾,却瞧不出什么,只说王夫人既是嫁了贾家,那就是贾家的人了。
贾政迟疑了片刻,才小声的说道:“母亲,您说,这事儿会不会同妹妹有关系?”
贾母皱了皱眉,看向贾政的目光很是不善,半晌后她轻叹了口气,道:“罢了,此事莫要在纠缠了。”她眼角低垂,似是在考虑,半晌后,她看着贾政,厉声道:“王氏已经死了,你可明白?!”
“……”贾政愣了片刻,才点头说道:“儿子明白。”
在贾政走后,贾母这才叹了口气,王氏已经去了,她不想因为一个死去的人,一个外人,同自己的女儿愈走愈远。
贾母低垂着眼睑,看不清楚神色,不管王氏是死是活,她对于贾家来说,就是一个死去的人,一个死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贾母想明白之后,略微舒了口气。
却说苏清珞,在看到贾家将王氏草草埋葬之后,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却说不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倒也不在多想。
只说为今京中最热闹的事情,不过就是那小小年纪就三元及第的少年黎昕。
贾家也因为这黎小公子而议论纷纷,毕竟这可是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第,更何况是如此小的年岁。
贾政对这位黎昕小公子颇为推崇,恨不得这是他自个儿的亲儿子一般,每每想到黎昕,总少不得对宝玉一通责骂,这让贾母很是不喜,总是要维护一番。
只这次,贾政确是哭诉道:“母亲只管护着这孽畜!想那黎昕,不过十五六岁,可如今却是三元及第,跨马游街,春风得意的状元郎。”他抹了抹眼泪,“可宝玉呢?都说他是有大造化的,可如今却仍旧懵懵懂懂,一团稚气!”
“你急什么!”贾母骂道:“宝玉还小,自然是有所不及,等他稍大些,也去考了童生,定是能过的。”
贾政苦笑一声,道:“母亲莫要多说,黎昕在妹夫处,有妹夫教导,自然是前途无量,可宝玉呢?!”
贾母大惊,连忙问道:“你细细说来,这黎昕又怎会同你妹夫有了牵扯?”
贾政这才解释道:“母亲有所不知,这黎昕是妹夫的弟子,拜了师父的那种,他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姊妹,这拜了师父,自然是最亲近的人了。”他见贾母面上没什么神色,又道:“还有林珝公子,虽不及黎昕,可却也是进了二甲的,如今也是进士出身了的。”他皱着眉,颇为赞叹道:“妹夫大才!宝玉若能有妹夫教导,又何愁没有前途?!”
贾母沉着脸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那是你亲妹妹,莫要因着外人寒了你妹妹的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么么哒\(^o^)/~
第43章 生辰
对于贾政的话, 贾母终究是起了心思,在她心中,宝玉原就是有大造化的, 若是有人教导, 自然只会是更好的, 林如海原就是探花郎, 又得皇上看重,如今又教导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来, 这背后所能带来的利益,贾母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的。
自古,姻亲就是利益的最好连接方式。
林家是贾家的姻亲,贾敏是她嫡亲的女儿,血缘关系, 是她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贾母心中当下有了决断,在次日诸位太太奶奶姑娘们来请安时, 贾母就叹息着说道:“自小我就最疼你们姑妈,也巧得很,宝玉的生日却是同你们姑妈一天的,都是四月二十六。”
王熙凤笑着说道:“可见这是个好日子, 若我生日是四月二十六, 老祖宗也要像是疼姑妈与宝玉那般疼我呢。”她颇为惋惜的笑道:“可见我是个没福气的,没能生在这样的好日子上。”
众人闻言,俱是一乐。
苏清珞看了老太太一眼,微垂着眼眸, 老太太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表嫂的。
贾母乐着点了点王熙凤道:“偏你狭促, 竟是这般多话。”
王熙凤笑着打了自己脸颊一下,道:“这却也怨不得我, 都是这张嘴胡说八道,竟是说了真话给老太太听了去,着实该打。”
邢氏皱了皱眉,有些不喜王熙凤的多话,只开口道:“老祖宗今儿说起妹妹,可是有何吩咐?”
贾母这才敛了笑,道:“你妹妹她们刚刚入京,就赶上这般大的喜事,正好是双喜盈门,想来宾客应是不少。”
李纨见王熙凤要说什么,拉了拉她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
王熙凤抿唇,看了婆婆邢氏一眼,微微蹙眉,却也不好在多说话。
贾母见没人接话,遂道:“敏儿也不是外人,你带着瑚儿媳妇,珠儿媳妇去给你姑妈贺喜,她家中没什么人,若是忙不过来,你们也能帮衬着。”
邢氏眼中有些迟疑,她倒是想去,只当是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只是先前因着王氏的事,闹的那般难看,她哪里还有脸面再去林家?
贾母见她面露迟疑,当下面色就是一沉,道:“怎么,你倒是不愿意了?”
“不是,儿媳只是觉得……”邢氏刚要开口说什么,贾母就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你只管去就是了,哪里那般多的话。”
苏清珞暗中冷笑一声,她可不觉得她那表嫂会欢迎他们的到来。
贾母不管她们做何感想,只扬眉对着李纨王熙凤等人说道:“我不管你们究竟如何想,只她是你们亲姑妈,这就是打不断的血缘关系!”
邢氏僵着脸,点了点头道:“媳妇儿明白。”
苏清珞此刻才凉凉的开口道:“老太太,这般怕是不大妥当吧?”她见老太太蹙着眉,给贾母行了礼,眼眸微微下垂,“太太她毕竟是刚去了的,人家这大喜事的,我们去的,岂不是凭白的给人添了晦气么。”
贾母沉着脸,王熙凤也不敢多话,邢氏微垂着眼眸不言语,一时之间倒也没人敢多话。
贾母见众人这般模样,心中气急,她这都是为了谁?若不是为了这一家老小,她何必去为他们来谋划?!
“老祖宗,珠儿媳妇说的也不错。”邢氏开口说道:“先时终究是咱们错了,此时去林家,是奔着和解的,若是弄巧成拙,岂不是辜负了老祖宗的一番美意了么。”
贾母见邢氏软和了下来,轻叹了口气,却是哭道:“敏儿自小就心气儿高,我知道她恼了我,可这母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总不能让我这当母亲的去给她赔罪不成!”
邢氏顿时不说话了。
贾母遂让了步,不再提帮衬的事,只道:“既然是敏儿生日,我这做母亲的又哪有不去之理?!”
“那宝玉……”邢氏下意识的问道,毕竟据她所知,自王氏去了后,贾母对宝玉的疼宠更甚之前,不管是去往何处,总是要带着宝玉的。
贾母怒视邢氏,道:“宝玉如今没了母亲,可怜见的,这二十六也是他生辰,若是以往,定是要摆上戏班子热闹一番,只今年他身上有着孝,不好玩乐,他是小孩子,只是去他亲姑姑家,又有什么防事?!”
邢氏见贾母拿定了主意,却也不再多言。
四月二十六,晴空万里,端的是好天气,一大早贾母就带着诸人朝兴安巷林家行去。
林家早已经扎了彩棚,摆了流水席位,门前亦是停了许多马车,显得尤为热闹。
贾赦骑在马上,望着林家的排场,眯着眼睛,手捋着胡须,很是高兴的样子,见儿子贾瑚打马上前,贾赦轻叹道:“咱们贾家如今瞧着倒好,只终究是比不上你姑丈了啊。”
贾瑚叹了口气,却是安慰的拍了拍贾赦的肩膀,道:“爹,你放心吧,有儿子和琏儿在,你只管享福就是了。”
贾赦瞪眼,笑骂了句混小子,可他这长子,自小就管着他,比他还有威严,他也乐的不管事,如今瞧来,也是他的本事了,能够撇开二房,撇开老祖宗同妹妹妹夫交好。
只要妹夫愿意帮衬瑚儿琏儿,他也没什么好忧心的。
贾赦下马就看到林府大管家林忠带着仆从过来,他心情尚好,也不在意林忠的歉意,只说老太太来了,轿子都是之前备好了的,林忠让婆子伺候老太太进门。
贾敏听丫头说老太太亲自来了,脸上的笑容并未改变,当家主母该有的气度样样都是不缺的,亲自带了人去迎接,王氏在众人看来已经是死了的,若是她仍旧同贾家撇开关系,这并不现实。
正如贾母所言,她这身份是荣国府姑奶奶,贾母是她母亲,这是怎么都无法斩断的血缘关系。
即便如此,似是她逼死王氏的传言并不少,流言蜚语,总是更倾向于弱者,她没被王氏害死,那么她逼死自己的嫂子,这就是原罪,就是她不贤惠,就是她得理不饶人,狠心恶毒。
这样的话,贾敏听过,或许,这样想的人尚且还有许多。
在黎昕尚未被点为状元郎的时候,她并未收到过许多京中贵妇们的请帖,可自从黎昕被点为状元,递给她的请帖却也着实不少。
贾敏心中明白,关于她得理不饶人,狠心恶毒的传言,绝非偶然,若没有人背后操控,却也不会这般,这京中诸位贵人,谁又是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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