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位郎君抚掌大赞:“翩跹若惊鸿出林,辗转如游龙入海。”
“萧郎没有吹嘘,萧小娘子果真深藏不露。”
“除了上回宫宴上见过王家娘子的舞,我就没瞧见过如此神形兼备的优美舞姿了。”
“郎君们过誉了。”唐小诗腼腆一笑,朝众人欠了欠身,回自己的座席上去。
萧乘哈哈得意大笑:“我之前说小妹师出名家,舞艺不俗,绝对如仙子落凡尘,谁不信的,这次都自觉的自罚一杯赔罪才行。”
周围有郎君笑着回话:“这回信了,是该罚。”立即有两人附和。
另有郎君好奇问:“萧小娘子与梁大郎什么时候走得这般近,配合如此默契,不像一朝一夕功夫。”
梁椽瞥了眼身侧还没有歇过力气来的小女郎,怕她难为情,对出言的郎君道:“别信口胡言,不过是第一次配合。”
“我不信,第一次怎会这般默契,一定是练了不少时间吧?”
“的确首次。”梁椽争辩,担心身边小女郎羞涩难当,想要劝说,却见小女郎窃笑,让他顿时糊涂。
萧乘也出言解释,免得这群郎君们胡猜乱想。
“喝点茶解解渴。”梁椽到倒了盏茶水,并好奇地问,“你偷乐什么?”
她昂首望着梁椽,英俊硬朗的面容中,一双目光温柔,没有去年秋日初见时的冷淡。
“得了别人夸赞高兴啊。”她直言不讳,接过茶盏喝了两口。
真是个小女郎!这么容易就开心成这样。
篝火宴结束,众人三五一群回帐房,萧乘调侃梁椽:“现在要不要考虑一下做伊人的琴曲师傅?”
梁椽斜他一眼:“不考虑。”
“还嫌弃伊人在弹琴上没天赋?”
梁椽狠狠瞪他,当着当事人的面有这么说话的吗?
唐小诗冷哼声:“我还不乐意要你这个师傅呢!”加快几步走到前头去。
“萧乘,你没事找事啊?”梁椽压低声责怪,胳肘用力捣了下他。
萧乘吃痛捂着胸口闷哼一声,抱怨:“你自己亲口说的。”
梁椽气恨,一把搂住他脖颈捂住他嘴:“你故意的吧你。”
萧乘打开他哈哈大笑。
唐小诗回头看了眼打闹的两人,余光却瞄见褚容与和萧丽人,两人脸色均不太好,一路沉默不发一言,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回到帐子,躺在榻上,她脑海中除了今夜篝火歌舞的事情,便是关于那首诗词。
轻声念到第二首时,她脑海中涌入梁椽的身影,那一句“只缘感君一回顾”让她想到不是褚容与,而是那日侯府临水台与梁椽乍见的情景。
怎么想到他了?她翻了个身埋头趴着。
“梁椽?梁椽?”心有点乱,又辗转翻了几下。
“娘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细蕊走到榻前劝道。
她拉过被子将脸盖上,须臾猛然坐起来,将细蕊惊得身子一抖:“娘子,怎么了?”
“我懂了。”
“懂什么了?”细蕊立即回到榻前,担心得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确定没发烧稍微舒了口气,“娘子,已经三更天了,你精神气怎么还这么足。”平常这时候已经沉睡了。
她未答,扑通躺倒,冲着细蕊笑了笑,翻身睡去。
细蕊一头雾水,有些忐忑,可别是病着了,那就麻烦了。忙帮她拉过被子掖好。
次日醒来蹴鞠赛已经开始,第一场就是猎鹰队,明显赶不上,她也就不着急,慢慢梳洗吃了些东西,然后在附近闲逛,采摘一些野花准备编花篮。
萧丽人带着婢女过来,气色相较昨日好许多。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拿了几株野花把玩。
笑着说:“伊人,昨夜你和梁少将军一舞一曲配合完美,让人羡慕,连褚公子都说若非是心灵相通之人绝然不能这般默契。”
又来这套!她都替萧丽人累。
她假意笑问:“褚公子真这么说的?”
“当然,还说有机会也要学你们呢!”
她从萧丽人手中将几株花夺回去,扯着嘴角笑道:“阿姊若是与褚公子配合必然更胜一筹的!”
“你真这么想?”
“嗯!”她点点头,一脸诚恳。
她何止这样想,她非常这样想,只希望萧丽人不要有事没事再在她面前动那些根本毫无意义的心思。
她不会与她争抢褚容与。他再好,再完美,她对他也没有感觉。
萧丽人对她的态度很满意,说话都温柔客气了许多。
萧丽人走后,王家女郎过来,王表姊一脸忧愁的将她拉到一旁,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梁少将军?”
她被问得一愣,不知对方什么意思,不自觉朝围栏赛场望了眼。
“表姊怎么问这个?”见她满面愁容,似乎对于这件事情很忧虑担心。
“你先回答我。”王表姊着急地催问。
她更懵,这问题来得太突然,而且观对方的样子,似乎她喜欢梁椽是件多么不可思议或多么可怕的事情。
“梁少将军怎么了?”有缺陷?已有婚约?还是有什么黑历史?
王表姊叹声道:“你还是不要喜欢他的好。”
“为什么?”越说越糊涂,她揪着手中花瓣,一脸不解。
梁椽各方面不比京中贵女们思慕的褚容与差,也就不相熟的时候性子冷,不似褚容与温柔平和招人喜欢。
“他是将军啊!”
“我知道。”唐小诗拉着王表姊在旁边青石上坐下来,好奇地问,“将军怎么了?”
王表姊翻了个白眼,感叹声,有种对牛弹琴的深深无奈。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她摇摇头,真的不知道。
王表姊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我听闻边疆不太平,匈奴又有大举侵扰之意,梁少将军很快就要回军中。这一回能不能再归京都不知道。梁家镇守边疆,梁大将军父兄皆战死,就连两位侄儿——梁少将军的两位堂兄——几年前也捐躯殉国了。梁将军府中皆是妇孺……”
唐小诗听到这儿已全明白了,这不仅仅是王表姊的想法,也是全京城贵女们的想法吧?
嫁入梁家就等于丧夫守寡,所以即便梁椽同样优秀,但是在婚嫁方面贵女们不会考虑他,父母心疼女儿更不会同意。
她苦笑了下,点头表示明白其意,心中几分寒凉,几分惋惜,几分心疼。
“我对梁少将军……应该不喜欢吧!”那种感觉怪怪的,她自己也摸不清楚。
“应该?”王表姐点了点她的头教训,“我看你是喜欢了。”眉头拧了一把,最后舒了口气道,“幸好!幸好月底他就回军中了。”
意思是断了来往,断了念想吗?
第20章 古相思曲-10
王女郎离开后,她独坐在青石上,吹着暖风望着远处的一片树丛,心思有些凌乱。
细蕊将编好的花篮递到她手上,另有两个婢女采了一些野花,已经修剪过,插在花篮中煞是好看,清香沁人。
她回头朝赛场望了眼。一切随缘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天把她给提溜走了呢!
提着花篮回帐子,用了午膳,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便去看台观看蹴鞠赛最后的决赛。
今年的蹴鞠赛与往年相同,最后对决的毫无悬念依旧是猎鹰队和常胜队。
赛场外两队严阵以待最后魁首赛的角逐。
唐小诗单手托腮靠在桌案上,另一只手捏着婢女刚端来的新鲜甜果。
“这次你的一套马具是保不住了。”
“我看是你的那套酒樽要让出手了。”
邻桌的几位郎君前日开了堵,现在都眼巴巴地等着最后结果,另一侧的几位郎君和娘子也迫不及待。
“咦?梁少将军是怎么了?”王表妹跪直身子朝场外猎鹰队指了指。
唐小诗转头望去,猎鹰队郎君们围成一团,梁椽被梁冲搀扶离开,似乎身体不适。
“还有一刻就要开始了。”王表妹着急又担忧,“他是猎鹰队的主力,若是他不在,猎鹰可不是常胜对手了。”
“兴许吃坏肚子,待会就回来了呢!”王表姊拍着妹妹的手安慰。
邻桌押猎鹰队胜的两位郎君更紧张,临近最后怎么还出了岔子了?
其中一位郎君吩咐随从:“去看看梁少将军如何,需不需要帮忙。”
对面郎君道:“梁少将军若是不进场,猎鹰必输无疑了。”几分幸灾乐祸。
唐小诗也吩咐细蕊去打听什么情况。梁椽是习武之人,若真的是吃坏了肚子,不会连路都走不稳需要人搀扶,猎鹰队郎君们明显乱了,应该是出了事。
一会儿细蕊急急回来禀对:“郎君们说可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她可不信。
眼看比赛还有半刻就要开始了,她也跟着着急了。
若是这般输给常胜也太亏了,而且她很不喜田大郎还有田女郎,输给哪个队也不能输给他们。
忽然想到上次萧乘和她说梁椽与田大郎打马球的事情,意识到不妙,立即爬起身下了看台。
“伊人,你要去哪里?”王表姊问。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人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远,带着细蕊朝猎鹰队后场去。
帐篷中,梁椽单肘撑着桌案盘膝而坐,抚着腹部,剑眉拧成一团,额上一层薄汗。梁冲端着一碗不知什么汤药递过去,他匆匆地一口喝完。
抬头瞧见帐门处的女郎,面色稍稍和缓:“伊人?你怎么过来了?”
唐小诗走进帐,瞧着他气息有些喘,似乎还很难受。
“梁少将军怎么样?”她问向此次一旁蹴鞠赛随行的大夫。
“没有大碍。误食了东西,腹部绞痛,喝了药汁,休息小半日便恢复。”
“误食了什么?”
“一味菇汤。”
她心中一凛,以前听闻许多误食菌菇类中毒而亡的新闻,不由害怕起来。
“现在如何?可有缓解?还是先回城吧!”
“好些了,没事。”梁椽摆了下手,扯着嘴角挤出一个宽慰的笑脸,“没那么严重,过会儿就好了。”
“误食菇类可不是小事,这儿医药不足,还是抓紧时间回城请太医看看。”
“真没事。”他笑得吃力勉强,在紧皱的眉头和苍白的脸上,笑容很难看。
她蓦地心疼,这种疼很奇怪,不是情感上的,是身体上的,心口好似被针实实在在的扎了下。
萧乘和昨夜与梁椽抢烤肉的郎君过来,询问情况后,见他还被疼痛折磨,上场比赛已经不能了,劝他先休息。
“铁定又是田大郎使的阴招。上次打马球害你不成,这次又使出卑鄙手段。”卫郎君义愤填膺骂道。
萧乘拍了下卫郎君劝慰:“没有证据,休要乱说。”
“证据迟早能找到,到时我才饶不了他。”
“别担心我,有大夫在,没事的。只是最后一场了,我还拖了大伙儿后腿。”
萧乘教训:“你都这样还说这话,你没事就好。比赛有我们呢,你休息着,这场就算输,我们猎鹰队也是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
卫郎君又气愤骂道:“田大郎简直无耻小人!”
“你们快去吧!”梁椽催促。恰时一位郎君过来催促他们该上场了。
萧乘嘱咐他一句休息,并对一旁的唐小诗道:“照顾一下大郎。”
唐小诗应了声。
萧乘刚起身,梁冲走上前对梁椽躬身请命道:“少将军,属下自荐,这一场让属下代你上场吧!”
众人一愣。
梁冲道:“属下虽不及少将军,好歹在军中也训练过几年,蹴鞠踢得并不比田郎君差哪里去,如今少将军被害至此,属下愿为少将军出一份力。”
“好!”萧乘立即拍手称道。
“不行!”梁椽当即回绝。
“为何不行?”萧乘质问,他们猎鹰队内部比赛人手不足时候梁冲也会参加充数,他的蹴鞠踢得比大部分人都好,有他助阵自然比替补的人强些。
“你是担心没人照顾你吗?我都让伊人留下来陪你了,你若是嫌弃伊人不会照顾人,我让身边的小厮都过来。”
梁椽朝唐小诗看了眼,表情更加苦涩难堪,他什么时候表现出嫌弃伊人了?怎么每次把话说得好似他性情多么的乖戾讨人嫌。
他按了按腹部,若非是现在不舒服,他非要给萧乘一拳不可。
唐小诗看到萧乘嘴角的一丝窃喜,知道他是故意如此说,顺着他的意思道:“兄长不必麻烦,细蕊她们会照顾人的,而且这里这么多人,三个五个梁少将军都能照顾得过来。”
“我……”梁椽语塞。
“你就好好的休息,我们也不能再耽搁陪你,比赛结束后再来陪你——梁郎走吧!”也不待梁椽答应拍了下梁冲,将人带走。
“梁冲……”他唤了声,声音不大却很严厉。
梁冲还未及回身就被萧乘和卫郎君直接拉出帐子。
他气恼的捶了下桌案,兴许是用力过大,振的腹部抽疼,背弓得更甚,几乎伏在桌案上。
“到榻上躺下休息吧。”唐小诗劝道,上前试图去扶他。
“我没事。”避开唐小诗手,朝旁边小厮睇了眼,小厮立即上来搀扶。
“这么嫌弃我?”她故作委屈,收回手拢在袖子里。
梁椽愣了下,见面前女郎撇着小嘴,一脸不悦,忙解释:“我并非此意,只是……多有不便。”
唐小诗霍地笑了:“你快休息吧!我和你说笑的。”
梁椽松了口气,心里责怪萧乘一番,想着寻个机会非要打他一顿出出气才行。
唐小诗遣一个小厮到前面观看比赛,随时回来禀报消息。
回头见到梁椽脸色缓和,呼吸均匀些,似乎没有刚刚那般难受,才再次和他说话。
她好奇地问:“你刚刚为何不让梁冲替你?觉得他技艺太差?”
“不是。”简单回了两个字,没有再继续朝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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