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母知道儿子是个犟脾气,质问:“为何?”
武奉半晌不说一个字。
武母着急,知道发脾气没用,耐着性子劝:“你现在年轻有为,何愁找不到好的娘子?苕儿进门四年了,一次没怀上,难道你想武家断子绝孙吗?你与苕儿这两年打打闹闹,也没过日子的样子,何苦这样耗着?不如放了去。”
“母亲,儿子……”他欲言又止,眉头皱了一把,“儿子不会与苕儿和离。”
最后惹武母不悦,将他斥骂一顿。
唐小诗悠闲的坐在廊下纳凉吹风,听着阿兰细细说来,不禁笑了。
武奉素来孝顺,今日不同意,武母逼迫三五日,说不定就点头。她也不急这几日的时间,正好可以先收拾起来,将东西都整理好,拿了放妻书就直接搬东西走人。
最后总是要走,她也不耽搁,吩咐阿兰从明日起就开始收拾。
夏夜稍稍凉爽,阿兰点上熏香退了出去,她坐在窗前吹着夜风。
忽然房门被推开,力道很大,不像是阿兰或其他下人。她回头望过去,武奉阴沉一张脸进来。
“你同意了?”她笑着靠在窗框上,打着团扇。
“为什么要与我和离?”他直直走到她面前站定,阴冷的气势逼人。
“一举多得的好处,有目共睹。”
“不是因为此,你告诉我,是不是岳丈岳母教唆你这么做的?”
唐小诗心中冷笑,这还需要教唆?是个想过日子想生活好点的女子都想离,不离,留在这儿等着被打死吗?
“你应该这么指责长辈吗?”
“是不是?”他声音冷酷,更逼近她两步,高大魁梧的身子遮挡烛光,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就好似姚苕这两年的生活一般,活在他的阴影下。
“不是!”她迎着他目光坚定道,“你我根本没有感情,我有选择和离的权利。”
“没感情?”他声音冰冷,几分质问,几分嘲讽。
“是!”她回答干脆果断。
对姚苕大骂甚至大打出手,这是有感情吗?
姚苕之所以忍着他,不过是因为天生性子软弱,或者说是摄于他的淫威不敢说,不见得对他有感情。
武奉眸中更加阴寒,一把抓住她手臂,几步扯到床榻处,用力将她摔在床上,小腿撞到床棱上,痛得她叫出声。
武奉直接朝她扑过来。
她惊慌忙抬脚朝武奉心口踹去,被对方一把抓住,她挣扎了下毫无用处。
“混蛋!”她怒骂,“武奉你若是敢胡来,我杀了你。”
武奉动作一滞,显然是没想到在他眼中一向软弱顺从的姚苕会忽然张口对他大骂,甚至威胁。
第4章 节妇吟-4
在武奉愣神之际,唐小诗另一只脚快速踹开他胳膊,收回另一条腿,急急退缩在床榻里侧。
“你不许胡来。”她喝道。
“我是你郎君!”
“狼君狗君都不行,我不愿意,你就不能碰我!”她惊慌地叫道,泪光闪闪。
武奉望着她的害怕的模样犹豫了下,还是扑了上去,力道之大,动作粗鲁,让她恐慌。
“啊——”她大叫,拳脚并用乱拍乱踢,拔下发簪就朝面前人胡乱的戳。听到一声闷哼,面前的人动作停下,她才注意到武奉脸颊处有血溢出。
她抓着簪子的手都在发抖,面前这个男人残暴,不知道要怎么对她,记忆中的那些画面让她恐惧。
她抱着双膝蜷缩更紧,手中簪子死死握着,吓得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你别过来,别碰我。”
武奉擦掉脸颊的血看了眼,阴寒的目光瞪向她。
“你……你就这么不情愿?”以前姚苕不是这样的。
她每次都很顺从,她甚至盼着他能到她的房中,能够与他一夜缠’绵,盼着能够为他生儿育女。
今日从娘家回来,先是提和离,现在又这般抗拒他。
前后反差如此之大。
唐小诗现在满脑子都是恐惧,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辱过,从没有这么无助过,声音带着乞求:“别碰我。”
大概是听到里面的吵闹声,阿兰和阿芝跑进来,瞧见武奉脸上的伤和唐小诗手中带血的簪子,两人大惊。
“娘子。”阿兰跑过去,在床榻前对武奉跪下哭求,“郎君饶了娘子,娘子必然一时不小心,求郎君息怒。”
见过自家娘子被郎君打那么多次,她真的害怕极了。平素娘子顺着郎君,郎君一不顺心便大打出手,如今娘子伤了郎君,郎君恐怕能要了娘子的命。
她和阿芝拼命叩头求武奉息怒。
武奉看都没看脚边的婢女,只是盯着床榻里侧失魂落魄,满脸泪水的姚苕。
他从没见她哭的如此伤心可怜过。
“你好自为之。”转身离开。
阿兰和阿芝立即上前来扶她,劝着哄着她。
唐小诗扑到阿兰肩头大哭起来:“幸好你们进来了。”
阿兰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娘子别怕,婢子今夜在房里陪着你。”
唐小诗哭了一阵,心中的委屈害怕才慢慢的驱散,在阿兰和阿芝相陪下,辗转反侧到下半夜才睡过去。
醒来已日上三竿,她洗漱吃了点东西,没有依着姚苕之前的习惯去给武母请安,而是呆在房中不出。
武家内宅大小事务一直都是武母把持,她也落的清静,一连几日武奉没过来,她不能这么干等着,虽然很厌恶此人,还是要主动的找他当面说和离之事。她也想好了,如果武奉这次再拒绝,她就请父母出面。
询问下人才知武奉这几日都没有回来,似乎宿在了禁卫值房。
他不回来她也不着急,他三五日不回来,不可能一个月也不回来。
这日天阴,不再酷热燥热,丝丝夏风多了几许爽意。她带着阿兰阿芝到附近的西市闲逛。
亲眼见到的繁华街市比姚苕记忆中真切热闹。街道上行来往去的女子个个化着时下流行的精致妆容,盘着最新的发型,穿着最时兴的服饰。唐小诗这个淡扫蛾眉随便挑了件素雅襦裙就出门的人,在这些女子面前倒是暗淡了一些。
鳞次栉比的商铺,琳琅满目的百货,看得她眼花缭乱,遇到什么新奇的都要凑到跟前去。
转了许久,又热又累,随便走进街边一家名叫桃花馆的茶点铺子。大堂内食客满座,她们随着伙计上了二楼,在角落临窗的位子坐下。
窗外是一条小巷,位置相对不错。
唐小诗随便要了几样茶点,见阿兰和阿芝在一旁恭敬站着,她笑道:“你们坐下来一起吧,我点了三个人的份量。”
两人相互看了眼,阿兰道:“这不合规矩。”
“若有外人你们守着规矩,没有外人哪里那么多规矩。前后有屏风挡着呢,别桌的人瞧不见。”伸手拉着阿兰坐下。
阿兰忐忑跪坐桌边,阿芝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
不多会儿伙计将茶点送来,唐小诗捏起一块糕点正准备吃,听到有人唤她,循声望去是秦致。
他笑着走过来,扫了眼桌上的茶点和阿兰阿芝,眉间稍稍蹙了下,转瞬笑意深深:“姚妹妹,不成想在这儿巧遇,我可以坐下来吗?”
“秦六兄请坐吧。”指了指对面位置。有美男愿意相陪,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阿兰和阿芝立即起身退到一边侍立。
“秦六兄这段时日不该在读书吗,怎么这般清闲了?”
“不可能一直都在看书,那岂不是书呆子了?”顽皮的道,转头吩咐小厮让伙计重新送几样糕点和花茶过来。
“姚妹妹是第一次来桃花馆吧?”
唐小诗点点头。
秦致笑着指了指左边两碟糕点道:“这两种糕点,一种太过甜腻,一种有淡淡苦味,姚妹妹吃不习惯的。这种茶饮凉性太大,今日天不是特别燥热,姚妹妹身子弱,不便饮。”
唐小诗心下疑惑,且不说秦致如何对这些茶点味道熟悉,便是对于姚苕的口味,他怎么会了如指掌?不算儿时相识,他们这才是第三次见面。
她好奇的望着秦致,一脸疑问。
难道他暗中又打听了她的喜好?
怎么觉得有种被人暗恋的感觉?
秦致不知她所想,继续笑道:“我要了两样夹心的糕点,里面是酸甜的果酱,姚妹妹待会尝尝,花茶也是温和的,多饮无碍,不会寒凉也不会上火。”
正说着,伙计将两盘糕点和一壶花茶端过来。秦致给她到了杯茶。
唐小诗对于他的热情,忽然有些受宠若惊之感,不由心思乱猜,想入非非,竟有几分脸红心跳。
回过神来,忙笑着对秦致道:“多谢你。”
“姚妹妹与我何须如此客气,尝尝吧!”捏了一块糕点递过去。
唐小诗接过再次道谢,轻轻咬了一口,里面的确是膏状的果酱,酸甜怡口。她本身对吃食没有太大的挑剔,酸甜咸辣都能接受,只是味道不能太浓。这和姚苕是相似的。
“秦六兄以前常来这铺子?”她抿了口花茶问。
“前些天和阿兄来过一次。”
来过一次就对这家茶点味道如此熟悉?她几分不解,也没心思去刨根究底。
两人浅谈几句,她无意朝窗外望了眼,正瞧见一对少年少女。似乎是闹别扭了,少女推了一把少年,提着裙子跑开,少年立即追上去,拉着少女劝哄,不知道说什么,只见少女展颜欢笑,在少年脸颊亲了一下,欢快的转身走开,少年也笑着跟了上去。
唐小诗嘴角跟着笑了笑,对于这样纯真的爱情她还是很向往的。上两年大学,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总觉得有点遗憾的。
初恋虽然美好,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现在自己穿越到这个架空的王朝,无论将来回不回得去,她总是要过好当下属于姚苕也属于唐小诗的日子。
秦致也望着窗外的巷子,待少年少女消失后,见面前人还凝神望着,似乎在想着心事。
这些天他听闻许多她在武家的事情,近两年过的并不如意,想必是羡慕刚刚那样一对纯真的少年人。
“姚妹妹,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唐小诗转过脸,笑问:“有东西送我?”
“嗯。”他笑着点头,朝旁边小厮示意,小厮捧上来一个拳头大小锦盒。
他接过放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笑道:“看看喜不喜欢。”
唐小诗犹豫了下,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两颗葡萄大小的白珍珠,极圆,光泽照人,表面甚至没有瑕疵,用朱红的穗子并排编起来,煞是好看,她也喜欢。
只是秦致无来由地送她两颗珍珠让她不由多想。
珍珠寓意珍爱的人,一般男子多以此作为定情之物送给女子,秦致送此给她这里面意思已经很明了。
他明知道她有郎君,还送她寓意深刻的两颗珍珠。
想到这儿,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诗来。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注1]”
这是她那日窝在沙发上翻看的《闺怨诗集》中的一首。
神思一转,她惊得愣了,自己穿书了?不,是穿诗了?穿到张籍的《节妇吟》中了?
想到武宅位置和建筑,想到武奉身份,她更加确定。只是如今不是唐朝,而是架空的“有唐”王朝。
这也太赶潮流了吧?
她有些哭笑不得。诗中女子“事夫誓拟同生死[注2]”,面对武奉,她可做不到,谁愿和他同生死谁去死,反正她不奉陪。
收回神思,她将锦盒退了回去。
“秦六兄,这礼太贵重,我不能收。”虽然她现在和武奉闹和离,虽然面前人帅气的让她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但他们不过才第三次见面而已。对方性情她还没有摸透,怎能这么轻易接受对方突如其来的感情。
有武奉这个渣男教训,她还是要谨慎些。
秦致又笑着给推了回来:“你我两家是世交,我身为兄长送你东西也是应该的,这就当做我迟来的见面礼,姚妹妹别推辞,收下吧。”
“可……”她心中还是觉得不太合适,但是对方既然已经把话说到兄妹情分上,她就不好再推脱。
她看了看自己周身,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够相匹配作为回礼的,歉意道:“给秦六兄的见面礼,我改日补上。”
“好。”改日还可再相见,他怎不乐意?
唐小诗将锦盒递给一旁的阿兰,让她收着,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武奉。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注2]均出自唐代张籍《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
第5章 节妇吟-5
武奉阴沉着脸,目光愤恨地瞪着她。她心中一紧,以为武奉要过来,却不想他直接转身离开。
她暗暗松了口气,武奉是个残暴蛮横无理之人,她现在真的有点害怕见到这个暴戾渣男,却又不得不面对他。
和秦致在桃花馆坐了许久,聊了小时候顽劣的事情,也聊了一些最近长安城内的奇闻趣事。秦致言辞间随意洒脱,让她感觉和他聊天轻松自在,不必有太多顾忌,可以畅所欲言。
一壶茶、几盘点心,不知不觉间已经吃的差不多,天也到下晌午。
两人离开桃花馆,秦致本欲送她回去,被她婉拒。
作别之时秦致笑着道:“抓紧想好要送我什么回礼,我等着呢!”
她笑道:“好,等我想好了,我就立即让阿兰给你送过去。”
秦致摇头摆手:“你这可就没诚意了,我要姚妹妹亲手送来。”
唐小诗无奈浅笑,点头道:“行,到时候我们还约在这家铺子。”她回头朝桃花馆看了眼,这家点心真心不错,下次再来尝尝其他茶点味道。
“一言为定,姚妹妹不可爽约。”
“自不会。”
带着阿兰阿芝回到武宅,她直接回了房。打开锦盒仔细瞧了瞧那对珍珠,很喜欢,心中盘算着要送什么回礼。
倏忽想到自己陪嫁中有一支紫毫笔,她一直珍藏在箱子里没舍得用。既然秦致平日内读书写字甚多,又准备科举考试,送笔最合适不过,也寓意金榜题名。
拿定主意,便让阿兰去将紫毫笔找出来。
再看了眼手中珍珠,将其放回锦盒,转身将锦盒收在里间梳妆台抽屉中。
抬头却见到铜镜中武奉立在里间门外。
她忙回头,武奉绷着脸走过来,愤怒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焚为灰烬,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压制胸腔怒火的粗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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